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這是顏雪染醒來的第一感覺。
眼睛被蒙上了黑布,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感受到手腳上的束縛,試圖動了動,聽到了椅子撞擊地面的聲音。
所以她現在是以這樣的姿態被綁在的椅子上的,呼吸順暢,沒有被掩住口鼻,顏雪染眉頭一皺,咬住自己發抖的脣,盡力讓自己的思維更清晰一點。
她現在應該是在人跡罕至的地方,不然綁架她的人一定會堵住她的嘴,以免她用力大喊被人發現。好,這是第一步。
第二步,到底是誰綁架了她?是衝着她自己來的,還是衝着蕭北寒?顏雪染不知道蕭北寒得罪過哪些人,可她自己得罪的人太多,根本數不過來,實在毫無頭緒。
顏雪染還沒來得及想別的,就聽到有腳步聲漸漸往這裡來,她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聽那腳步聲由遠及近,是兩個人!走路聲音聽起來拖泥帶水,還有砂礫的質感,這裡可能是工地。
兩個人的腳步聲音較小,很可能穿着膠底的鞋子。
有個人的腳步聲明顯頻率不對,他的腿可能受過傷,而另一個人……很正常。
顏雪染聽到開門聲,立刻裝作還在昏睡,只是沒想到會被那人狠狠揭穿。
“行了,別裝了,我們早知道你醒了!”
有人上前掀開了顏雪染的眼罩,在她面前晃了晃,又指了指她面前不遠處的手機,上面正開着視頻功能,難怪他們知道自己裝睡。
在綁架案中,歹徒毫不避諱地讓人質看到他們的容貌,一般來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們藐視警方,覺得自己很強大,拿到錢逃之夭夭,沒有人可以抓到,面前的兩人顯然不具備這種本事。
第二種,也是最常見的一種:只有死人才可以永遠保守秘密,所以只要一開始就決定了要撕票,那麼受害人有沒有看到他們,會不會記得他們都已經不重要了……
原來他們想要自己的命!
這得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啊!可爲什麼自己對他們毫無印象?
既然假寐已經被揭穿,顏雪染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她做出一副驚恐至極的表情,對着他們顫抖地說道:“你們……你們是誰?爲什麼抓我?”
她一邊迷惑別人,一邊觀察着兩人,坐着的那人大約四十歲,頭上戴着一頂帽子,看起來蒼老頹唐,對自己十分仇恨,而站着的那個賊眉鼠眼,一看就不像是好人,樣子似乎只有二三十歲,兩人的關係不像是父子。
“郭哥,人醒了!我就說她是騙咱們的吧?”
年輕人得意的把手機遞過去,“郭哥”接過來,擺弄了幾下,沒有跟顏雪染說話,反而對着同夥問道:“這東西怎麼關啊?我不會用。”
不會用手機?!
比起年輕人,四十多歲的人多少還是會遲鈍一點,對智能手機用的不順也合乎常理,可是連切斷視頻都不會,就太誇張了一點。
除非,這個人根本沒怎麼接觸過智能機!
顏雪染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腿上,雖然不是很明顯,卻依舊被她注意到了,左右兩邊小腿的肌肉不對稱。
把這些聯繫到一起,顏雪染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人坐過牢。
“你就按這個!”年輕人一邊比劃,一邊操作,郭哥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年輕人又說:“這不是好了嗎?那個……郭哥,咱們要辦正事了。”
“對,辦正事。”郭哥這才把目光放回顏雪染的身上,他的笑容太過陰狠絕望,刺得人眼睛隱隱作痛,“顏雪染,是吧?你知道我爲什麼抓你過來嗎?替天行道四個字,你聽說過沒有?老子今天就是來替天行道的!”
“顏雪染是誰?你跟她有仇嗎?”
她的表情實在無辜,似乎跟自己一點兒關係都沒有,這話一說出口,連郭哥都有點蒙,難道他們抓錯人了?不可能啊!明明已經收到了消息,那附近只有那麼一臺卡宴,連車牌號也覈對過了才下手的啊!
對了,車牌號!
誰能保證車上坐着的人就是他們要找的人呢?萬一車上還坐着別人呢?
“你不是顏雪染?”
郭哥狐疑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她臉上的張皇失措不像是僞裝的,連牙齒都在打顫,更何況,這種情況下害怕都來不及了,還想着騙人?
他剛說完這話,顏雪染就知道這人根本沒見過自己,如果是*,這會兒自己早就身首異處了,況且他們也不可能準備的這麼不充分,連個照片都沒有,可如果是單純的綁票,他們不會絕口不提錢的事情?
說問自己是不是顏雪染,卻不問是不是蕭北寒的妻子,這種說法太奇怪了!
那麼他們是誰?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郭哥,這丫頭這麼激靈,說不定是騙咱們的!”
年輕人的反應總是快一些,郭哥的面部表情剛剛鬆動了一點,那人就趕緊提醒他。
“可萬一不是呢?冤有頭債有主,我老婆、孩子死不瞑目,都是蘇皖乾的,我是衝着他去的,顏雪染只是個幌子,也不一定非要殺啊,好歹是一條人命呢!”
“郭哥,你怎麼就忘了,蘇皖哪有那樣的本事?他就是個可憐蟲,被人當槍使了,上面不是都給你調查清楚了嗎?說蘇皖那麼壞,都是顏雪染給出的主意,比起蘇皖,顏雪染更加可恨啊!至於她是不是,不重要,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不行!人命關天,這是大事,不要衝動……”
聽他這麼說,年輕人的臉上一副恨鐵不成鋼樣子,靈機一動,又想到別的主意,他拍了拍大腿,周圍浮起一圈灰塵,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的笑容十分諂媚,嘴裡說着:“這樣,郭哥,我給她照張相,然後傳給上面辨認,這樣靠譜嗎?”
“恩,靠譜!反正咱們還有時間。等確定她就是顏雪染,咱們就可以通知蘇皖了。”
顏雪染皺着眉頭,低垂的眼簾遮住了複雜的眸光,爲什麼一起行動的兩個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狀態?
那個年輕人看起來很希望她死,而那個郭哥雖然長得兇惡,卻是個看中人命的,好像心思都在蘇皖身上。對了,蘇皖?!爲什麼是蘇皖?
老婆、孩子?
蘇皖那種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是一定不會殺人的,可這個職業逼得人太緊,有時候明明知道被告人是個十惡不赦的混球,卻不能不幫着他說話,所以郭哥說的死不瞑目,應該是跟律師這個職業有關。
顏雪染真的很好奇,可是她還沒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氣,現在他們還沒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她要是問起蘇皖的事情,很有可能露餡,什麼都不說,纔是最好的戰術。
年輕人不知道柳依依已經把手機卡扔掉,就算他們把消息反饋給自己的上頭,上面也不可能跟柳依依用大號聯繫。所以,他們等了半小時,還是沒有收到任何回覆。
“哥,半小時過去了,我還是上網搜一下吧,她要真是顏雪染,那麼有名,怎麼可能查不到照片呢?”
上網查?
顏雪染知道自己一定會暴露,與其等着他們無情地揭穿,還不如自己主動承認。
“不用查了,我就是顏雪染,你們把我綁過來,想要做什麼?”
“賤人,耍我們呢!”
年輕人飛起一腳,把顏雪染踹倒,木質的座椅靠背硌在後背上,疼得恨不能穿心而過,顏雪染無法適應這突如其來的疼痛,只能咬着脣生生忍下來。
那一刻她竟然有些慶幸,她念着一個人名字,好像說着說着,就會不痛了一樣,她說:“北寒,北寒,北寒……”
那一刻,她的想法竟然是:還好我肚子裡沒有孩子……
高速公路上,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蕭北寒終於想起給紀舒打電話,紀舒正在自己的酒吧裡跟米白炫富,電話裡喧鬧的背景音逼得蕭北寒發火。
“立刻給我滾到外面接電話!”
紀舒上一秒還是嬉皮笑臉的,突然就不由自由地立正,然後毫不遲疑地衝出去,米白還以爲他接電話避着自己,立刻跟上去湊熱鬧。
“我出來了,你跟我說發生了什麼事情。”
“雪染出事了!”
蕭北寒話音未落,紀舒這裡就開始了大呼小叫,跟來的米白被嚇了一跳,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嫂子出事了?怎麼可能,你在她的車上跟手機上不是都設定了加密追蹤訊號嗎?”
“蘇皖說,她的手機和車都在那裡,根本沒丟,錢也在。我剛剛分析了一下,求財的可能性不大,很可能是尋仇,雪染現在非常危險,我要你立刻回家幫忙。”
“好,我這就回去,到家之後給你打電話。”
“恩。”
米白還在一旁焦慮不安地問着,蘇皖直接把人拽上車,一邊開車一邊解釋,“他們的結婚戒指是獨一無二的,這不是因爲款式,而是因爲設計。”
“有區別嗎?她現在怎麼樣,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閉嘴,聽我說!戒指裡面安裝了一種罕見的追蹤器,只是平常一直處於關閉狀態,戒指上的裝飾不全是常見的鑽石,有的可以慢慢吸收太陽能化爲己用,裡面的電池承載量有限,很多時候一邊吸收,一邊釋放。現在北寒懷疑嫂子被綁架,我要回家啓動戒指上的追蹤器。”
可蕭北寒跟蘇皖心裡都清楚,那麼一丁點兒的電量不可能支撐太久,按照常理,顏雪染一定會被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想要取得後續電量根本不可能,就只能爭分奪秒了!
老天,他們好不容易纔能在一起,求你,讓顏雪染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