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帶着隆冬特有的寒氣迎面而來。
夜已深,街道上已經看不到行人。剩下的只有穿堂而過的寒風。
秀城的也也並不比其他地方暖和,就算是客棧已經生了取暖的爐火,也依舊能夠清晰的看見自己說話時呼出的白氣。躺在被窩裡,手腳還是冰涼一片,若不是不得已,司空真的不想這個時候從牀上爬起來。
沒點燃蠟燭,司空就着黑暗摸黑穿上了衣服。就算是幾年的生活也到底還是沒讓他習慣那黃豆大小的小火苗帶來的亮度。
路上既然已經沒有了行人,他也懶得一步步走下去,打開窗戶他一轉身就已竄出窗了戶。這兩天的天氣格外的好,白天是少見的太陽,晚上則是一彎上弦月高高的掛在天上,街道兩旁的青瓦屋頂在月下閃動着淡淡的光暈。綿綿細雨之後的朗朗晴空,似乎讓整個天空都變得清明。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讓整個秀城彷彿被容納在了一片銀白色的光暈中一般。
司空走在空蕩蕩街道上,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長。
月光亮得讓人很討厭。
漫步走在石塊鋪成的街道上,有些蕭瑟。若是此時有人看到司空的身影怕是要以爲司空是地獄出來遊蕩的遊魂了,因爲他那每一步都實實在在的踏在石板上的走路方法竟然沒發一絲聲響。就仿若每一步都踏在了空氣之上,而不是地上。
斷劍門在秀城北邊,很好找,因爲此時的斷劍門正燈光大作,照亮了秀城北邊的大半地方。
司空漫步於月光下,不急不緩。倒是那斷劍門內那些並肩而坐嚴以待陣的人卻隨着夜的黑而越加繃緊了神經。
斷劍門內。
“現在已經是三更時刻,那人怕是不會來了。”月光下,一青衣男子背對客廳的燭光對顏傅說到。
“不,這會兒恐怕纔是最難熬的時刻。”顏傅還未開口,他旁邊的另一男人已經搶先說到。主廳外的院子裡,顏傅、神算子、陸熔,還有兩個並不熟悉的面孔正圍在一張桌子前,嚴陣以待。
男人說完話轉頭看向起先說話的男人,轉頭間月光正好照在那男人的臉上。那是一張又長又狹的馬臉,臉正中卻長着個特別大的鷹鉤鼻子,無論誰只要看過一眼就很難忘記。男人正是斷劍門的掌門,段劍翔。
斷劍門世代相傳,到段劍翔這一代已經是第五代。段劍翔可以說是除了第一代掌門人之外把段家內功心法練到最高的人。
同時,他也是現在的武林盟主。
不過正是因爲他是武林盟主,所以整個斷劍門現在圍滿了不下百人的武林人士。
武林門派丟了牌匾可能好笑,可武林盟主的牌匾都保不住的話,那就是一種諷刺了。顏傅、神算子、還有少林寺德高望重的掌門人苦禪大師,衆人齊聚一堂,爲的就是逮住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牌匾小偷。
少林、斷劍門、恆山、峨眉派所有來斷劍門的門派各持一方,等了半夜卻並未等到那小賊的身影。時間已到三更,斷劍門的牌匾依舊還穩穩當當的掛在斷劍門的大門上。
顏無被顏傅派到了斷劍門的正門之下,和其他一些門派的掌門繃緊了神經。
“怎麼樣?”起先和段劍翔說過話的青衣人此時也來到了大門之下顏無的身邊。顏無看見青衣男子,整個人明顯的鬆了口氣,“到現在爲止沒事,只是……”
也是此時,月光傾灑在他的臉上,才讓人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夜裡,暮色之間,那男子一襲青衣迎風而立,背脊挺得筆直。
是夜,模糊了衆人的視線,呼吸間的白氣更是讓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只是他只靜靜立於衆人面前,不需言語,便已經叫人忽視不去。飛挑的劍眉帶着英氣,筆直而□□。在哪之下是一雙和顏無極端相反的雙眸。顏無的眸子大而帶着溫柔,但是青衣男子的眼睛卻略顯狹長,眼中也只有寒冰霜氣。
細看之下這人美的卻又並不同於顏無的那種不可方物的美和溫柔。青衣少年更似適合在冬日生存的冰冷,渾身都散發着一股冰冷的氣息。高而挺的鼻樑之下是兩片薄薄的嘴脣,因爲天氣的原因而有些青紫。看着那帶着紫氣的薄脣,衆人才恍然驚悟,原來那人也是會怕冷的,並不是摸不着的幻覺。
時而微風輕撫,撩動額間的青絲,才露出了他額上眉間的那一抹硃紅。爲他平添了幾分媚氣。
那張臉雖然引人注目,卻因爲他眼中的冰冷而讓人不敢靠近。
顏無看向周圍,青衣男主也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大家雖然都儘可能的保持着警惕,可正因爲這份長期保持的警惕讓大家臉上都有些疲倦的神色。因爲不知道那小偷到底是什麼來頭,也不知道那人到底什麼時候纔會出現,所以斷劍門驅散了所有僕役,只剩下大門派的弟子在斷劍門輪番守夜。
三更之後,便是人最困的時候。
青衣男子皺眉,身上散發出讓人爲之一振的凜冽。站在顏無周圍的好幾個人都因爲青衣男子的那一皺眉而振奮了精神。
月光漸漸隱去,天際多了幾分晨逸之前的厚重雲層。偌大的斷劍門內卻依舊燈光大作。
“要不讓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現在這個時辰已經……”顏無看了看天色,大概在有一個多時辰天就要亮了,“難道那小偷還能在白天當着所有人的面把東西偷走不成?”
“……再等等。”青衣男子卻始終皺着眉,似乎是對小偷沒來感到十分的失望。看來今天也要一無所獲了。
“也好,等到雞鳴我們再——”
“不好了!”就在這時,一聲喊叫瞬間驚醒了整個斷劍門所有的人。
“怎麼回事?”顏無和青衣男子兩人快步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他們身後也有不少人跟了上來。
從斷劍門大門直接進去,過了花園便是斷劍門的會客室。顏傅和神算子等人正是坐在花園之中。聽見喚聲衆人紛紛走進了會客室。
幾人進門時正好和驚叫着跑出來的斷劍門弟子撞在了一起,段劍翔劍眉一皺,不過卻顧不上教訓他,只急忙問道;“怎麼回事?大驚小叫的。”
爲了今晚的活動,
那弟子一見是段劍翔,整個人都快哭出來了,“不好了,掌門。”
“怎麼回事?說。”段劍翔沉聲一喝,短時讓那弟子一個冷戰冷靜了下來。
“不好了,掌門,正廳的牌匾被盜了。”那弟子一臉的慌張並不是沒有原因的。他口中所說的正廳的牌匾是第一代的斷劍門掌門親手所寫,雖比不上斷劍門的牌匾重要,但也當得上整個斷劍門第二重要的東西了。
“這——”顏傅、神算子和其他幾個掌門人聞言均是一僵,他們就坐在着正廳的正前面,而正廳的大門一直敞開,那牌匾完全是在他們視線之內的地方,卻如此輕易的被人取走。而且還是別人發現那東西已經被盜走。
“混賬東西!”段劍翔氣得臉色發白,此時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
“段掌門,先別管這些,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抓住那小賊——”神算子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人打斷,那青衣男子臉上冰冷一片,眼中卻多了幾分緊張,他突然大聲低吼,道;“不好,正門的牌匾……”
話還未說完,他便快步向着來時的方向跑去,跑動時還用上了輕功,身影極快。衆人聞言均是一愣,然後紛紛運氣跟上那青衣男子的步伐。青衣男子最先反應過來,跑得最快。可是等待他跑到斷劍門的正門時,正門之上已經一片空蕩,斷劍門正門之上的牌匾早已不見了蹤影!
斷劍門的牌匾在十幾個門派的守護、衆目睽睽之下憑空消失了!
這便是後來趕到正門口的衆人看到的場景。空蕩蕩的正門和正門之下一羣臉色發黑的掌門。晨曦一點也不瞭解衆人的心思,偏偏在這個時候泛出魚肚白,緊接着是橘黃色的朝陽。仿若嘲笑的弧度一般,懶懶散散的打在衆人身上。不痛不癢,卻足夠諷刺。
“啪……”
一聲脆響之後,斷劍門正門兩旁的大理石門柱前的兩隻大獅子已經碎了一隻,打碎那獅子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斷劍門現任的掌門人,段劍翔。
段劍翔此時的臉色已經黝黑髮亮,緊握劍柄的手掌青筋暴起,“此仇不報,我段劍翔誓不爲人。”
“段掌門……”顏傅想要出言相權,卻被少林的苦禪大師止住,“段掌門莫氣昏了頭腦,我們現在應該做的最重要事情便是封鎖整個斷劍門然後從長計議,那小賊拿着牌匾定不曾走遠,我們現在還有機會把他抓出來。”
“苦禪大師說得對,我們現在應該冷靜,不然只會着了那小賊人的道。”神算子到底比顏傅冷靜些,除了起初被衝昏了頭頭腦很快便冷靜了下來。
段劍翔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之後纔開口道;“是我衝動了,不應該失了冷靜着了那賊子的道——”段劍翔話還未說完便在同一天之內再次被同一個人打斷,那之前在段劍翔面前嚷嚷着的弟子像是見了鬼似的衝到了段劍翔的面前然後拉住了段劍翔的衣服,他臉色慘白的說到;“掌門,那、那、那牌匾又回來了!正廳裡頭的那牌匾剛剛又自己跑回來了!”
“你說什麼?”衆人臉色又是一黑,然後衆人急步走回了剛剛的那正廳,卻只見剛剛開空蕩蕩的橫樑上已經多了塊牌匾,正是那之前不見了的斷劍門第一代掌門人的親筆題字。
那牌匾掛在原來的位置上,彷彿從未被人移開過。
“這是什麼一回事?”怒急的段劍翔聲音中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彷彿十八層地獄爬上來的惡鬼一般,猩紅了雙眼。握着劍雙手已經被劍上的裝飾刻痕磕除了血,猩紅一片。
“是、是鬼魂……”那弟子今天也夠嗆的,這會兒雙腳都有些發軟,也不知道是被段劍翔嚇的還是被那賊子嚇到的。
“你別急,說清楚。”顏無常年掛在臉上的笑容早已經不見了蹤影,不過他身上的溫柔氣質依舊很能讓人放鬆下來。
那弟子在顏無的視線情緒平靜了些之後開口說話,不過說出來的話還是有些語無倫次,他道;“剛剛你們跟出去之後我有些發慌,便留在了這裡。當時呆在這正廳除了我之外便沒有了別人,我坐在這凳子上,本來沒有的牌匾我一擡眼便又有了……”
衆人紛紛對視,本來沒有的牌匾突然又有了?什麼意思?
“那牌匾就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一般,我只是一低頭再擡眼它便憑空出現了,無聲無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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