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幸懶得在跟他廢話,在坑洞中找了處地方落下,隨即手腕反轉,運起劍訣,飛劍便朝着她指尖所指的方向疾馳而去。
徐盛平果然不像他表現出的那樣虛弱,猛然跳起躲過了飛劍,飛劍在他原來躺着的地方深深嵌入泥土中,發出陣陣激盪。
只是他身邊散落的那些法器碎片可能是事實,在傀儡自爆的時候,他已經來不及躲避,只能祭出身邊所有法器來抵擋爆炸的威力。
畢竟金丹自爆的威力,不可小覷。
他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皮,顯得他突出的眼球尤爲恐怖,此刻他靠在另外一處泥土鑄就的坑壁上,信手一揮,身上的鮮血灑出來形成一片血霧。
而在這血霧當中,卻有數道隱藏其中的銀針激射而出,阮幸連忙收回飛劍,旋轉着將周身銀針斬落,剩下幾道漏網之魚,也在她鼓盪着的法衣外無法寸進。
他憋了這麼久的招數卻是連防都沒破,看來已經是靈力將要枯竭,外強中乾了。
提防着徐盛平還有什麼後手,阮幸沒有貿然靠近他,還是繼續用飛劍攻擊,然而這次徐盛平卻自己飛身上前,想要近身。
阮幸連忙後退,徐盛平緊追不捨,整個坑洞一共也就不到一千平方米的大小,以二人的速度,片刻便可以追趕個好幾圈,只是突然,徐盛平神色凝滯住了,在他的胸口處,突兀的出現了一隻蒼白的手。
劍來捏住了他的心臟,猛然抽出。
徐盛平聲音喑啞的笑了兩聲,忽然整個身體爆開!
不好!難道他是想要自爆嗎?
金丹自爆的威力都這麼大了,元嬰期豈不是連附近的城鎮都要毀滅?
阮幸連忙後退,並不抱希望的在身前設下靈力罩。
誰知,她警惕了半天,落在靈力罩上的僅僅只是淋漓破碎的血肉,有些噁心粘膩的掛在靈力罩上,阮幸輕輕抖動,撤去了靈力罩,那些東西便一下子全都落到了坑底。
隨即,阮幸便看到一團白色光點朝着遠處遠遁而去。
這是什麼手段?阮幸看過了光佑仙君留下的記憶,學過了養神錄,大致明白這世間類似於奪舍寄生之術只有神魂方可做到,可徐盛平只是元嬰期,他也能靠着元嬰逃脫嗎?
來不及多想,阮幸下意識的伸手一抓,那一團白色光點便被她攝在手中。
她自己都驚了。
“我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
阮幸有些懷疑人生了,她剛纔只不過是想着絕不能讓對方逃脫而已。
然後隨手這麼一抓,就把已經跑出去百丈開外的光團攝在了手心。
“倒是有點像光佑仙君留下的那些時空術法。”阮幸思忖着,只是她目前還無法體悟光佑仙君留下來的東西,也不知剛剛用出來的手法,是不是光佑仙君留下來的遺惠。
光團當中一個手掌大小的小人滿臉驚恐,長相與徐盛平有九分相似。
他的神識與魂魄幾乎大半都已經融入進元嬰之中了,只消度過化神天劫,就能徹底度化爲神魂,只是可惜,栽在了阮幸的手中。
小人在她手中不停的掙扎着,只是怎麼也無法脫離阮幸的桎梏。
她只是一個金丹中期而已……能有這實力這麼欺負一個元嬰?是不是有點太離譜了。
難不成是模擬器升級的新作用?
不應該,模擬器隨便升級一個她掌握的術法就要幾千上萬了,怎麼可能區區三萬積分就讓她變這麼厲害。
阮幸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暫且放下這個困惑。
對着手中小人道:“徐盛平,還能交流嗎?”
她其實不太懂得,修士體內未成神魂的元嬰,是否還能如常人般交流。
小人氣急敗壞道:“我已經落入你的手中,不給我個痛快,你還想怎樣?”
他剛剛心存僥倖想要金蟬脫殼,錯過了自爆的機會,如今整個元嬰都被對方拿捏在手中,即便是想要自爆也不能了。
只能絕望的求一個痛快,更怕對方是一個專修鬼道的魔修,那樣他可就生不如死了。
“何必這麼急着尋死呢,既然能交流,你也可以說服我放了你啊。”阮幸笑道。
小人停止了掙扎,仰頭看着阮幸,狐疑道:“你會放了我?不怕我回去以後尋仇報復?”
阮幸挑眉道:“你又不知道我是誰,我這張臉也是假的,我怕什麼。”
小人思考了一下,似乎覺得到了這個地步阮幸沒必要騙他,而且即便他不答應阮幸的條件,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只好無奈的點頭,“你到底想要什麼?只要你能放了我,我所知道的東西都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摸了摸下巴,阮幸問道:“你剛剛爲何要逃?元嬰之身沒有軀殼,塵世中難以存活,你應該是有什麼特殊的奪舍寄生之法吧?”
小人有些憋屈道:“我的元嬰已經趨近完善,只差最後關頭的融合,家族之中有一門秘法,可讓我寄生在子嗣後輩之中,回去以後便讓我女兒嫁人生子,我便可以託生於她腹中,重獲肉身,只是這法子有兩個弊端,其一元嬰之身只能使用一次,其二託生肉身無論靈骨資質如何,所修煉的層次永不可能超越元嬰之身的層次。”
也就是說,即便他能夠重獲肉身,這輩子也無緣化神期了。
難怪他們要爭權奪利大力發展自己的家族了,想必修仙界中每一個傳承悠久的大家族都有着不足爲外人道的理由。
而像南州掌門這樣草根出身的修士……不僅心性沒有被污染,他都快死了,也沒想過元嬰脫殼。
因爲他沒有方法,也沒有後盾。
“如果你女兒死了或者她生下的孩子沒有靈骨呢?”阮幸繼續問道。
她在和徐思睿有過矛盾後就打聽過徐家的事情,徐家千百年前曾經也是玄冰宗的中流砥柱,只是近幾代中,生下的孩子沒有靈骨的越來越多,如今只剩着徐盛平和徐盛文撐着門面,而徐盛平也不願意給那些旁支的孩子花費資源使用絡氣丹。
他的表情有些沉痛,“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家族秘法中的後遺症,便是我託生的那一胎,即便長大後重新有了子嗣,也不會有靈骨……或許這纔是我徐家衰落的根本原因……用此秘法,便等於絕了一支血脈,這是我家族中最重要的秘密,我都告訴你了。”
小人頓了頓又有些激動和諂媚的說:“我還有最後一個方法,此法不拘於血脈子嗣,甚至不限制任何修爲,只要你魂魄完整有足夠的執念和意志,便可以在煉器師煉製靈器時,忍受靈火千錘百煉的炙烤,成爲器靈。雖然失去了肉身和自由,還要認其他修士爲主,但卻擁有了更長久的壽命,只要靈器不損毀,就可以長久保留記憶和神智!”
“說的好聽。”阮幸撇了撇嘴,“上哪兒去找能煉製靈器的煉器師。”
就連玄冰宗內的煉器峰,其中煉器造詣最高的峰主,都沒有達到能煉製靈器的水準。
“我這裡有一篇秘法,無需煉器造詣極高,只要材料品階夠高,又有魂魄能經受住靈火,便可煉製靈器!只要您放了我,我就把這篇秘法奉獻於您。”小人討好地說道。
阮幸不爲所動,“你先給我再說。”
小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聽從阮幸地話,從光團中分出一星光點,飄到了阮幸面前。
她伸手握住,光點便化作一段記憶傳進了她的腦海。
她閉上眼睛細細消化,抓着光團的手卻沒有半分鬆懈。
見狀小人有些失望,他本意其實還想在阮幸接受記憶無暇顧及他時再次逃跑,只是沒想到阮幸接受這段記憶竟然一點異樣都沒有出現,只能老老實實的等待阮幸消化完畢。
過了片刻,阮幸睜開眼睛,這秘法看起來似乎可行,只是條件太過於苛刻,想必徐盛平得到這篇秘法後也從未試驗過,否則剛剛遭遇自爆衝擊時也不會廢了那麼多法器都不把靈器拿出來。
靈器這種東西,就連化神期的修士都不一定能有。
小人希冀的說道:“能否放了我?”
“當然可以。”阮幸微微一笑,鬆開了手。
光團甫一得到自由,忙不迭地閃了出去,朝着中州的方向飛竄。
阮幸回憶着自己之前抓到光團時的感受,伸出手五指併攏,輕輕一抓。
百丈開外的光團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無恥之徒!不講信用!”小人跳着腳大罵道。
“別吵,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沒問完,問完一定放了你。”阮幸皺眉說道。
小人暴怒道:“你快點問!”
“聽說你讓徐盛文的親傳弟子穆時回南州玄冰宗當長老,宗主已經答應了這件事,我很好奇,南州接連兩個秘境都已經出事,只剩一個礦場每年還有些收益,你爲何一定要派穆時過去?”阮幸緩緩問道。
這也是她一直困惑的一件事。
她殺了徐長老以後並沒有找到他貪污的幾萬靈石,甚至於他自己生活的居所也沒有奢靡之物。
“不過是爲了些私利,從前盛文在南州經營宗門,多了許多進項,我拿來供養家族罷了。”小人的眼神有些躲閃,他似乎很不明白阮幸爲什麼忽然問起這件事。
“撒謊。”阮幸冷笑了一聲,“你連給旁支的子嗣絡氣丹都不肯給,徐家尚且在仙門的一共不足十人,你這種性子,會特意從南州貪墨靈石貼補家族後輩?”
“你連這些都知道,你特意調查過我?”小人有些驚恐的說道。
他如今更看不明白了,這個突然出現在他眼前,計劃外的人,究竟是什麼人,到底想做什麼!
“你還是不肯說嗎?其實你應該能看出來吧,我是一個鬼道修士。”阮幸轉動手中光團,讓他看到了一旁的劍來。
純白的少年一黑一白兩隻眼珠詭異的垂下來,安靜的像是一座雕像站在那裡。
阮幸威脅道:“你若還不肯說實話,我就用你的魂魄抽絲剝繭,火燒雷煉,保留神智做成傀儡,日日供我驅使,每天不停折磨。”
看着沒有呼吸心跳的劍來,剛剛被少年從背後掏心的恐懼感重新涌上心頭,小人輕易的便相信了阮幸的話。
他最怕的便是遇到鬼道魔修,專克他的家族秘法,遇到其他修士打不過還能元嬰脫殼,可遇到鬼道魔修,一旦敗了便是死不超生了!
“我說……我說……”小人顫抖着幾乎快要痛哭流涕,“八十年以前,我就已經預料到家族的衰落已經是無法挽回的盡頭,我和弟弟接連生下的三個孩子都是無靈骨資質的凡人,再不想辦法干預,恐怕我和盛文便是徐家最後一代修士了,所以我和其他宗門做了一個交易,我留下了一個孩子在南州,除去我弟弟在南州貪墨的那些……還有我家族在仙元城經營的一些商鋪,每年都會拿三萬下品靈石交給那個宗門,因爲他們答應我說,可以讓我那個兒子擁有正常的靈骨,修煉一日千里,重現徐家輝煌。”
“玄冰宗已經是仙元大陸三大宗門之一了,在玄冰宗都找不到方法救你的家族,你還指望其他小宗門能救?”阮幸嗤笑道。
“我原本也是不信的,可是我親眼看到了他們的好幾個修士,明明是我看着剛剛引氣入體,可是不過三五年,就已經成就金丹,從引氣到金丹,只需要不到十年!這放在哪個宗門裡不是需要吹噓的傳說?可卻在我眼前真實的發生了,而且還不只一人!是好幾個!我怎麼能不信?”
“所以你們就達成了交易……你把你兒子送過去多久了?”阮幸問道。
“至今剛好十八年。”小人說道。
送了十八年的靈石……嘶,五十四萬下品靈石。
“這件事我誰都沒告訴過,包括我弟弟,雖然他負責貪墨靈石和運送交易,但我從未告訴過他是爲了我另一個兒子。”小人說着,仰頭看阮幸,“這件事只是出於我的私心……應該對您並無影響,何必追問到底呢?”
沒影響?影響大了去了!
如果他沒有把這些靈石送出去,那麼在阮幸殺了徐長老以後,他所貪墨的靈石不就全進入她的口袋了?
白白讓她虧了這麼多靈石。
感覺自己虧了錢的阮幸有些氣憤的問道:“那個宗門叫什麼名字?”
小人遲疑了一下,爲了活命,都已經說了這麼多了,也不差一句兩句了。
況且如果阮幸真能放了他,他回去以後還能繼續供給每年三萬靈石,可若是他徹底死在這裡了,就沒人送那三萬靈石了,那個宗門恐怕也不會再管自己兒子了。
於是他道:“那個宗門,叫六陽書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