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問答應了,蘇淺反而是心中一緊,該輪到自己告訴對方地方了。
深吸一口氣,蘇淺才擡眸直直的看進張問眼中:“這鈴鐺是我在樑宮慶年殿的枯井旁撿的。”
說完,她便緊緊的盯着張問的表情,深怕遺漏一絲對方的反應,釀成自己的後悔。
她仔細想過了,張問借欺騙將自己困在淳于府的可能性,絕對要比對方真正從段護衛一羣人手中救出的可能性要大。
不是她小心眼,實在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遇上的意外太多了,她完全信任的段護衛都有可能對付她,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發生。
現在除了恆兒,她已經再難相信和權力扯上關係的人,特別眼前之人還是淳于府的人。
既然猜測對方是借欺騙將她困在此處,那她也就順着對方的想法來,直接告訴對方這銀鈴鐺從何處來。
她要看看對方的反應,看看對方是否如同自己猜的,做這一切只是爲了困住她,敷衍她,還是其它!
樑宮……
張問眼中複雜一閃而過,你果然還是去了那裡,她便對你那麼重要嗎?重要到讓你即使放棄我,也再所不辭?
蘇淺緊緊盯着張問的眼神,自然沒有錯過張問眼中閃過的複雜和突然凝聚傷感的神色。
難道自己真的猜錯了?這個人是真的在找一個人,而並非欺騙自己?
蘇淺心中這般想着,嘴上卻沒有開口,只是淡淡的看着張問,等待對方兌現自己的承諾。
心卻隨着等待的時間撲通撲通的跳着,彷彿一個已經緊繃到極致的水球,一漲一縮之間,小心至極,卻又無法自己控制,只能看着水球一次一次的升漲,那恐懼水球炸掉的感覺,便是她如今的心情。
“你既然是從宮中出來的,可知道宮中有無叫銀鈴的人?”良久,在蘇淺都已經絕望之時,張問突然看向蘇淺問道。
蘇淺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沒聽過這個名字,我在宮中只是個小宮女,知道的並不多!”
蘇淺快速的說完,便斂下眼眸,等待的感覺是最不好的,特別是所有的東西都不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就連生命也只能等着別人決斷之時。
下一次,下一次絕不要再如此被動!
蘇淺暗暗咬牙,平復自己的心情後,她才重新擡眸看向張問:“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已經告訴你了,你現在是不是也該兌現自己的承諾。”
“這是自然,待茗兒回來,我會替你準備好你所需的東西,然後送你離開這裡。”張問看着蘇淺應答道。
沒想到對方這麼輕鬆的就答應了,蘇淺不禁微微皺眉,但隨即又努力將糾結的細眉鬆開。
無論對方是真答應還是假答應拖時間,這都已經是結局,兩種結局她早便料到,就算急又有何用。
只是想雖這麼想,真讓她放下心,她卻還是做不到,又有誰能做到對自己漠不關心,有些人讓人看不出來擔心自己的事情,只不過是表面定力比之一般人要好罷了。背後還不知道如何緊張呢。
靜默中,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兩人皆是沉默,彷彿都在想各自的事情,誰也沒有說話。
蘇淺是怕多說多錯,也是在想面對各種結果她後面的路該怎麼走。至於張問爲何也讓這亭子如此安靜,卻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先生,先生……”人還未到小院間,便聽茗兒脆耳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蘇淺馬上轉身看向茗兒來的方向,只當看到茗兒背後幾人,卻是瞬間僵住。
“先生,笉公主和少爺來看你了。”當看到蘇淺和張問,茗兒歡快的快步上前。
當茗兒領着人走進亭子時,蘇淺已經恢復如常,唯有稍顯蒼白的臉色顯露出她此刻緊張的心情。
蘇笉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天,你便是耍人也要挑個時刻,她才覺得張問是真的在找人,有可能送她出淳于府,可現在……只要她的身份被識破……
蘇淺的心如今糾結成一團,臉上卻只能裝作淡若無事,這水深火熱的折磨,只啃得她站立不安,心中慌做一團。
“咦……”蘇淺甜軟的聲音拉長,看着亭子中的蘇淺皺起眉頭,隨即側頭看向茗兒:“茗兒,這女人是誰?”
“我是張先生的遠房表妹凝兒,您便是淺公主嗎?果然和表哥說的一樣,天生麗質呢。”蘇淺搶先一步說道。
蘇淺的話一說完,茗兒便不禁皺眉,而張問更是有些意外的瞥了一眼她,不過還好都沒說話,不然二人直接戳破蘇淺的謊言的話,蘇淺恐怕就慘了。
雖然知道突然這般貿然的說自己是張問的表妹,還隨便唬出一個名字會讓她的處境更加複雜,可她卻不得不這麼做。
若是讓茗兒告訴蘇笉,她是張問在外面救回來的,而且還叫蘇淺的話,恐怕她就毀了,到時候被困在淳于府都絕對是最好的結局,更大的可能,恐怕是直接將她從這個世界抹去。
“先生的表妹?”少年眉頭微蹙,隨即看向茗兒:“先生的表妹來了,茗兒你怎麼也不說聲,這樣我們也好好好款待客人一番,以免怠慢了先生。”
蘇淺心中一緊,她只想着自己撒謊,只要不出意外,沒人搭腔,這件事情就能瞞天過海,可這少年如此一問……
“是我不讓茗兒說的。”滄桑嘶啞的聲音響起,讓蘇淺緊繃的心一鬆。
蘇淺感激的看了一眼張問,這幾日相處,她從沒有這一刻這般覺得這嘶啞滄桑的聲音是那麼的動聽,比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還要美麗。
張問卻沒有看她,依舊平淡的看着茗兒帶來的少年和蘇笉,彷彿根本不曾開過口一般。
“原來是張先生的遠房表妹,不過張先生的表妹還真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呢。”蘇笉皺起的小眉頭,隨着張問的開口,鬆開散去。
聽着蘇笉隨意的一句話,蘇淺剛放下的心又直直提到嗓子眼。
“哦?我表妹像誰?”張問彷彿不經意的問道。
而張問順的問話,更是讓蘇淺緊張的連心跳都漏上好幾拍。
“像幾日前出宮被害的大公主。”
蘇笉這句話一出,蘇淺便見茗兒小嘴微張的看向自己。
她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看着茗兒的眼睛更帶滿了緊張,這一會她只覺得所有的時間都停止了,世界突然一下子靜默。
她不知所措,不知道茗兒會不會突然揭穿她的西洋鏡,告訴蘇笉,她事實上叫蘇淺。
“茗兒,還不快請少爺和公主亭子裡坐。”
還是那滄桑嘶啞的聲音適時的打破靜默,不得不說張問說話的時間把握的很好,正好是茗兒看着蘇淺微張小嘴的片刻,若是再沉默一下,說不定就會有人注意到茗兒的變化。這時候,再來句問話,恐怕蘇淺的一切就都隱瞞不住了。
“是是是,瞧茗兒糊塗的,照顧先生糊塗,接待少爺和公主也糊塗。少爺公主快亭子裡請。”茗兒微帶慌張的說道,隨即便領着二人走進亭子。
待得幾人在亭子間坐定,張問便藉着讓茗兒拿些茶水甜品的藉口,將一直緊張的茗兒支開。
看着自己最擔心漏出馬腳的人離開亭子,蘇淺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滿臉感激的看了一眼張問。
“笉兒,我記得宮中應該只你一位公主纔是,怎麼會突然冒出一位大公主,而剛在朝中提及,便過世了。”
蘇淺陌生的少年在茗兒剛離開不久,便看着蘇笉微帶好奇的問道。
說來這事情恐怕只要有些勢力的人都覺古怪,畢竟這所謂的大公主彷彿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
蘇笉漂亮的大眼睛在聽到這個問題時瞥了一眼蘇淺,只瞥得蘇淺心中一緊,唯恐自己露出什麼馬腳。
“哲哥哥,其實宮中一直有大公主,只不過這位公主一直被雪藏冷宮,很少有人知道罷了,而且這大公主還是原世子一母同胞的姐姐哦。”蘇笉對着淳于哲笑的很是甜美,眼中不僅沒有失去一個親人的傷心,反而露出絲絲開心。
蘇淺看着蘇笉的笑容卻是無來由的打個冷顫,這蘇笉當初也是笑得很甜美,可笑容之下吐露的言語卻如同蛇蠍。
她如今還清楚記得,當初蘇笉怎麼笑着對她說要杖罰與她,還說出那些尖鑽的整人方法。
若不是蘇恆突然發狠,估計她還真要被眼前這女孩整到,想到這裡蘇淺的眼神突然變得黯淡,她能活在這個世界,便是因爲蘇恆,也因爲蘇恆那句只要你在我身邊便好,可如今一步步隨波逐流,卻越來越不受她控制,如果之前她還想着走出淳于府,然後去做些事情幫助蘇恆,而如今她卻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究竟會踏在何處。
“雪藏冷宮?”
“恩,這大公主多年前受寒,治好後卻成了個癡傻之人,不過今年卻又突然好了,這纔會有父王提及大公主的事情。”
蘇淺一旁斂眉安靜的聽蘇笉說話,希望能從蘇笉嘴中聽上一些關於恆兒的消息,可幾句下來,蘇笉卻是一句都不曾提及蘇恆。
蘇淺皺眉,暗暗嘆一口氣,沒有消息或許便是最好的消息,這般想着不禁擡眸觀察一下幾人的表情,這一擡眸卻正好對上張問若有所思的探索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