楊曉彩一頭扎進爸爸的懷抱,緊緊地抱住他,淚水難以遏制地流着。
楊爸還手足無措地想推開女兒,又不敢碰,只能一個勁地說着,“髒……傻孩子……衣服都弄髒了……”
楊曉彩纔不鬆開,她只是不停地哭着,盡情發泄着那悶屈的心情。
楊爸最後放棄了推開孩子,右手使勁擦了擦自己相對乾淨些的前胸處的衣服,這才擡起手慢慢摸了摸女兒的頭髮,“丫頭啊,你嚇到爸爸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這?”
“爸!爸你好壞!你怎麼可以騙我!你怎麼可以讓我心安理得地以爲你在克拉瑪依過着坐辦公室吹空調的生活!爸,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把我變成那麼不孝的女兒!我現在好難過,爲什麼我那麼沒用,沒有能力能把你接回去生活!爲什麼我這麼多年從未發現你的謊言!明明你一年比一年老去,明明你的膚色越來越黝黑,明明你每次回來都會長長地睡好幾天!可是我從來沒正視過!我從來沒有去探究過!我是個壞女兒!”楊曉彩在爸爸的懷裡哭得激動萬分。
楊爸聽得心裡頗不是滋味,他一直拍着女兒的肩膀,聲音也有些哽咽,“是爸爸沒出息,幹了這麼多年依舊沒起色!是爸爸沒用啊!”
楊家父女的動靜讓周圍的人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所有人的感同身受地淚眼通紅。如果自己的妻兒知道他們的工作環境,或許都會楊曉彩一樣激動自責。可是更自責的是他們自己,爲什麼那麼不爭氣,爲什麼不能讓妻兒過上更好的生活!
他們千方百計想爲對方着想,卻發現累到最後,沒有一個人開心。
工頭過來了解情況後,特許楊天海請假一天陪女兒。
小李雖然對楊曉彩自作主張跑出車外略有嗔怪,不過看到他們父女團圓,也就笑笑沒事了。還很善良地接他們父女回到指揮中心。
楊爸詢問後才知道女兒是跟着老闆來新疆出差,順道來看望他的。還不安地說道,“那你跑出來幹私事老闆會不會不開心?”
楊曉彩安撫到,“爸,你放心。盧大哥人很好,對我也很照顧。我出來找你是他特許的。”
就在這時,楊曉彩的手機響了,正是盧翔柏打來的電話。
“爸你等一下,我接一下老闆的電話。”楊曉彩交代了一聲,趕緊接起電話。
“曉彩,怎麼樣?見到你爸爸了嗎?”盧翔柏關係地問道。
“嗯,見到了,現在在指揮中心外等公交車呢。”楊曉彩回答道。
“這樣啊,那你直接帶伯父來酒店,我請你們吃飯。”
“這不太好吧,老是讓盧大哥破費怎麼好意思呢?”
“別跟我客氣哈。不然我可要生氣的。就這麼定了,我在酒店等你們。”
掛掉電話後,楊曉彩把盧翔柏要請吃飯的意思轉達了一下。
楊爸覺得不妥,“你老闆都讓你公費過來看我了,怎麼還好意思讓他請吃飯。晚上還
是我請吧。”
“誰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爸一起。真的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現在挽着爸我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楊曉彩笑了笑。
“傻丫頭,叫你別碰我的,看看你衣服都報廢了。”楊爸爸無奈地搖搖頭。
“沒事啦,我回飯店再換好了。”楊曉彩纔不介意。
“待會要見你老闆,我要不要先找個地方去洗一洗換身衣服,這樣太不禮貌了。”楊爸忽然想起自己這身形象,有些顧忌。
“沒事啦,跟我一起回飯店再說。盧大哥不會忌諱這些的。”楊曉彩說着拉着爸爸,進了剛好停靠到站的公交車。
…………
“小姐,不好意思,儀容不整不能進飯店。請問你是找人嗎?”
楊曉彩剛想前腳跨進去,後腳就被大堂服務生個攔了下來。
“彩彩,不然你先上去。爸去門外等着,沒事的。”楊爸趕緊讓女兒鬆開自己,就是要往門外走。
楊曉彩緊緊拉住爸爸的手,有些氣憤地說道,“這位小姐,你在說誰儀容不整!”
“小姐,不好意思。我可能用詞不當,不過這是我們飯店的規定,實在很抱歉。”服務生繼續好聲好氣地說道。
“這什麼破規定啊!你們擺明了歧視勞動者啊!就因爲衣服髒了點就拒人門外,有本事你們別吃勞動人民種出來的糧食,別用油礦工人開採出來的石油啊!”
“小姐,請你息怒。我不是想跟你吵架,實在是規矩如此,我也沒辦法的。”服務員沒想到這個女孩那麼潑辣,有些招架不住。
“我現在也沒在跟你吵架!我現在是在跟你理論!什麼儀容不整的,我今天還就小肚雞腸了!讓你們大堂經理出來!”楊曉彩本就因爲情緒的大起大浮而有些狂躁,偏偏還被人踩到最不願提起的痛處。此刻的她就像一隻被惹毛的鬥雞,張牙舞爪得有些嚇人。
“彩彩啊,人家也不是有心的,不要把事情鬧大了。爸爸這樣子的確是太邋遢了點。沒事的,爸爸在外面等就好。”楊爸也趕緊加入勸架中,這小丫頭半年沒見,脾氣倒是見長了不少啊。
“不行!我就是要帶你進去!這樣子怎麼了!哪裡見不得人了!這些都是辛勤勞動的證明!沒有這些油污,這些泥沙,你們這羣冠冕堂皇,自以爲儀容光鮮的人生活秩序早就混亂了!你們憑什麼看不起啊!”楊曉彩雙手緊握成拳,眼眶已經因爲憤怒而漲紅。
吵鬧的聲音驚動了大堂經理,也驚動了聞訊趕來的盧翔柏。
大堂經理一開始還不知道這個女孩是誰,一味強調着規章制度不可改變,希望楊曉彩可以理解。但是當盧翔柏下來後,她的整個臉色瞬間變了。
“曉彩,怎麼了?十分鐘前就說到門口了,還沒見你們上來。”盧翔柏大步走來,奇怪地問道。
楊曉彩激動地將事情的緣由講述了一遍,末了還補充了一句,“今天他們不鄭重地道
歉,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盧翔柏聽完後,直接朝大堂經理看了一眼,“這個替貴酒店丟價值的規定,我看有必要找你們總經理好好聊聊了。”
事情的最後,以該酒店的總經理親自下來道歉,並且承諾會改掉這個規定而結束。
楊爸在浴室裡清洗自己,因爲沒有換洗的衣服,暫時只能穿盧翔柏的衣服。好在楊爸的身材也不差,除了比盧翔柏矮了些,本人清爽出浴後,還是頗有幾分中年成熟的帥氣。
楊曉彩換好衣服出來,就看到爸爸和盧翔柏面對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楊曉彩忍不住笑出了聲,“爸,你穿着盧大哥的衣服好彆扭啊。”
楊爸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盧老闆啊,真是不好意思。我會洗乾淨還給你的。”
“楊叔,您千萬不要這麼見外。我跟曉彩私下也是很好的朋友。你叫我翔柏就好了。”盧翔柏對於這聲“盧老闆”可不敢當啊。
楊爸趕緊擺擺手,“不行!不行!不能這麼沒分寸的。”
楊曉彩走到爸爸身邊,挽住爸爸的手說道,“爸,沒關係的。你要是一直叫他盧老闆他會有壓力的。你一定餓了吧,我們去外面吃飯好不,順便你帶我們逛逛晚上的克拉瑪依啊。”
“好……好……走吧。”楊爸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盧……啊,翔柏是吧,快,也一起。”
那個晚上,楊爸帶着他們倆去吃了最正宗的手抓飯,饢包肉,還有奶茶。不過奶茶竟然是鹹的,盧翔柏還能勉強入口,楊曉彩喝第一口就直接噴了出來,惹得另外兩人大笑。
而楊曉彩盡情地撒嬌,耍賴,就像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無比依賴着爸爸。盧翔柏像個記錄者,用鏡頭將這對父女的溫情時刻,開心時分統統記錄在了鏡頭裡。
那個晚上,楊曉彩和爸爸鑽在一個被窩裡,一起聊着好多事情。聊着遠在南方的後媽和弟弟,聊着楊曉彩這半年的經歷,聊着爸爸在克拉瑪依的生活,聊着過去,聊着未來,講了好多好多話,以致於楊曉彩後來怎麼睡着了也不知道。
楊爸小心翼翼地替女兒蓋好被子,悄悄下了牀,心中有些惆悵,從衣袋裡掏出香菸,猶豫了一下,走到了屋外去抽。抽完一根,他鼓足勇氣敲了敲盧翔柏的房門。
盧翔柏打開房門還頗爲驚訝,“楊叔,有什麼事嗎?裡面坐。”
“不用了不用了。翔柏啊,我就是想來說一聲,我的那個傻女兒,麻煩你多照顧照顧。她很小就沒了媽媽,我這個爸爸又常年不在身邊,她其實很膽小的,但是她可以爲了在乎的人不顧所有人目光與別人爭執。我是心疼她過得苦日子,我看得出你對曉彩很好,所以才厚着臉皮來拜託你的。”楊爸說到這,有些難過地扭過頭去。
“楊叔,您放心,我一定會做到的。”盧翔柏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楊伯,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這個傻丫頭,照顧好這個令人心疼的笨丫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