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看着這林姓少女皺眉,若她的身份並非樑國到得隨國的質子,或許她會不忍心買下此地,即使不用,也願意幫幫這少女,畢竟從隔壁的掌櫃處知道了這林家的一切,她雖然不是什麼善良的人,可她總覺得好心應該有好報,那林老爺子如此善良,怎麼可以死後連唯一的兒子都保不住。
可是她是隨國的質子,一個國家對一個質子的限制是極大的,畢竟她住在這個國家,這個國家自然也會擔心她做什麼小動作,雖然對於一個大國來說,一個小小的無根質子做不了什麼,可這防備是絕對存在的,只要她做了對隨國有傷害的事情,被隨國發現,這最終的結果,她便是難逃一死,而蘇恆也一樣會被她牽連。
當然,有人會認爲蘇淺只是個買鋪子這樣簡單的事情,可當有人想害人的時候,隨便一個小毛病,都可以誇大成讓人四五葬身之地一般的大問題。
所以,她不得不小心。
“求姑娘買了這店鋪,就當救人一命。”少女擡頭看着蘇淺。
她眼中滿是懇求,可這懇求之外隱隱存着一絲有悲憤。
祖產她如何會想賣,可她已經沒有辦法了,爹爹已死,如今她便只剩下哥哥一個親人了,爲了親人,還有什麼不可以犧牲的,更可況只是這小小死物祖產而已。
可她從沒想到有一天,爲了將這祖產賣出去,竟然還要如此求人。
當她貼上賣祖產的告示,以往一直想這間店鋪的人,彷彿一下子全都失蹤了,唯獨害死爹爹的王家人每每來此。
可這樣的人,她怎麼能賣,害死爹爹的人,怎麼能將自家的祖產賣給仇人。
她,一籌莫展,可就在這個時候,她面前出現了一個人,那個人還告訴她,只要她將這店鋪賣給姓王的以外的人,就替她救她哥哥。
她如何不動心,既可以不賣給仇人,還能救下自己的哥哥,當然,她也曾懷疑,可對方是丞相府的二少爺,她如何能不信,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竟也是丞相府的少爺。
她知道,她相信丞相府二少爺也許根本沒用,可她不得不選擇相信,因爲她沒有第二條路選擇,那些原本願意買這店鋪的人,她全一一的懇求了,可是,可是沒有一個人願意買這店鋪,眼看着哥哥在牢中一日日消瘦,體弱,眼看着家敗的快要維持不下去,這家,必須有跟主心骨,她必須救出哥哥。
所以今日遇上眼前這女子,她必須求,她必須求對方買下這店鋪。
蘇淺皺眉看着苦苦懇求她的少女,最終還是狠下心:“這店鋪,我買不了。”
說着話,大踏步向外走去,她只是個質子,她無法招惹隨國朝中厲害的人,現如今,一個小小的質子館館主,都能讓她活不下去,更不用說隨國丞相,要知道隨國和樑國不同,丞相的權利那可是極大的,那可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雖然隨國分爲兩個丞相,分別是左丞相右丞相。
少女身體一顫,眼露絕望,那二少爺只給她一個月的時間,而今已經過去大半個月,眼看着日子一日日的倒數,她哥哥的性命危在旦夕。
絕望比從絕望中獲得一絲希望,而後眼看着它一點點被掐滅來的好,更可怕的是那希望在人眼中,只是揮手間,就能做到的,可當去做的時候,卻發現,平時最簡單的事情,到得此刻,竟是難如登天。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說的便是此吧。
蘇淺打開店鋪的門,外面的一縷陽光射進,照在蘇淺身上,不知道爲什麼,平時覺得有溫度的光線,這一刻照在她身上,竟是毫無溫度,她不是絕情的人,她想幫着少女,但她怕那是陷進,她承擔不起失敗,在隨國做質子,不允許出什麼意外。
她已經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在自己面前被斬首,而主持這件事情的就是自己,從那時她就告誡自己,絕不再給別人一絲陷害她在意的人機會,所以,即使不忍,這一步還是邁出去。
“姑娘,我願意給姑娘爲奴爲婢,只要姑娘買下這宅子!”少女充滿血的眼睛看着蘇淺大聲說道。
蘇淺的腳步微微一顫,最終還是向外走去,心中微微嘆息,她沒有辦法幫着少女。
“爲什麼,爲什麼我連我最親的人都保護不了,爲什麼,平時最簡單的事情,到得這一刻竟這麼難,難道老天也不讓我救自己唯一的親人嗎?”
少女坐在地上,彷彿不知道地氣的陰寒,就這麼哭着,如同孩子一般嚎啕大哭,她求了那麼多人,那麼多人,就連自己都願意捨棄,可還是沒有一絲希望。
“保護自己在意的人,難道就這麼難嗎?”少女看着自己的手,蒼白的手如今被自己的指甲印出殷紅。
少女的嘴脣也被自己咬出殷紅,三個月前,還閤家歡樂,三個月後,家已不成家。
“五天,五天後若是我知道這裡沒有問題,我便買下這裡。”突然,少女身前傳來女子淡淡的聲音。
少女擡眸,便見之前已經離開的姑娘滿臉複雜的看着自己,只是說完這話後,彷彿有些後悔。
“謝謝,謝謝你!”少女不讓蘇淺有後悔的機會,便對着蘇淺一連磕下三個頭:“林音謝姑娘救命之恩。”
“別謝的太早,若我覺得這裡有問題,五日後我是不會來的。”蘇淺說完,轉身便離開。
走出店鋪,蘇淺便聽店鋪內重新傳來哭聲,只是這一次卻不是那種悲至極點的哭聲,這哭聲彷彿是放鬆下的一絲細縫。
蘇淺擡眸看了眼天空,輕嘆一口氣,便繼續向前行走。
那少女想要保護親哥哥的心,讓她不自覺的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和恆兒,也因爲這一點,她沒有忍住,走了回去,走回去和那叫林音的少女說了這些話。
這其實不該是她做的事情,她只是個自身都難保的質子而已,可她無法狠心,不能做到只顧自己和恆兒。
她的心太軟,也被現代養的太有原則。
善應該有善報,惡也應該有惡報,這是她心中的公平秤。不爲這少女和她有着同一份執着和追求,就爲了這公平,她忍不住就說了那些話。
走到和秀兒約好的酒樓中,便見秀兒已經坐在酒樓之中,當看到蘇淺時,臉上馬上露出開心的笑容,不過嘴上還是掛滿擔心的嘀咕:“小姐,你怎麼纔來,我都以爲你出事了。”
小姐這個稱呼是蘇淺讓秀兒叫的,爲的是在外面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畢竟在隨國,她的小命如同一根蘆葦,隨便個人都能折斷。
看着秀兒滿臉的擔心,蘇淺只是笑笑:“我們回質子館吧,五日後再出來。”
秀兒見蘇淺如此模樣,變得滿臉無奈,那小模樣,就如同操心的老太太。
回到質子館已經是傍晚。
晚霞的潮紅很好看,地和天連接處彷彿被染了銅紅,如同宣紙,那被墨染的地方淡淡的暈開,還有些沒有和那銅紅連接的火燒雲,形成各種模樣,紅馬巨龍,不斷的變化着,讓這天奪目萬分。
蘇淺一進質子館,便見蘇恆坐在院子中,而同在院子中的竟還有那沐國的文斐公子。
蘇淺的細眉不覺的皺了皺,卻沒有多說什麼。
“蘇淺回來了啊,可有帶什麼好東西回來,我今日來看蘇恆,可是帶了不少吃食,你也快坐下一起吃吧。”彷彿沒有看到蘇淺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喜,那文斐公子很是高興的對着蘇淺說着,說完又夾了一道菜放到蘇恆碗中。
那言語間叫着名字,親密至極,彷彿是認識許久的老朋友般如此隨意的叫着,不知道的人,根本不會知道,這文斐和蘇淺只是認識三個月,見面也就十幾次而已。
蘇淺看着文斐坐在蘇恆身旁,那距離極是靠近,那爲蘇恆夾菜的動作,細眉蹙緊。
隨即快步走到桌子旁,對着蘇恆一個眼色,蘇恆便快速的向一旁坐去,而蘇淺順勢擠到中間,坐下。
別看她動作快速,那每個動作卻都是端莊至極,絲毫不失一國公主的威儀。
她不討厭玻璃,甚至覺得同性之愛,那纔是愛的極致,愛的深刻,因爲他要打破的是比年齡身份更大的壁障,那是要有拋下一切的決心,才能追求的東西,特別是古代。
可這樣想是一回事,若是這有斷袖之癖的人將目標放在她弟弟身上卻是另一回事,她弟弟是最正常不過的人,她可不喜歡自己的弟弟被旁的人帶壞。
而且她總覺得這文斐公子並非什麼好人,這感覺從第一次見這文斐公子便有了,所以對方每一次來這院子,她都不放心,即使沐國同隨國有仇,對樑國是個不錯的可以交流的國家。
“今天吹的是什麼風,沒想到竟將公子吹來了。”蘇淺淡淡的說道,臉上無喜無悲,這幾個月來,她就是這麼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來拒絕文斐對這個院子的靠近。
“吹的當然是好事風,若是我沒猜錯,一會禹良也會到來這個院子。”聽到文斐的話,蘇淺便聽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回來,便見到質子館第一次見到的禹國三公子已經到得院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