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西湖,雖說少了夏日的荷葉連碧,但也頗有幾分秋日美景的獨特味道,正午微涼的湖風拂過,來來往往的遊人交織如梭,享受着難得的悠閒時光。
雷鋒塔下,斷橋旁側,林太平坐在一隻小船上,搖搖晃晃的看着湖面,鐵扇公主坐在他的身旁,努力讓自己離對方遠一點,可是小船就這麼大,她就算想要遠離一點都做不到。
“你這個樣子,讓我壓力很大啊。”林太平忍不住嘆了口氣,又轉頭繼續看着湖面,“岳父大人的掐指一算,到底靈驗不靈驗,我們都等了一個上午,還是沒有看到白娘子和許仙,倒是看這天氣都快下雨了。”
說下就下,他剛剛說到這裡,天空中就開始灑落濛濛細雨,路過的行人慌忙撐起油紙傘,還有不少人匆忙招呼船隻靠岸,要上船去避雨。
“上船避雨,我好像看過這種情節。”林太平若有所思的咬着叉子,似乎在白蛇傳裡,許仙就是撐着油紙傘想要上船避雨,然後就遇到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他剛剛想到這裡,就看到不遠處的岸上,一個年輕書生撐着銀白色的油紙傘,朝着湖中的小船大聲呼道:“船家,船家,麻煩你靠岸一下,我要上船。”
“唔?”林太平心中一動,轉頭望向這個書生,年紀不過二十出頭的書生,看上去斯斯文文秀氣柔弱,而且還撐着一把標誌性的油紙傘,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位很可能就是要找的許仙了。
不過,按照天河帝君的說法,那位和四大天王有關的援兵,現在應該已經潛伏在許仙身旁保護,但是左看右看都沒看到他的存在,所以從這個角度來推斷,難道這個書生並不是許仙嗎?
幾乎在同時,聽到這書生的呼喊,一艘正要離岸的小船上,突然有一個船伕站出來招手道:“公子,我的船已經被兩位小娘子包了,不過她們說看您不容易,願意讓你暫時登船避雨,您要不要上來?”
“果然,是許仙和白娘子沒錯!”看到這樣熟悉的劇情,林太平當即站了起來,就連鐵扇公主也暫時放棄了抱怨,緊緊盯住了許仙。
就像劇情發展的那樣,許仙道謝之後跳上了小船,而就在這個時候,船艙裡的布簾也被掀起,一身白衣的淡雅麗人,就這樣蓮步款款的行出,身後還跟着面無表情的小青……好吧,應該是面無表情的織女纔對。
不過,誰在乎那到底是小青還是織女,重點在於,當許仙和這位白衣麗人眼神輕輕碰撞的一瞬間,雙方突然都變成了雕塑,只覺得心跳加速口乾舌燥,卻又脈脈含情,怎麼都捨不得移開視線。
“一見鍾情啊,這就是一見鍾情啊!”林太平只覺得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恨不得現在就上去採訪一下,順便問問兩個當事人現在有什麼感受。
不過,估計這時候無論誰上去打擾都沒有用,許仙和白娘子就這樣默默凝視着,不約而同的向前邁出一步,緊接着又邁出一步,再邁出一步,到最後兩個人竟是恍恍惚惚的,不由自主的挽起手——
“公子……”
“小姐……”
“公子……”
“小姐……”
“公子……”
“小姐……”
紅燒你個清蒸啊!林太平看得心癢難耐,有沒有搞錯,你們兩個又不是復讀機,要表白就快點表白,我還等着幕後黑手來破壞,趁機抓住他回去完成任務呢。
他的怨念好像真的有用,一直飄在白娘子背後毫無存在感的織女,突然就拿出來一塊木牌,上面寫着——“喂,你結婚了沒有?”
很好很強大,許仙徹底就傻了,足足怔了半晌才搖搖頭,卻又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看白娘子,後者也頓時心頭鹿撞,滿臉暈紅的捏着衣角,含羞帶怯的低下頭去。
可問題是,他們兩個羞澀歸羞澀,織女卻不管那麼多,面無表情的瞪着大眼睛,直接又拿出第二塊木牌——“那麼,就娶我姐姐……”
我倒!林太平在小船上看到這一幕,差點直接摔進西湖裡去了,有沒有搞錯啊,要不要這麼直接,你這樣大刀闊斧的切入正題,搞不好會把他們兩個嚇跑……
“好啊!”幾乎在同時,許仙和白娘子不約而同的回答,兩個人又近了幾步,差不多都要緊緊貼着對方了。
砰的一聲,林太平這次是真的掉進水裡去了,紅燒你個清蒸啊,我還擔心會嚇到你們,沒想到你們居然比我想象的還要直接,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姻緣天註定,連互相介紹都可以直接略過了?
但是不管說,這兩位居然就這樣成了,看着他們已經執手相握開始談婚論嫁,甚至都已經討論起新房要怎麼佈置的問題,林太平只能表示肅然起敬,老實說這已經不是一見鍾情,而是可以被稱爲閃婚了。
當然了,閃婚不閃婚的,他作爲旁觀者也無所謂了,但現在的問題是,眼看着白娘子和許仙就要在一起了,怎麼那個幕後黑手還沒有出現,難道那傢伙的目標並不是……
“且慢!”他剛想到這裡,就聽到遠方傳來一聲雷霆大喝,“你們兩個,不能在一起,絕對不能在一起!”
“來了!終於來了!”林太平精神大振,立刻跳上岸轉頭望去,只不過下一刻,等他看清那個正大步行來的破壞者時,卻不由得大吃一驚——
出乎預料,那個突然出來搞破壞的,並不是原本推測的紅色影子,而是一個滿臉赤紅的光頭和尚,魁梧的身材如同鐵搭,四方大面聲如洪鐘,右手中還託着一個金色鉢盂,走起路來大步如風,片刻不到就抵達了西湖畔。
“怎麼會是和尚?”林太平滿臉古怪的摸摸下巴,卻又突然倒吸一口冷氣,“等等,這位大師該不會就是……”
“法海,你想做什麼?”幾乎在同時,就看到白娘子微微皺眉,充滿警惕的將許仙擋在身後。
我倒!林太平就算已經猜到,卻還是不由得一個踉蹌,果然沒錯啊,這位大師就是傳說中的法海,只不過原本應該是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什麼時候居然變成這種兇悍猛男了,簡直讓人懷疑這不是魯智深過來跑龍套了。
但這並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法海怎麼會突然在這個時候登場,按照正常的劇情,應該是等到許仙和白娘子成親很長一段時間以後,差不多都要懷孕的時候,這位大師纔會出來棒打鴛鴦纔對。
事實上,白娘子也有同樣的疑問,一邊保護着不明所以的許仙,一邊沉聲喝道:“法海,你不在金山寺裡念你的經,卻怎麼會跑來西湖邊,又怎麼知道我會來這裡?”
“這就叫做天網恢恢!”法海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神情中居然也有一點古怪,“昨日貧僧正在禪房裡打坐,卻突然有一隻利箭射進來,剛好射中貧僧的後腦勺……”
沒錯,事實就是這樣,按照法海所說,那支利箭已經去掉箭頭沒有什麼殺傷力,不過箭上卻綁着一封奇怪的信,裡面提到許仙和白娘子今天要在西湖相會,如果再不阻止就來不及了。
要知道,法海早年在峨眉山修行的時候,就曾經被白娘子偷吃了仙丹,兩人之間早就結下深仇,再加上人妖相戀是違背天道的,所以法海得知消息後雖然半信半疑,卻還是連夜趕來西湖,果然就讓他看到現在的這一幕情景。
“又是幕後黑手在搞鬼?”林太平和鐵扇公主彼此對視一眼,立刻得出了結論,“狡猾的傢伙,知道我們正在設法追捕他,居然就來了一招借刀殺人,陰險啊陰險。”
但是現在,再討論這個也沒有意義了,倒是怎麼阻止法海來破壞姻緣,纔是眼前的最大問題,事實上許仙早已經是滿頭霧水,看了看白娘子又看了看法海,滿臉迷惑的問道:“那個,大師,小姐,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你說呢?”法海很同情的看着他,卻又伸手一指白娘子,“施主,你恐怕還不知道,你身邊這個嬌滴滴的美人,其實是千年……”
千年你個頭啊!林太平大吃一驚,連忙就要衝上去阻攔,可是鐵扇公主的動作更快,早就舉起青鋒劍衝上去:“住口!你這死光頭,居然敢跑到這裡胡言亂語,姑奶奶最恨那種破壞別人姻緣的傢伙了!”
“你……你是……”法海不由得愕然無語,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鐵扇公主就已經拔出青鋒劍,毫不客氣的種種斬落,“你管我是誰,先吃我一劍再說!”
完全不給法海開口的機會,她轉眼間就是連續十幾劍斬過去,逼得法海連連後退,要不是考慮到周圍有很多遊客,早就直接拿出芭蕉扇,把整個西湖都給扇走了。
“豈有此理!”法海一時間來不及招架,只能舉起鉢盂放出金光抵擋,滿臉鐵青的向後退去,哪裡還有時間說出白娘子的真正身份。
看到這一幕,白娘子不由得長舒一口氣,許仙卻是目瞪口呆,忍不住迷惑問道:“這個,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那位大師說我們不能在一起,然後又突然有個女人跳出來。”
好問題,白娘子很認真的擡頭看天,就當自己什麼都沒聽見,倒是林太平這時候走過來,笑眯眯拍了拍他肩膀道:“老兄,你不用奇怪,我們是西湖京劇社的,正在排練新的劇目,勞駕你往後退一點。”
“西湖京劇社?”許仙看了看身旁的白娘子,頓時就恍然大悟了,“啊啊啊,所以說,你們剛纔是在練習對白,沒錯吧!”
您真聰明,還會舉一反三!林太平長舒一口氣,一邊感慨着老實人就是好騙,一邊朝着白娘子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轉移許仙的注意力。
“多謝恩公。”白娘子雖然還有點糊塗,卻還是立刻道謝,緊接着就握起許仙的手,溫柔似水道,“公子,我們剛纔說到哪裡了,好像說新房裡要怎麼佈置,是吧。”
很好,傻乎乎的許仙就這樣被轉移了注意力,開始認真思考新房到底要怎麼佈置,至於毫無存在感的織女,則是繼續面無表情的飄在他們背後,只等情況突然不對,就要舉起木牌直接砸暈許仙,免得他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事情。
倒是另一邊,鐵扇公主和法海的戰鬥還在如火如荼進行中,法海被逼得連連後退,又看到那邊的許仙被迷惑,忍不住大怒喝道:“許仙,你不要上當,他們全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