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在賭坊流連了五六天輸光了身上所有的錢之後,司空才總算從那烏煙瘴氣的地方走了出來。
有賭必有輸贏,司空卻是獨一份兒運氣好逢賭必贏。不過這麼賭錢也就沒有了原本的意思。司空在秀城好幾家賭坊輸輸贏贏完了好幾天之後才‘賠’光了所有賭資,被賭坊的打手‘請’了出去。
回到客棧看見櫃檯直盯着他看的掌櫃的司空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已經沒了銀票,自然也有沒有了付賬的銀票。
“送兩個小菜上來,順便送些熱水。”司空坦然的走到掌櫃的面前,“我明天退房,到時候房錢房錢一次性算清楚。”這客棧是顏傅他們替阿康和他定好的,掌櫃的看的自然是顏傅和斷劍門的面子留下司空和阿康。不過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司空卻是分文未付,天天泡在賭坊裡頭。掌櫃的是有話不敢說,便每次都盯着司空看個不停。
這會兒聽司空說要付賬,一張滿是皺褶的臉頓時笑開了來,像是秋天裡的菊花一條條的皺褶都從中間往外展開了去。
不想去看掌櫃的瘮人笑容,司空轉身向着客棧二樓走去。
客棧本沒什麼特色,只是他二樓比其他地方高些。站在二樓的窗口前便能夠把整條街都收在眼裡,隆冬臘月,天氣寒,街道上也瀰漫着一股子的蕭瑟味道。從二樓朝下放眼看去,陳舊的街道景色竟是出奇的好。
憑窗而立,司空目光朝着斜對面的街角投去。
不知是不是那天他一時興起做的好事的原因,這段時間街上少了很多乞丐,或者說是乞丐都不在這條街道上乞討了。
那天司空也是一時興起,因爲手中有些錢又正好看到那男人寧折不屈的氣質,所以便讓阿康去請了人來替他花錢。不過那幾千兩銀子到底能夠讓這些人過多久司空卻是不知道的。
乞丐哪裡都有,可以說是從來不缺。幾萬兩銀子能做的事情還是有限的,最多也就保那些人過這個寒冬而已。憑窗而立,司空低喃,“就當做日行一善吧……”
“你在嘀咕什麼?”阿康從門外進來看到的便是司空漫不經心的嘀咕的一幕,一時間竟然有些呆愣。
司空的五官本就長得俊氣,再加上他隨時都漫不經心的性格更是多了幾分俠氣。只是他年紀還小五官還爲完全張開,所以大多時候會讓人看做是少年,可這段時間司空卻想像是冬日的竹筍似的,一夜拔個尖,只是幾天時間阿康竟覺得他長高了不少。
走近了司空,阿康才真的確定司空確實是長高了不少。以前明明要比他稍微矮上那麼點,可現在竟然已經要他平視了。
“快過年了,你要不要去買兩件成衣?”阿康問道。長個子的男孩子身形都會偏瘦,司空也不例外。從遠處乍看上去司空越發的瘦了起來。阿康性格耿直憨厚,一直以來都把司空當做自己家那個長不大的弟弟一樣對待,這會兒看司空穿的單薄便有些關心起來。“秀城的冬天會下雪,格外的冷。”
“好。”司空被阿康提醒,這纔想起來之前顏無說過,秀城的冬天是會下雪的。銀裝素裹滿世界的白絮,還有期待中那滿街滿巷的梅花,想想都覺地安逸,“只是可惜我看不到了。”
“看不到,爲什麼?”
“我最近要起程去少林。”兩人當初約了一起到秀城,現在怕是要分道揚鑣了。
“去少林?”阿康驚訝的瞪圓了眼睛,“這個時候你去少林做什麼?”
此時已近年關,在外的遊子莫不是急急忙忙的往家趕就是一家團圓在家裡等待竈王爺下凡。這個時候還要卻少林,豈不是連過年都要在馬車上過了?
“去還願。”司空倒是沒什麼感覺,年對他來說,哪兒都是一樣的過,因爲隻身一人,他也懶得置辦什麼年貨。只是披風和衣服還是得買兩件,以免過年的那段時間沒人降溫卻沒地方尋着買。
“還願……”阿康本想讓司空別奔波,就在這附近找個廟拜拜神就好。不過想了想之後又做了罷,這裡的人還是很相信這東西的,就算是天底下的神仙那都是神仙的分*身,更多人還是願意去少林還願的。
“我師父有個多年未了的夙願,想讓我去替他了結了。”司空道,“正好趕在開年之時可以辦完,不然一拖再拖倒明年開春就麻煩了。待明年開春天氣暖和起來了,我還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一時間,兩人間竟有些沉悶。
時值響午,陳舊的街道兩旁都傳來了隱隱的炊煙,驅散了幾分寒氣。街道上跑跑鬧鬧的小孩子倒是彷彿不曾察覺到寒氣一般,裹得厚厚實實的跑得一臉通紅。白色的氣體隨着呼吸而去,調皮些的小孩子還會故意呼出大口大口的白氣來。
看着斜對面店鋪老闆和老闆娘兩人搬着凳子出來貼春聯,司空才真的覺得,這年總算是要來了。
“我明天便走,你?”司空先打破了沉默,道。
阿康聞言像是驚訝的擡眼,然後纔到,“大約也是這幾天了。”說話時,阿康只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苦澀。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只是這一散,兩人怕是再也見不着面了。
“若是相見,還是能夠再見得着的。”司空道,相見還是能夠再見得着的,只要不曾分隔兩個世界,“只要想見,便能見。”
“哈哈……”阿康突然輕笑出聲,引來司空莫名的注視,“只是覺得你確實是教書的料子,嘴邊很能說而已。”
司空也無奈的笑了起來,他在阿康所在的小鎮上教書只是巧合,不過卻不想讓阿康真的覺得他是個教書的料子,“既然如此,要是那天老的走不動路了,我就回鎮上去教書算了。正好與你爲鄰,說不定還能抱上你兒子、孫子……”
“哈哈……不陪你聊了,我還要去置辦貨物,有些東西老闆說只有今天才有。”司空的幾句話便已經教阿康心中的抑鬱消失殆盡,反而真的開始有些期頤起司空說的‘與他爲鄰’的日子。
不過阿康也知道,司空不是他的世界的人。兩人有相交,不過卻很快便錯過。
不同路,便終不同路。
阿康走後,司空又在窗口站了一會兒,然後纔回到屋內。
店小二送來的熱水、飯菜,司空便在屋子裡洗澡吃了飯,然後才優哉遊哉的出了門。找到幾家成衣店,司空花了大價錢買了據說很保暖的披風和棉衣,然後還買了兩個暖爐,準備在去少林的路上用。
轉轉悠悠,又是傍晚。
司空抱着大堆小堆的東西往客棧走去,臨走到客棧門口的時候卻發現客棧門口有個熟悉的身影。司空並未走上前去打招呼,而是讓店小二把自己懷中的東西都送到了自己的屋子之後才整整衣衫走上前去。
“顏無,你怎麼在這裡?”客棧不遠處,顏無和幾個臉生的人男人站在一起。司空走過去時,顏無正在交代些什麼。
顏無聞聲回頭,看見來了是司空,眼中驚訝一閃而逝,然後才恢復了溫柔的假象。聞聲回頭的不光是顏無一人,還有他身邊的幾個人。花夙風也是其中一個。
青絲隨風,飛挑的劍眉帶着英氣,筆直而□□。在那之下是一雙和顏無極端相反的雙眸。顏無的眸子大而帶着溫柔,但是青衣男子的眼睛卻略顯狹長,眼中也只有寒冰霜氣。看人時狹長的眼睛會多出幾分專注,不過那也只是一閃而逝。
白皙的額間一抹硃砂點綴,那人回頭,便是驚鴻一瞥。
“他是神算子的弟子,花夙風,我的朋友。”顏無眼中似水溫柔,看着司空眼中的驚豔是卻是有些波瀾,不過在看到花夙風別開臉不看司空時復又笑得更是溫柔。
聞聲,司空再回神,那人已經看向了別處。
“你怎麼在這裡?”司空並未追問花夙風的事情,而是再次視線現轉向了顏無。
“我們在找人。”顏無對司空並未隱瞞。
司空點頭,瞭然的並未追問,這幾日斷劍門把整個秀城都搜了個遍,可是依舊還是什麼也沒找到。“對了,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你幫我把這東西換給顏傅一下。”說着,司空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紙包遞到顏無的手中。
“這是?”顏無看着手中的紙包,疑惑的看向司空。
“這是他之前給我玩的八寶盒,他之前走的時候我忘了壞給他了。”當時顏傅走得匆忙,司空也恰好忘了,好在今天遇上了顏無,纔能有機會還給他。
“八寶盒?”那邊司空還在慶幸可以物歸原主,這邊顏無卻驚訝的開始拆看手中的紙包。八寶盒本是個盒子,很本就用不着紙包着。跟讓顏無驚訝的是拿包紙拿在手中的感覺告訴他那裡面並不是一個盒子。
纔開油紙,裡面果然不是八寶盒。
顏無臉上的笑意不見了蹤影,臉上是難得的認真,就連在一旁的花夙風看到顏無手中的東西之後也有些微動容。在顏無手中的並不是原來的八寶盒,但也是八寶盒。只不過是已經碎成了很多小零件的八寶盒。那些散散的零件中間躺着枚戒指。司空夥把它同那八寶盒的盒子零件一起裝在了紙中遞給了顏無。
顏無低垂着頭看着手中的八寶盒碎零件,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我把他打開之後他自己就碎了,怎麼也弄不回去,所以我就只能把那些東西全部給你了。”司空解釋到。八寶盒做得奇巧,可是裡面的零件卻和魔方差不多,碎了,便很難再組裝回去。
“……”顏無一臉認真,看得司空有些不自知。旁邊的花夙風亦是如此,看着司空半響不吭聲。
他們不說話,司空只好自己先開口,他道;“東西給你了我就放心了,我明天要離開這裡,怕是很難再見。”說完這話,顏無卻還是沒有搭腔,司空只好再道;“既然我事情已經辦完,就先走了。”
說完,司空轉身便向着客棧走去。
臨進門前,司空才聽到身後傳來顏無的聲音,他問,“你離開這裡要去什麼地方?”
司空停步,轉身,答道;“去少林,還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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