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幸微微一笑,沒有回答他。
也許是這樣的姿態很符合他對仙人的想象,面上流露出了嚮往之色。
在孫顯面前露了一面穩住他之後,阮幸警告了幾句又回到了地下水泡,開始了下一步的流水線作業。
等到所有傀儡全部完工以後,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時辰左右。
黃昏將近,阮幸看着惶惶不安的孫顯才鬆口道:“我們回去吧。”
孫顯如蒙大赦,連聲道:“是是,都聽您的。”
招來黑鷹,三人乘上,返回的路上,孫顯悄悄低聲問阮幸。
“真君,回去我該如何說?”
阮幸毫不在意道:“想說什麼說什麼就是了。”
孫顯頭上有些冒汗,以前在須彌界時總說伴君如伴虎,有時候一不小心揣測上意猜錯了想法就容易小命不保,可如今看着阮幸雲淡風輕的模樣他覺得比當初當官的時候還要如履薄冰。
“這,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他賠着笑道。
阮幸卻轉移了話題,“你當初值守國師宮的時候,不是帶了一個修士一起麼?怎麼回去的時候沒有帶他?”
“您連這個都知道?”孫顯震驚,然後小心的回道:“我本就打算廢了他的修爲讓他留下來,後來他忽然不見了,我就也懶得費心去找。”
他半真半假的回着話,心中卻開始猜測或許他輪值的那十多年間,這位真君便已經潛藏在都城裡了?
阮幸不置可否的笑了一聲,“不止吧,你擔心他擾亂須彌界氣運的事情被齋主知道,所以將這件事瞞了下來,他好歹也是一個修士,普通人怎麼動得了他,莫名其妙在須彌界內死了,你難辭其咎吧?”
她忽然看向孫顯,“如果齋主知道這件事,他會不會認爲幾年前,須彌界內就已經有了魔修的影子,而你爲了一己利弊隱瞞此事,是否已經勾結外敵?”
孫顯頓時冷汗直冒,哭喪着臉,“真君,您到底想讓我做什麼,您直說就是了,小命攥在您手裡,我也不敢不聽啊!”
“我不需要你做什麼,你自求多福就是了。”阮幸笑笑。
孫顯還沒明白阮幸說的話什麼意思,心裡直打鼓,暗道出來時還好好的,短短几個時辰,也沒見這真君做什麼,總不能回去以後齋主一下子就知道一切了吧?
就在他們說話的間隙裡,黑鷹已然飛到了六陽書齋的山門廣場。
巨大的雙翅攜帶着狂風落下,三人還沒從黑鷹背上躍下,周圍就已經圍上了幾個人,其中一人大聲呵斥道:“叛徒孫顯,還不束手就擒!”
孫顯頓時傻眼了,不可置信的看向阮幸。
而其他人卻認爲他是在威脅阮幸或者想挾制他,陳東灝頓時道:“金甫小心!”
幾人一躍而上,阮幸順勢將孫顯踹下了鷹背。
孫顯掙扎着想要反抗,卻被其他幾人如臨大敵般,什麼招數都往上招呼。
三下五除二便將他綁了起來。
“冤枉!我不是叛徒!李金甫纔是!他不是李金甫!他是別人假扮的!”
孫顯終於知道爲什麼阮幸說隨便他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了。
原來阮幸早就已經計劃好了!
孫顯叫苦不迭,此時百口莫辯。
而邊上一人嗤笑,“你不是叛徒,你反抗什麼?都已經這個地步了,還要拉其他人下水,真是可恨!”
阮幸面帶擔憂的對陳東灝道:“陳師兄,孫顯狗急跳牆,想要拉我墊背,這可如何是好?”
陳東灝擺擺手,“污衊之言,怎麼會有人信,師弟你就放寬心吧,你可讓我好一陣擔心,真怕你跟這叛徒一起出去就回不來了,原本齋主是要派人去救你的,我都打算請纓了,沒想到二位長老在路上遇襲,兩人都受了傷,齋主一時忙不及,才顧不上你。”
說到後半段,他壓低了聲音,“據長老所言,襲擊他們的人是一羣很奇怪的,身上繪製着符文的人,不過還沒看明白,那些人就自爆了,只逃走了一個金丹期的小子,長老想去追,可那小子身法很不一般,滑不溜秋讓人找不到蹤跡,只得先回來了,不過據說那小子也受了傷,跑不遠,齋主已經派了人去封鎖那附近百里之內了。”
“你也別怪齋主,實在是抽不出人手,畢竟封鎖外界的消息最重要,須彌界內,就算髮生什麼,最多不過損失三五十年時間,齋主有此權衡也是人之常情。”
他拍了拍阮幸的肩,低聲安慰了一番。
阮幸當然不在意,她又不是李金甫本人,對齋主沒有任何忠心。
甚至這個局面還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笑道:“哪裡的話,我能回來就是萬幸,怎好再怪齋主,不知這凡人齋主可有說如何處理?”
“這就是那鬼修的夫君?”陳東灝上下打量一番,“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齋主吩咐,將他押到那鬼修面前看一眼,若是那鬼修對他有反應,就分開關押,拿這凡人吊着她,若是沒反應,就殺了丟下山,雖然身上有些氣運,可被修士干預過,已經不純了,沒法再放回須彌界了。”
旁邊頓時有兩個修士上手將凡人一同綁了起來。
男主這時才意識到不對勁,剛纔看着孫顯被綁時還一臉淡然的樣子,現在也皺起了眉頭,“放開我!你們不是帶我來求仙的嗎?怎得如此行徑!”
“求仙?”陳東灝好笑道:“求鬼去吧!帶走!”
另外幾人連忙押解孫顯二人去了地牢。
阮幸主動道:“我也去地牢吧,陳師兄,你剛纔說人手不夠,一來我去地牢也能幫上些忙,二來若齋主真信了孫顯那叛徒的話,我自守在地牢也不至於陳師兄你爲難。”
陳東灝有些感動,“委屈你了,金甫。”
“這算什麼。”阮幸大義凜然道。
陳東灝自去找齋主稟報,阮幸跟着幾人一起押解孫顯兩人去地牢,交接了任務後,給孫顯和男主各自找了個牢房關押起來,其他幾人便都已經離開。
地牢內只剩下了程子珏一人。
阮幸面帶微笑的靠近他,還沒找什麼藉口,便一劍刺穿了他的丹田。
隨即卸下自己的僞裝,變成自己本來的樣貌。
崔玉容激動道:“恩人,我就知道是你!”
雖然阮幸的身體長大了幾歲,但容貌上還是和之前十分相似,崔玉容一點都不用擔心認錯。
“阿嬌。”阮幸喊道。
一把白玉般的細劍奪空而出,阮幸用另一隻手握住,對着崔玉容身上的鎖鏈一斬,啪嗒!捆神索便被砍碎了。
崔玉容立刻站起身,滿是恨意的看向剛剛男主被關押的牢房方向。
“冷靜一些,以後有的是時間。”阮幸說了一句,將三角旗給了崔玉容,“現在先聽我吩咐,你用你的幽冥鬼火,點燃旗子裡的惡鬼放出去,讓他們見人便沾染鬼火上去,只需要製造混亂即可,碰見打不過的修士就暫且避開,交給我來處理。”
等到崔玉容領命離開後,阮幸也腳步匆匆的前往後山處。
一旦發生混亂,齋主就會將人集結在正殿後方的樹林,因爲那裡有他們最後的底牌。
而阮幸此去就是打算先將儲物袋內的一百多個傀儡埋伏在那裡,傀儡沒有呼吸沒有心跳,若是不使用陰氣就和屍體沒什麼兩樣,不仔細看是找不出來的。
結界樹可以幫她拖延那樹林一個時辰的時間。
她得利用好了。
很快,混亂開始了。
在第一個因鬼火而死的弟子倒下時,天空中的結界驟然升起,如一層焦黃色的糖漿流動在半空中。
有弟子驚慌失措的跑向正殿,尋找齋主。
“不好了!鬼修從地牢裡逃出來了!”
剛剛從正殿出來的陳東灝立刻皺眉拉住了弟子,“你說什麼?逃出來了?程子珏和李金甫呢?”
“不知道啊師兄,我沒看到他們!”弟子惶然道。
“慌什麼!跟我去找長老借一根捆神索,那鬼修沒什麼實力,有剋制她的法器就可以解決了。”
陳東灝轉頭就要去找正在療傷的長老,那弟子卻猛地搖了搖頭,“不是啊師兄,本來我們也覺得能解決她,三五個人一起上就是了,沒想到她手中一個旗子厲害的很!一揮便放出了一個身染鬼火的厲鬼,而她自己根本不與我們近身,王師兄和張師兄都被燒死了……”
弟子乾枯的老臉上浮現出恐懼的表情。
眼睜睜看着兩個同門被鬼火燒死,可無論是水法還是冰法都無法對鬼火起作用!
陳東灝聞言,停頓了一下腳步,“我知道了,總之我先去找長老,你進正殿去和齋主稟報!”
他風一樣匆匆走了,弟子後怕了拍了拍胸口,回頭卻看到一個嬌俏的少女手持兩把一長一短的劍,站在那裡。
弟子驚疑道:“你……”
話還沒說完,阮幸就一劍揮了上去。
整整半個時辰,鬼火在外圍弟子的身上開始蔓延,但凡有一些機靈跑的快的,都已經死在了阮幸的劍下。
就這樣守着正殿門口半天,齋主似乎終於反應過來了,爲什麼結界升起這麼久都沒有人找他稟報主理。
陳東灝也帶着兩位長老姍姍來遲。
看着滿地的屍體,和阮幸長裙下襬沾染的血跡。
幾人驚駭欲裂。
怎麼也不可能想到,有人竟然會在六陽書齋開啓屠殺!
齋主指着阮幸,聲音有些顫抖,“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風靈月影宗,阮幸。”阮幸歪頭對着面前的幾人笑了一下,“死在我的手裡,算你們三生有幸。”
話音剛落,她持劍衝了上去,一劍劈向齋主的頭頂!
一道金色的光暈撞了過來,瞬間便將阮幸手中的白色細劍擊飛出去。
金環老者怒道:“賊子受死!”
他瞬間衝了過來,身後是千萬道銀絲,似乎在阻擋着阮幸的退路。
阮幸微微躬身,在金環老者過來的瞬間,空空如也的手上出現了一柄拂塵。
萬千銀絲也落在了金環老者的臉上。
他慘叫一聲,連忙後退,高聲叫道:“你他孃的兵器怎麼對着自己人!”
拂塵老者面色凝重,“不是我,這女修術法有古怪,剛剛我沒感受到任何靈力波動作用在我身上,她就一下子把我的拂塵奪走了!”
不過拂塵跟隨老者多年,與他心意相通,自然不可能被阮幸拿走便能用,此刻阮幸手握拂塵,正與老者角力,忽然老者反應過來,控制着拂塵將銀絲反向延申出去。
阮幸頓時脫手,將拂塵扔向一邊,隨即大喊道:“劍來!”
幾人頓時警醒,剛剛金環老者可沒忘,自己把這女修的劍打飛了。
一個元嬰修士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脫手自己的劍?
現在看來她是故意脫手,只爲了施展那詭異的術法將拂塵偷了過去。
而現在,術法沒了作用,自然要將劍召回了。
萬沒料到的是,一個純白色的少年從齋主的身後突然出現。
掏心爪!
攜帶着屍毒的指甲深深陷入了齋主的後背,齋主渾身一震,身上蕩起一道波紋,劍來收手飛了出去。
其實,在劍來率領其他傀儡襲擊兩個長老之後,他自己就隱匿進通道里悄悄潛入六陽書齋了。
而兩個長老卻認爲他是逃走了,只往向外的方向去尋找抓捕,卻不知劍來已經進入到了自己的老本營。
金環老者還在與阮幸過招,時不時有拂塵老者在一旁協助,阮幸獨自一人應對也是左支右絀,忽然開口喊了一聲,“阿嬌!”
拂塵老者面色一凜,“她還有幫手!”
然而下一秒,一柄玉白的劍光劃過空氣留下一道銳利的聲音,刺進了齋主的肩頭。
金環老者怒道:“你到底什麼路數,人名叫劍來,劍名叫人名?”
齋主也憤憤出聲,“你對着他們倆喊,爲什麼每次都是打我?”
齋主自己不擅打鬥,且兩個長老打一個,看起來都佔着上風,他自然沒有出手的必要。
卻沒想到兩次阮幸都在聲東擊西!
太過分了!
阮幸翻了個白眼,廢話,不打你打誰,不把你逼到樹林裡,我傀儡白布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