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步絕不會是毫無意義的。
這是一個橫跨了數千年的騙局。
如果只是爲了賺取靈石,謝姚何必忍痛割捨下那麼多的藤曼?
她一定有其他的目的,只是阮幸現在暫時還不得而知。
不過,萬寶樓是她銷售延壽丹的主要渠道,她怎麼會懷疑隱宗之人在萬寶樓呢?
阮幸當即把這個疑惑問出口。
謝姚冷笑一聲,“隱宗,說的好聽。”
“神龍見首不見尾,仙宗稱隱宗爲三大仙門之一,可隱宗自己承認嗎?你覺得,天道之下,只允許仙修一種修士存在?那麼我們魔修所修煉來的大道,又如何能夠飛昇靈界!?”
阮幸驚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隱宗並非完全站在仙修那邊?”
“隱宗兩邊都不站,他們只聽天道的。”謝姚說道,“如果想要匡扶仙修,隱宗可以有更多更好的方法,憑什麼要在仙魔大戰自爆呢?自爆又不分敵我,死掉的除了當時的聖魔君和一堆魔修以外,還有許多仙修大能。但我看到了他們真實的目的,隱宗根本不是爲了天道所謂的公平正義,只是爲了重新洗牌!”
每一次隱宗出現,仙元大陸上無論仙修魔修都會遭受到重大創傷和損失,萎靡不振許多年。
這纔是隱宗真實的目的。
這也是謝姚想要和天道溝通談判的原因之一。
謝姚認爲,隱宗之人隱藏在萬寶樓內幫自己向外銷售延壽丹,用意所在就是爲了給魔修喘息之機,他們不會讓魔修徹底湮滅在仙修手中的。
起起落落,此消彼長,因果輪迴,這,就是天道想要看到的。
阮幸聞言,垂眸想到,幽冥鬼錄雖然是仙台樹輾轉給了崔玉容,可裡面未嘗沒有天道意志作祟。
也就是說,仙修中興了幾千年,下一步該輪到魔修了。
“原來如此,你說的細想也有幾分道理。”阮幸喃喃道。
謝姚哼了一聲,藤曼散去重新組裝,又變成了綠色軟榻,她放手讓薄紗飄動,自己又躺了下去。
“小世界的事情,由洗罪全權負責,你和他商量就是,本座累了,要休息。”
阮幸想問的基本也都問的差不多了,低頭稱是,便帶着謝逢退了出去。
到門口對水玲瓏道:“聖魔君讓我們找洗罪長老。”
“跟我來吧。”水玲瓏道。
相隔十幾個彎曲通道之外的一處洞穴內。
謝懷坐在桌前發呆,灰衣老者走了進來,看着他道:“把睢靈珠給我。”
謝懷掏出一顆雞蛋大小的圓潤珠子,問道:“我可以一起去嗎?”
“你覺得呢?”洗罪反問道,“你不要違逆聖魔君,也不要讓我爲難。”
“我已經元嬰了,還不可以離開地宮嗎?這和我來之前想象的很不一樣。”謝懷氣悶道。
他像是一個被養在手心裡的瓷娃娃。
如果讓他來北境就是這麼對他,當初在南州又爲何給他創造那麼多挫折和困難?
洗罪只能轉達謝姚的意思,“你在外面吃過苦,回來就會珍惜平靜的生活,不會再想着去外面吃苦了。”
謝姚對謝懷的想法與要求很樸實。
既然他娘是因爲沒見識過外界好奇而被人騙走。
那麼她就讓謝懷先見識一下外面的險惡。
“聽話,孩子,聖魔君對你已經足夠好,你要知足。”洗罪拍了拍他的肩。
“我的人生一步步都是被你們規劃好的,從來沒有給過我選擇的權力,我這樣活着,又有什麼意思?”謝懷苦笑道。
洗罪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道:“聖魔君她是有苦衷的,你只需要相信,這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無條件的在意你,保護你,把你的安危放在心上。”
“不,聖魔君是有條件的。”謝懷道。
“……你在等一段時間吧,或許幾年之後,等我和聖魔君都死了,你就自由了,現在,還是好好修煉,爭取在那一日到來之前,有足夠的自保之力。”
謝懷有些急切地追問:“那你呢?你對我的做的一切,也是有條件的嗎?”
洗罪看着他臉上那幾分熟悉的眉眼,垂下頭去,沒有回答,轉身離開。
他是一個罪人,苟活到現在,只是爲了贖罪。
在那件事發生以前,謝姚還沒有這麼殘暴,北境有許多大大小小的魔君,無論是元嬰還是化神,都可以自己劃一片地方圈起來當自己的山大王,手下統治着許多小魔修和凡人,只需要定時定期的給聖魔君上供和聽命即可。
洗罪那個時候還不叫洗罪,他剛剛化神,卻一直不肯離開地宮,只願意做聖魔君吩咐他的事情。
聖魔君交給他的任務很簡單,保護殿下,以及哄殿下開心。
只是連這麼簡單的任務他都沒有做好,他不但沒有保護好殿下,讓她被人騙去了南州,甚至在終於知道了她的位置時,匆匆趕去仍舊沒有及時救下她。
只能看着對方流着淚在自己懷中神魂俱散,她拽着他的衣領哀求他,“找到我的孩子。”
這件事他還是沒有做好。
等他找到殿下生的小殿下時,已經是幾年之後了,小殿下渾身髒兮兮的,被一羣凡人孩童驅趕,嫌棄,一雙相似的黑瞳中滿是陌生和警惕。
他把這件喜訊傳訊給謝姚後,得到了一句話的回覆。
“謝懷。”灰衣老者看着眼前瘦弱的男孩,“這就是你以後的名字了。”
洗罪拿着睢靈珠回去後,便與水玲瓏碰了面。
阮幸好奇的打量他手中的靈器,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睢靈珠。”洗罪淡淡道,“明珠蒙塵,之前一直被人當成了儲存法寶,近幾年纔到了我們手中,發揮出它原本的作用。”
西州琴臺家的靈器睢靈珠……
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
阮幸眸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過。
“那麼它有什麼作用?”
洗罪介紹道:“此物可以與任何秘境之物相結合,將進入秘境的大門在任何地方打開,且無需任何條件,隨時可以用秘境中脫離,即便是遇到不可抵抗的危險,我也可以使用睢靈珠把所有人一同帶出來,如此珍貴安全的寶物,使者放心了嗎?”
“竟有如此神奇,那自然是不擔心了,我們現在就出發,去往秘境吧。”阮幸驚歎一聲,笑着說道。
洗罪訝然道:“使者不做些準備嗎?”
阮幸擺擺手,“沒什麼好準備的,我們既然對裡面的情況一無所知,能有什麼針對性的準備,直接走吧,早一日出發就早一日得到鴻蒙紫氣,時間不等人吶!”
既然阮幸要求,洗罪也不再推脫,伸手舉起睢靈珠使用靈力緩緩催動,一道道霧氣從睢靈珠中快速飛出,洗罪雙手一合,霧氣在幾人面前凝聚成了一個一人多高的光圈。
洗罪率先走進了光圈。
阮幸拉着謝逢隨後進入,不過,在進入之前,爲了保險起見,她還抓了一把空氣,將隱匿在身邊的劍來抓進了儲物袋之中。
免得他穿不過光圈。
雖然事實證明是阮幸想多了。
經過了那種熟悉的空間擠壓感,阮幸再度睜開眼時,已經置身於一處陌生的空間當中。
有了謝姚提前打的預防針,阮幸已經心中有所準備,這片地方應該是相當的危險,所以在進入以後,就立刻將須彌鏡拿在了手中,身上也多了一層靈力維持的防護罩。
但是,她入目所見的一切,卻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古色古香的小鎮中,來來往往的修士與凡人和睦共處,店鋪前舉着招牌的小二賣力的攬客,街邊的攤販笑容滿面的大聲吆喝,一些孩童活潑的穿梭在人流中打打鬧鬧,繁華喧囂的聲音傳入耳中。
一個修士從三人中間擠過,“讓一讓,讓一讓,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他掛着笑容,身上散發出喜意,很有禮貌的急匆匆離開。
只不過,阮幸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嗜血的味道。
他的臉上還帶着一道猙獰的刀疤。
那人應當是一個殺戮之道的魔修。
“這是什麼情況?”阮幸一頭霧水,即便是在外界,她也從沒見過凡人與修士如此和諧的場面。
“看不懂。”謝逢撇了撇嘴。
洗罪看了一眼兩人,說道:“看起來不是幻境,他們能看到我們,也能跟我們交流,應該是活人,既然是活人,不如問問看?”
阮幸的神識散播出去,綿延到了幾百裡外的距離。
這秘境的範圍還挺大,粗略估算,修士和凡人加在一起,能有五六千人了,也不知道秘境從哪裡搞來這麼多活人,難道都是誤入進來的嗎?
除了中間這個小鎮以外,鎮外還有山川河流,崇山峻嶺,其中不乏一些妖獸。
鎮子中有着形形色色的人,他們似乎每個人都完美的融合其中,有着各自的使命和職務。
“你記得之前派進來的人長什麼樣子嗎?”阮幸問。
“記得,那些人都是我親自派出去的。”洗罪說着,伸手在她面前拂開一道畫面,上面是幾張略微有些模糊的面容。
阮幸神識便照着這幾個人去搜索。
很快便找到了其中一個女修,恰巧的是,剛剛那個借過的魔修正在她所在的位置上,離他們不遠。
畫面很快消散了,洗罪有些驚訝的蹙了一下眉。
阮幸收回了神識,對洗罪道:“找到了一個,那我們先去問問她吧,她在這裡待的時間比我們長,說不定有什麼線索。”
幾人便按照阮幸找到的方向趕去。
路上遇到的人,卻一點都沒有對他們感到奇怪。
甚至還有人對他們熱情的打招呼。
出於謹慎起見,幾人都沒有迴應。
等到他們到了那處小巷前,刀疤魔修看到他們一臉的驚喜,“誒呀,你們怎麼來了?”
阮幸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
她轉過頭悄悄地小聲問洗罪:“剛剛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被我忘記了嗎?他怎麼像是認識我們地樣子?”
洗罪一本正經道:“沒發生過,不知道。”
刀疤魔修已經熱情地把他們拉進了屋裡,“剛剛真是多謝你們了,我夫人突然想吃桃脯杏子糕,我趕緊給她去買,生怕回來地慢了她又不想吃了,沒想到真是巧,你們也是來看望我夫人的嗎?”
“也?”阮幸敏銳的抓住這個字眼,“之前也有人來看望過她?”
“是啊,好像是她老家的親戚吧,知道她快要生了,就過來看看,不過他們着急走,沒待一天就離開了。”刀疤魔修笑道。
阮幸轉頭看洗罪,洗罪微微點頭道:“這個女修是第一批進來的,在十六天前。”
那些來看她的人可能是第二批進來的魔修,找到了她想要問問情況。
“她都快生了還送她進來?”阮幸譴責道:“你們魔修真不人道。”
洗罪無語道:“她沒有成婚,沒有男寵,也沒有懷孕,我不可能派一個行動不便的下屬來完成一項艱鉅的任務。”
“……對哦。”阮幸恍然之後又覺得毛骨悚然,“她是進來之後才懷孕的?十六天就快生了,秘境之中時間流速和外界不一樣!?”
她最擔心並不是怕等她出去以後,什麼仙魔大戰之類的都結束了。
而是積分!!
模擬器計算一天的時間,是按照外界來,還是按照秘境來?
如果時間流速真的不同,外面十六天等於秘境內的一年多,那她僅剩的三百多萬積分夠用幾天……
阮幸一瞬間感覺天塌了。
臉色變得難堪起來。
謝逢上前問道:“那些人走了多久了?真是可惜,竟然錯過了,我們還打算一起聚聚呢!”
他一臉的惋惜之情。
刀疤魔修樂呵呵道:“沒走多久,就四五天吧,你們跑快點說不能能找到,還能追上。”
謝逢回過頭問洗罪,“第二批人進來幾天了?”
“七天了。”洗罪回答。
謝逢立刻便對阮幸翻了個白眼,“流速一樣,時間對的上,我怎麼感覺,你是被秘境裡的東西影響了,進來才半天,變笨了不少。”
“你才被影響了呢!”阮幸氣呼呼的反駁道:“你進來之前不是跟據嘴的葫蘆似的,怎麼進來半天變得愛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