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莫老又回來了一趟。
“我去見了張強最後一面,他說,是宋煜橙三人授命……”他道。
張強自學了完整的望氣術後,便想了這個捷徑,打着棺材鋪的名號,在外接私活。
幾次之後被宋煜橙許文靜發現,三人找到他,以此爲威脅,想合計陷害陳深。
“還好你謹慎,沒上當。”莫老說得陳深一臉餘季。
“莫老,您說這三人只是走一個過場,想必氣運師學徒名額應該已有把握,爲何還要針對於我?”
陳深露出不解。
“這三人家族背景多少與一位氣運師有些關係,但若是招收大典上,有天賦的人太多,對他們也不利。
說白了,這些人就是家族裡的紈絝子弟,在修道一途沒有建樹,便打起了氣運師的主意,裡面油水太多,也能給家族帶來許多利益。
紫園雖被這些氣運師牢牢掌控,也只是安王的產業,大典當日,定有安王府的人前來,若你表現好,無須氣運師點頭,安王府一句話便可直接入紫園。”
莫老侃侃而談,不過這讓陳深犯難了。
經過三人慾對他不利事件後,讓他不那麼想表現的過於驚豔。
可若是不夠驚豔,進入紫園又沒有把握。
“時間還長,等我先將望氣術參透圓滿,可單手銘刻白鸝陣再說。”陳深心道。
張強事發第三天,許文靜三人回到棺材鋪,如往日一般,坐在老人椅上聊天,哪裡像棺材鋪的夥計,比老闆還老闆。
就差沒嗑瓜子了。
聊的內容讓陳深覺得毫無營養,無非城內家族少爺的八卦緋聞之類的。
話說,將來好歹是紫園氣運師,其中內幕倒是給陳深科普一個撒。
比如一天下葬幾人,都是什麼修爲的,靈根天賦強不強,功法絕學厲不厲害。
三人正聊着,忽然,許文靜起身,來找陳深搭話。
“陳深,你時常縫屍殮容,不會覺得反胃嗎?”
“反胃?”陳深轉過身來,將沾滿血跡的手擦了擦,食指放入鼻孔。
整隻還有血跡,碰過屍體的手與嘴脣親密接觸。
看得許文靜眼珠子瞪大,腮幫突然鼓脹起來。
“你這樣子是不會有女孩喜歡的。”她艱難忍住想吐的衝動,顫聲道。
許文靜從懷裡取出一塊手帕,遞了過去,道:
“擦擦吧。”
看到這一幕,陳深瞬間懂了,美人計。
這是謀害不成,想用美人計誘惑他。
許文靜的確長相很美,比王蘭好看了多。
但,他有嬌妻。
“多謝,正好一用。”
陳深沒有拒絕,接過女孩香噴噴的手帕,後者臉色明顯一紅,然而緊接着,她倒退幾步,眼眸隱隱有怒意產生。
只見陳深將手帕摺好,然後輕輕擦拭屍體身上的斑駁血跡。
“陳深你……”許文靜難以置信,手指顫抖的指着對方。
“許姑娘,不是你讓擦的嗎,難道我做得還不夠好,不夠仔細?”
陳深又將屍體帶有點點血跡的地方擦了一遍。
“……”許文靜。
“哼!”她冷哼一聲,出了棺材鋪。
“許文靜哪裡去?”兩位同伴見朋友生氣的跑出門,連忙追了上去。
“小樣。”陳深面露不屑。
“那許文靜與另兩人內鬥了嗎,看起來好生氣。”
這時,一身道袍模樣的王蘭走了進來,手上拿着一塊算命幡,上面寫着:樂天知命故無憂。
這個棺材鋪也是奇人備出。
學瞭望氣術便膽大包天接私活,見了閻王的張強。
表面一本正經認真的學徒,實際上只想去王陵紫園收屍的大能陳深。
走個過場,無所事事的少爺小姐,下午喝茶三人組。
以及眼前這位,不敢違背規矩,便借望氣術給人看手相算命的天命之師,王蘭。
別說,在附近街道還有些知名度,雖然賺取的靈石不多,她倒也知足。
晚上,莫老拿來了幾壺酒水,與陳深王蘭在後院喝了起來。
“張強隨我十年,如今身死,你們需謹言慎行,莫做違背望氣師規矩的事情。”莫老囑咐道。
“你們都離那三人遠一些,不是一路人,不必走得近。”
陳深點點頭,不過之後,許文靜時常找他說話。
春去秋來,一晃眼,便過了兩年時間。
一切都很平靜,陳深平凡的操守着棺材鋪,望氣術已被學至盡頭,基礎氣運大陣,白鸝陣也能單手銘刻。
不過他沒有顯露出來,表面只是一個不起眼的棺材鋪夥計。
兩年下來,喝茶三人組偶爾來店裡,估計也要爲招收大典做些準備,倒是許文靜,還時不時來找他。
似乎對自己的美人計不服輸,想讓他愛上對方。
而天命之師王蘭名傳三街五巷,生意興隆,整天不見人影。
……
這日,許文靜又找他搭話。
並且貼得很近,有意無意肢體觸碰。
“色誘術也太明顯了吧。”前者內心吐槽,不堪其擾。
今天沒有生意上門,陳深換洗的很乾淨。
剛好,三人組又只有這一位前來,天命之師上門算卦去了。
真是孤男寡女。
“咦?你在吃什麼?”
忽的,許文靜發現對方腮幫子鼓脹,正在咀嚼着,疑惑道。
陳深張開血盆大口,裡面滿是合着綠色漿水的蟲子。
當年對付木小瑾那招又被他用來了。
不過這次不是真的蟲子,是法力幻化出來。
許文靜當然沒有察覺出來,直接嘔吐起來。
“其實我是……”她拿出一本書冊放在桌上,再也受不住的跑開了。
“望氣術詳解?”陳深看着封面幾個大字,有些驚訝。
爲了讓他露出破綻,這都使用上了?
“打死我也不出棺材鋪。”陳深翻開看了看,便直接合上。
書是一本好書,可惜他已悟透,這對他沒有多少幫助了。
轉眼,又去一年。
這天,紫園區,傳來了陣陣低沉的鐘聲。
“坐化了,當代最傑出的紫鶴級氣運大師渡劫失敗,享年五百載。
那年他親自出手,爲應天將軍銘刻氣運大陣還歷歷在目,如今將軍後代出了位奇才,而這位氣運大師,卻已仙去。”
“成仙不易,金丹五百歲月,終究轉瞬即逝。”
“元嬰千載又如何,我已看不到希望,還是無法成宗做祖。”
無數人爲這位明滿安王府的氣運大師遺憾。
修道天賦有所不如,倒在了元嬰路上。
並非所有人能破碎元嬰,成就化神。
一些人羨慕氣運師的無上地位,而很多氣運師卻傾心小家族老祖,破碎元嬰,增壽五百年。
只能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修道有望,其餘無門,反過來也亦然。
喪鐘剛敲響沒多久,又一陣鐘聲響起。
“又有幾位氣運大師坐化,未成元嬰,五百光景已過,油盡燈枯。”
“雖地位崇高,靈石用之不竭,卻無法與我等坐看人間後來事。”
……
喪鐘時常響起,足足持續了兩月時間。
“壽元將近的氣運師已死的差不多了,招收學徒時間已到。”陳深低語,以棺材鋪望氣師身份報了名。
人不是特別多,雖然利益大,但一生都在鑽研氣運,卻無法藉助氣運破境。
對很多更看重修爲壽命的人來說,這是一種悲哀。
不過相對於招收的名額數量,還是溢出十倍之多。
“不知多少人有背景關係,我能否從中脫穎而出?”陳深站在排隊的人羣中,看了看,心道。
“陳深!”有人喊他,轉過去,只見許文靜正高興的對他招手。
這該死的魅力…!
不對,是美人計,不可上當。
陳深微微點頭,然後迅速轉過頭。
只是點頭之交,不能再多了。
報了名,也不顧許文靜叫他等等的請求,直接回了棺材鋪,踏實的做事。
“你沒去?”陳深發現,天命大師王蘭並沒去報名。
“現在的生活我已知足。”似乎經過張強的事情,她已看開了。
當個正經的算命天師也不錯,店裡生意也不忙。
這樣的生活很滋潤了。
“不錯,爭取奪得學徒名額,入了紫園。”
莫老來了一趟,專程鼓勵陳深。
許文靜也來了一趟,臉上似乎還有些生氣,因爲某人沒等她。
“加油,紫園再見。”讓陳深詫異的是,對方也是來鼓勵她的。
莫非,美人計使着使着,自己陷進去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輕搖頭,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爲紫園氣運師學徒做準備纔是最重要的。
“爲了名額,我當使出全力。”
晚間,猶豫的陳深做了決定,他不藏拙,全力以赴,爭取弄到名額。
一個月後,終於到了招收大典。
學徒名額只有三十個,參賽人數四百。
還行,比做題家更有機會點。
而且沒有面試環節,十位尊貴的氣運師做評委。
覺得誰行,直接從名單上找出其名字,畫勾就行了。
臨比賽前夕晚上,王蘭罕見的帶着酒菜,要與陳深喝一杯。
“不知你能不能進入紫園,但你的天賦比我強,應該有機會的。”
她說道。
“無論有沒有機會,我覺得王天師當日應該去嘗試一番的。”陳深謙虛又遺憾的說了句。
然而後者輕輕搖頭:“若是沒有內定,我會拼一把,可惜很多人都內定上了,我不如你,肯定沒有實力奪取僅剩的幾個名額。”
“內定?”
陳深疑惑,對方輕輕點頭。
“你不知道嗎?既然想去紫園,應該打探清楚的,很多人都是內定的,比如我們棺材鋪三位,招收大典也只是走個過場。”
“你如何得知這些的?”陳深明顯一愣,良久,才問道。
“一年前給一位還算不錯的客人算命,被請去茶樓吃飯,聽了這三人的對話。”王蘭說道。
相顧無言,陳深喝了杯酒。
第二天參賽的時候,他終於明白內定的含義。
不只是走過場,這些平日裡懶散,比如許文靜三人,居然皆能單手銘刻陣法,看起來,天賦很高。
當然,陳深也不差,同樣單手,並且是第一個銘刻成功的。
作用對象是棺材,共分兩關。
“此子不錯!”當陳深不藏拙,自然表現的出類拔萃。
引得十位裁判氣運師紛紛摸着鬍鬚,微笑點頭。
“不過成敗在第二關,不知他能否在第二關中拔得頭籌。”一位氣運師說道,手上有一份參賽名單。
其中有三十餘位名字早已畫了勾,這是內定的!
“紫金山河術,白雁篇!”
當第二關,一道金光浮現在身前,他拿出一看才知曉。
第二關居然是參悟紫金山河術!
這可是大夏仙朝無上氣運寶典,雖只是入門的白雁篇,可也十分珍貴,只有守陵氣運師能學。
“兩炷香內,參悟多少是多少,將所獲銘刻在棺材上即可。”一位氣運師揚聲道。
“不算太難,若非即將參賽,我都準備自行創造氣運陣法了。”陳深翻開書冊,微微點頭。
……
時間流逝,轉眼兩炷香時間已到。
陳深以傲人的第二名獲得爲數不多的名額。
他感嘆,安王府臥虎藏龍,有人在陣法上的造詣,比他還強。
其實不然,若他得知真相,再如陸長卿那般熱血,恐怕會提劍殺了這十位氣運師。
因爲第一名的天賦的確高,再加上本身內定,在兩個月前便開始參悟白雁陣法!
“今後入紫園,與氣運爲伴,你等便在我之門下,成爲白雁級氣運師後出師自處。”
一位綠雀級氣運師對着身前十位學徒說道。
三十人分別在三位氣運師下修行。
“原來是他!”陳深看着即將成爲自己老師的氣運師,心道。
對方是幾年前,考驗他的那位尊貴氣運師。
“陳深!”讓他更意外的是,許文靜三人也與他在同一門,許文靜正向着他喊着。
“今日先回去,收拾一切,明日一早來紫園。”
綠雀氣運師趙德才擺擺手,遣散了衆人。
……
“恭喜,未來尊貴的氣運師!”
棺材鋪,王蘭得知後,由衷的恭喜。
陳深抱拳,微微點頭。
今天,將他在棺材鋪住的最後一晚。
“王蘭呢?”晚間,莫老拿了幾壺酒過來。
“算命去了。”陳深隨口說道。
王蘭經常夜不歸宿,到底做什麼,他也不清楚。
只是偶爾看見,對方第二日回來,紅光滿面,很滋潤。
“行,今晚就由我爲你送行。”莫老說道。
“多謝莫老這些年多有照顧。”
陳深臉色鄭重,行了大禮。
“莫提這些,這是你應得的,日後成了氣運師,多回來看看便可,也能照顧店裡生意。”
對方笑道,陳深點點頭,表示一定。
“來,喝酒。”兩人碰了一杯。
正聊着,忽然,陳深臉色一變,只覺得渾身無力,四肢軟弱無力。
“莫老,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恐怕無法與你再喝了。”
說着,陳深艱難的扶桌而起。
砰!
然而沒走幾步,他已支撐不住,直接倒了下去。
“是不是覺得渾身無力,修爲使不出來?”
這時,聲音響起,他撇過頭,看到莫老把玩着酒杯,臉色平靜。
“莫老,這是……”陳深臉色大變,聲音有氣無力。
“軟骨封元散,元嬰吃了也得倒下,無法運轉修爲,四肢無力,只能任人宰割。”
莫老微微起身,來到陳深近前,冷漠道。
“莫老爲何這般對我?”陳深臉色難看,想爬起來,卻一次次倒下。
“不要再做無力的掙扎,我等的就是這天。”
對方輕輕搖頭。
“爲什麼?”陳深寒聲道,想運轉修爲,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引動靈力,顯得十分痛苦。
“難道,這句話不該問你嗎?”
莫老說道:
“當年你裝作可憐人,在我店門口徘迴多日,我以爲又是一位想進入棺材鋪撈油水的人。
我便將計就計,將你收進來,看看你到底要做什麼。
但你做事認真,讓我刮目相看,內心覺得,你的確是一個老實勤快的可憐人。”
“可是當我拿出完整的望氣術時,便知曉了你的目的。
你天賦異稟,卻是衝着紫園去的。”
“就算我衝着紫園去的,可對你百利而無一害,你爲何要下毒?”陳深幾乎是吼着說的,臉色有些蒼白。
“你去紫園,對我的確無害,還有好處。
可你要記住,你能成爲了紫園氣運學徒,那是我給的機會,但往後,你在紫園所得,會分我一些麼?”
“給你,都給你,只要你放了我!”陳深哀求道。
然而莫老輕輕搖頭:“我有一分魂之法,可吞噬神魂,奪舍肉身,往後你在紫園所得,將都是我的。”
“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畜生!”
“莫要喊叫,喊破喉嚨也無用。”
莫老搖頭,又道:
“說吧,有什麼遺言,以後沒機會了。”
“那個…”
“我想問問,當初你說張強陷害於我,並非許文靜三人所爲,而是你的手筆?”
莫老雖然奇怪對方爲何會問這個,不過還是笑着點頭:
“如果我不這麼做,怎麼獲取你的好感,拉進關係,而你也是蠢笨,明明知曉他們內定了,居然沒有懷疑當初我說的話,對我沒有一絲防備。”
“那日張強事發,我只是隨手爲之,既能讓你感恩,也能除掉這個煞筆,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爲呢。”
“這麼說。”陳深摸着下巴,自語道:
“許文靜並非使用什麼美人計預謀害我,而是她真的有點喜歡我?”
“哈?”莫老一呆,對方現在怎麼關心這個?
“行,我明白了。”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讓莫老呆若木雞,幾乎石化住。
只見本來軟趴下的陳深忽然站起來,似乎一點事都沒有,還活絡了下身子。
對方還露出一個歉意的眼神:
“不好意思,趴麻了,站起來活動一下。”
“什麼?”莫老大叫一聲,依然滿臉不可置信。
“你知道我要對付你?”他問。
“知道啊。”陳深點點頭。
原來他的確沒有懷疑過,直到從王蘭口中得知內定的事情,便都明白了。
已經內定,還預謀他幹嘛?閒着的啊。
“既然你早有提防也無礙,你依然要死!”
一股化神的修爲從莫老體內噴薄而出。
“藏得夠深嘛,不過從我入你店裡就知道了。”陳深微笑着說道,並不在意。
“嗯?”莫老驚疑一聲。
“知道我爲什麼想入你這棺材鋪嗎?”陳深道。
“爲什麼?”
“因爲其他店家修爲太低,我看不上!”
“哈?”
“哈什麼哈,搜魂!”
“區區金丹,這麼鎮定,還敢向我出手搜魂,誰給你的勇氣?”
“梁靜茹!”
“???”莫老。
然而接下來他震撼了,對方根本不是金丹中期修爲,而是元嬰圓滿!
而且,那股神魂力量,比他這個化神老祖還強大十倍不止!
這他孃的分明是修道天才啊!
絕世奇才那種。
可爲什麼要打沒啥前途的氣運師主意?
莫老想不明白,也沒人替他解答。
他帶着遺憾被陳深吞噬了神魂,走的不是很安詳。
“往後再埋你,先奪舍,可惜分去了十分之一的神魂力量,好心疼啊。”陳深肉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