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絡熙走了,他走的時候,柯洛月和幾個同學都到機場送行。
金絡熙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他仍舊揚着那張極度自戀的臉蛋,也不怕臉上的那個大巴掌印曝光在衆人的眼睛裡。
柯洛月取笑他,他說,這纔是你們聞人老師的本來面目,知道不,他可不是什麼謙謙君子。別戀了!
柯洛月微笑,聞人老師這時也在,他就在金絡熙的身後。聞人中華並沒有看自己的兒子,手裡拿着行李,溫文儒雅的站在那,很難想像他打兒子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在柯洛月和她的同學的眼裡,這個書癡一樣的老師如同陽春白雪,所以,學生們對他都格外的敬畏。
柯洛月在想清楚自己說什麼的時候,她已經走了過去。
“老師,其實金少他人挺好的。”
想了半天,她懊惱的發現,自己說了一句傻話,自己聽着也笑了。
金絡熙扭頭,他根本沒有想到柯洛月會這麼說,他遲疑着的看向自己的父親。
柯洛月這時也看到了遠處角落裡站着的李夕,她一直沒有走過來,拿着簡單的行李,身後站着她的母親。
柯洛月開口問她的老師。
“學校會處理她嗎?”
聞人中華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他伸手輕輕的拍了拍柯洛月的肩頭,對她說。
“你別想這些了,學校會公正的處理這件事情的。你要好好唸書,知道嗎?”
“我知道了。”
金絡熙在臨行前還特意到了她的薔薇園。他說,他真的是打算把那件事情,向學校說出來了。在她家,吃了她一頓踐行飯,然後又滿臉惆悵的煞有介事的送了她一串小葉紫檀的念珠手串,手串上串着四個黃色的圓潤的琥珀珠子,佛頭上掛着一顆比那四顆更大一些的琥珀珠子。
他也送了蘇月一串。只不過他的是黑色的手串,也是有四顆黃色的琥珀念珠,樣式和柯洛月的一樣。
柯洛月見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也就收下了,蘇月也收下了他的禮物。
金絡熙在出門的時候,還擁抱了一下柯洛月,並且十分肯切的要求,看在他送了禮物的情分上,要到機場送他。
柯洛月答應了。
這時她回身,在她自己還沒意識到自己要說什麼的時候,她就被金絡熙拉到了一旁。
“沒什麼要和我說的了嗎?”
柯洛月擡眼看他,略顯猶豫的搖了搖頭。
金絡熙見她這樣就問她。
“什麼事?”
金絡熙其實已經猜到了她想要說什麼。
柯洛月擡頭,她坦然的看向金絡熙,認真的對他說。
“老師在我們的眼裡一直是個好老師,不要因爲這件事情影響到他。如果你說出來,其實受到傷害最大的是聞人老師的名聲,不是嗎?這件事情,就讓它這麼過去吧。而且,李夕也得到了教訓,如果你把這件事情這時候再說出來了,她就真的只能被學校勒令退學了。”
“我不能答應你。”
金絡熙拒絕。
他重重的看了一眼,站在他極遠處的李夕。
“洛月,我不能就這麼算了。”
畢竟,他是因爲李夕才被父母給弄回國的,而且,李夕的母親說的話,實在讓他咽不下這口氣。
“你就不想想你爸嗎?爲了他,你就不能算了?”
柯洛月急了,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看着金絡熙。
“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委屈算什麼,你要是想出來,畢業以後,就再出來唄,有什麼大不了的,值得你抓住不放,我,你!”
柯洛月不知道怎麼說,她惡狠狠的看着金絡熙,像是恨不得咬他一口。
“看把你氣的。”
金絡熙覺得柯洛月怎麼那麼有趣,像是氣炸了的小刺蝟,咬牙切齒的模樣,讓他忍不住伸手就摸她的頭。
“行了,你別管了。你讓我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沒有說,這件事情他想回國自己的母親說,因爲,始終李夕拿照片威脅他父親的事情,他和父親都隱瞞着他的母親。
金絡熙走了以後,她的日子平靜的幾乎乏味,在學校還有家之家,兩點一線。
柯林峰沒有再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蘇月在她拿到了駕照以後,就極少到薔薇園,也只是偶爾,兩個人才聚到一起,吃一頓飯,但是,客氣和生疏的讓柯洛月不適應。
可是,她還是什麼也沒有問蘇月。
因爲,教授給他們準備的課題是兩人一組,林秋凝在教授那裡爭取到了和蘇月分在了一組,而和柯洛月一組的是蘇月以前說要介紹給她當室友的女孩。
那個女孩當初是因爲看過了這裡的條件以後,極婉轉的拒絕了陪柯洛月住在這裡,不過幸好有柳媽做伴,柯洛月倒不至於害怕。
蘇世倫的短信少了,但是一週還是會有三五條的樣子,柯洛月有時候看,有時候不看。
後來,傅一出差的時候,到過倫敦,特意過來看她,大包小包的帶了不少她喜歡吃的東西。
再後來,公司有一個慈善活動,是一座位於中國西部的中學剪綵,因爲蘇世倫有事在法國,而柯秋海早已經不管公司裡的事情,所以,她飛回去了一回。
匆匆的先到了那個市裡,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的,傅一早早的就等在了機場,他連她穿的服裝都帶齊了,另外就是講話稿。
事無鉅細,他安排得都很得當到位。
在她走之前,蘇世倫就任了柯氏的總經理,而傅一也從她的特別助理升任了行政副總。
走了一個過場以
後,她和傅一直飛北京,在老宅裡,她沒有見到李幽蘭。
她問起的時候,傅一告訴她,李幽蘭去香港採購去了。
柯秋海的身體並不是很好,下肢已經開始腫脹了,坐着輪椅。柯洛月眼圈發紅,她看着自己的姥爺,這時候,心裡才些許的明白了一些親情的深重。
“我在英國見到舅舅了,他對我很照顧。”
其實,從醫院以後,她就沒有再見過柯林峰,但是傭人是每週都來的,而且把她的生活安排得也是很周到。
柯林峰迴國的事情,柯洛月不知道。
傅一也沒有提起。
柯林峰那次回到老宅,在書房裡和柯秋海談了一個小時,他住在了北京飯店,而沒有回老宅的自己的房間裡住。
李幽蘭去北京飯店登門拜訪,被柯林峰拒之門外。
除此以外,傅一其實也算是一無所知。
柯秋海看了眼孫女,語氣生硬的說。
“他什麼樣,我還不清楚。”
柯洛月在北京沒有多呆,她因爲有一節極重要的講座要聽,急着要回英國。
柯秋海問是什麼課,讓她這麼心急。
她笑着答。
學校安排的諾貝爾經濟學獎的教授的講座。
柯秋海聽完了,眉飛色舞的笑着對傅一說。
“傅一你看,你們董事長也算是見過世面了。”
其實,上個月柯秋海在北京的一個商業宴會上,見過這個外國的學者,聊了幾句,因爲,他現在的心思根本不在生意上了,所以,也並沒有太多接觸。
可是,他看到柯洛月眼裡的熱情,由自心裡的高興。
她那次匆匆的在境內也就只呆了三天,就趕回了倫敦。她不是刻意的躲,卻是有意的把自己藏起來。臨行前的晚上,有一個商務宴會,她推給了傅一,只說自己想睡覺,並沒有去。她沒有說,其實,她的心裡是計較的,她不想遇到某些讓她難受的人。
她和金絡熙通了一個極短的電話,她從金絡熙的口中知道了李夕的近況。
李夕因病休學,系裡並沒有給她什麼處分,因爲,金絡熙聽了母親的話,並沒有把事情說出來。
可是,金絡熙不知道,他的母親並沒有放過李夕。
一個膽敢威脅她的丈夫,傷到她的兒子的人,她做爲一個母親,做爲一個妻子,又怎麼會輕易的善罷甘休。
還有一件事情,是柯洛月沒有想到,她不知道,這次的見面竟成了她和姥爺的永別。
那天在走出老宅的時候,柯秋海交給了她一個公文的袋子。
“把這個收好。”
她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就問姥爺。
“什麼東西?”
“我的遺囑的正本,還有相關的公正文件,另外就是這個宅子的房產證,我已經過戶到了你的名下。”
“什麼?”
柯洛月以爲這座宅子老人會留給李幽蘭的。
“這是你媽還有你舅舅的家,我不可能給別人,其實的什麼人也不用惦記,萬一我要是有個什麼好歹,你要替我守好了,記住,你只有看好了這個宅子,你媽回來的時候,好能找着家。”
柯洛月什麼也沒說,她當着傅一的面,把文件收好,放進了自己的包裡。
那天,天並不是很晴,陰陰的日光落在老人的身上,在她的最後的印象裡,成了一片灰暗。
她回到英國半年以後,柯秋海因爲突發心梗,還沒來得及送到醫院的時候,就已經走了。
她在接到傅一打來的電話的第一時間,沒有告知任何人,揹着一個小包,只帶着護照,她就匆匆的踏上了飛往北京的飛機。
當她走下飛機的時候,北京正在下第一場小雪。
雪落在地上,結了冰,所以,道路堵得很厲害。
從機場到老宅的路,在出租車上,她足足用了三個半小時。
她走下車的時候,就有人看到了她。
傅一走出來,黑色的西裝,黑色的襯衣,還有她身後別墅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的人羣,柯洛月杵在門前,腳像是被釘子釘牢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她看到一個她熟悉的人走了過來,蘇世倫纔要和她說話,柯洛月的眼淚就已經流了下來。
無聲的悲哀,她哭着,眼淚盡情的掉,可是嘴卻咬得極緊,甚至嘴脣被咬出了血,她都不知道。
“董事長,節哀。”
傅一站在她面前,蘇世倫也站在她的面前,可是,柯洛月渾然的都看不見,她的眼裡,這時候只是想找那個,她已經失去了的親人的身影。
身後響起汽車鳴笛的聲音。
她回頭,幾輛車都停在她後面,走下了幾個人她幾乎都認識。
她第一個看清的是柯林峰,她的舅舅穿着一套筆挺的深藍色的西裝,深深的目光裡,看不見的悲喜。
下車後,他向她走了過來。
柯洛月站在那裡,直到柯林峰走近了她,並且,伸手不容她拒絕的把她摟在了懷裡,按在他的胸口,柯洛月才大聲的嚎啕。
生命在這時候發着疼,死死的揪緊了她的每一根神經,天像是真的塌了。
蘇世倫沒有試圖勸她,他今天也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裝,幾乎是完整的兩年的時間,他沒有見過她。
她長高了,以前長長的頭髮現在剪成了利落的短髮。他什麼也沒有說,看着柯洛月的背影,手握得極緊。
看着她的背影,蘇世倫這時候心中響起一聲悠長的嘆息。
終於回來了! щщщ ▪тTk Λn ▪c o
“世倫,我來了。”
他的未婚妻向他走了過來。
柯洛月聽見了這個聲音,她從柯林峰的懷裡,轉過了臉。
“洛月。”
蘇世倫見她朝自己看了過來,就叫她的名字。
並且對她說。
“有些人,你要見見。”
“讓她走!”
在所有的人注視着,柯洛月蠻橫的指着呂悠然,根本不想講任何的道理,她咬着牙,任性的對蘇世倫說。
“我不想看到她。”
如此的一幕,所有在場有到她說話的人都愣了。蘇世倫想和她解釋,上前了半步,他沉聲的對她說。
“洛月,我先和你說兩句行嗎?”
“讓她走。”
柯洛月沒有放手,她指着站在那裡面不改色的呂悠然說。
“這是我家,我不歡迎你。”
直到面對呂悠然,柯洛月才知道自己的心裡堆積了多少的恨。柯林峰默不作聲的看着這一幕,他把柯洛月的身體往懷裡帶了帶。
然後,對這個陌生的女人說。
“請您走吧。”
呂悠然沒有想到,她臉上微微變了變顏色。
“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呂悠然優雅的轉身,走向自己的汽車。
柯洛月走進老宅,裡面除了以前的傭人,只有幾個公司的高管,還有柯家的一些旁系的親屬在。
他們見她走進來,纔要走上前圍住她,柯林峰的身影這時候卻巍然的站在了她的身邊。
幾乎是所有的人都退後了一步。
因爲,柯林峰的存在,所以無論是姥爺的後事,還是遺囑的公佈,都沒有人再敢出聲向柯洛月質詢。
柯洛月得到了柯氏絕大部分的股權,包括老爺子所有的國內外的動產以及不動產,俱都詳細的列在了裡面。
除此以外,柯家所有的古玩字畫以及柯氏老夫人存在銀行的珠寶首飾,也都留給了柯洛月。
李幽蘭得到了三套在北京二百平米的住宅,以及每個月十萬的贍養費,條件是直到她嫁人爲止。
本來是沒有任何的懸念的遺憾,卻在最後的一個附件裡,讓所有的人都吃了驚。
柯秋海意外的把他手裡的股份切分成了三份,柯洛月得到了其中的六成,柯林峰得到了三成,而餘下的一成給了蘇世倫。
柯林峰像是並沒有想到,對自己刻薄成性的父親還能留給自己些什麼。
而蘇世倫在聽清了律師當着所有的人的面陳述了最後的一條以後,他也玩味的笑了。
只是,笑容裡暗藏了深意。
所有的事情,像是都塵埃落定。
柯洛月住進了老宅,而這次,柯林峰也住回到了自己原來的房間。
他雖已經結婚,可是他的妻子柯洛月一次也沒有見過,甚至是照片,柯洛月都沒有見過。
在料理完所有的後事以後,柯洛月又休息了兩天,這天早上,她起牀,收拾完了以後,柳媽上樓叫她下樓吃飯。
她才走下去,就看到了在大廳裡站着一個她極熟悉的身形。
蘇世倫就站在沙發前,他的手裡拿着一份文件,交到柯林峰的手裡,兩個人俱都極是溫和的淺笑。
柯洛月很久沒有見過他了,遙遙的她就站在樓梯上看着蘇世倫,認認真真的把他看在自己的眼裡,烙在心裡。
五百多個日夜,她守着的那份愛,就是爲了眼前的男人。
可是,他至今還沒有和呂悠然解除婚約。
難道,他現在還敢問心無愧的說,他訂婚真的是爲了她嗎?
柯洛月恍惚的想着,站在樓梯上,一件黑色的毛質長裙,讓她的身形顯得那般的瘦削。
“洛月。”
柯林峰叫了她一聲,柯洛月淺淺一笑,走了下來。
“蘇總說是來接你上任的,我今天就不陪你了,和幾個大學同學約了打高爾夫,再過三天,我就要回英國了,你那邊的東西我會盡快讓人給你遞回來。”
“好。”
她的課業基本上都已經結束了,還有一些作業,她在網上發過去就可以了。
坐在餐桌的主位上,柯洛月一向不好的胃口讓她沒有動幾下筷子就放下了。
柳媽端着一碗湯到了她的近前。
“小姐,把這個喝了,我用上好的牛骨熬的湯,我保證不膩的。”
“好。”
柯洛月低頭不語。
她感覺得到有目光在打量着她,可是,她不擡頭,也不想看,喝了幾口以後,她就放下了湯勺。
“蘇總,我先上樓,等走的時候,叫我。”
她說得生硬,以至於柯林峰都察覺出了她言語裡的怪異,這時候他注意着蘇世倫的神色。
蘇世倫手裡捏着麪包片,正把麪包片撕開。
他聽見柯洛月說話,停住了手,定住了一般的停在那裡。
柯洛月的腳步聲響,踩在樓梯上,也只是那麼輕輕的響動,蘇世倫不動聲色的坐着,柯林峰這時候看夠了,起身,禮貌的說了一句。
“你慢慢吃。”
說完,他就揚長而去。
餐桌上只剩下了蘇世倫,他放下了手中的麪包。
拿過柯洛月喝了兩口的湯,他細細的品着般的緩緩的喝。
他有太多的話想對柯洛月說,可是,柯洛月的態度,讓他難受。
就這樣一個人悶着氣的吃完了飯,蘇世倫的臉色當然也不見得怎麼好,他起步上了三階臺階,然後又退了下來,叫出在廚房忙着的柳媽。
“告訴小姐,我在樓下等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