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光合作用

樸夏經過半個月的休息,決定再次投入到MM的溫柔懷抱中。有自身良好的條件,他幾乎每天身邊MM不缺,通常一兩個星期就得換一個,從大一新生到大四油條MM,從溫柔可人型女孩到野蠻辣妹,全都不放過。被何頌親切地稱爲現代版的楚留香、現實版的段正淳。但他還沒來得及仔細體味女人香,期末考試又臨近了。

學校規定:大學四年,補考科目超過五門,就沒有學位證;一學年累計兩門考試科目或三門考查科目補考未過,就必須留級。由於上學期樸夏高數補考沒過,所以這學期他必須保證萬無“一”失,但對於他這樣上課不見人影,佛腳也不懂抱,甚至連考試作弊都會臉紅手顫心跳不止的人來說,確實是危機重重。

不僅樸夏如此,我、秦夕、歐陽偉個個都如芒在背。這學期一共開了六門課,其中清華博士高俊老師的高數(下)最讓我們驚恐不已,因爲我們四人從開學到現在都還沒有聽過課,高老師已經讓趙亞東給我們帶回了最後通牒,如果下次課再不來,直接取消考試資格。於是最後一次課時我們四人誠惶誠恐地去報到,學習委員點過名後還不放心,四人排成一隊去向老師說好話。

歐陽偉說:“高老師,您講的課真是生動有趣,特別是您旁徵博引談古論今,讓我們感同身受,好像隨着您的解說遊遍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

“同學,搞清楚,你上的不是歷史課,而是高數!”高老師推了推眼鏡,氣憤地說。

“對對,高老師您別見怪,他表達能力太差。我們的意思是說聽您一節課,渾身都是光和熱!”樸夏趕緊繼續拍馬屁。

“又成生物課了,還渾身都是光和熱呢,你以爲你在做光合作用嗎?”老師馬上意識到自己成了爲光合作用提供能量支持的太陽,不禁有點得意,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我趕緊乘熱打鐵,把我這幾個月來用在小說裡所有優美的句子都用上:“如果我們是一羣流浪的孩子,老師您就是一盞引路的明燈;如果我們是一羣缺乏光明的少年,老師您就是一根流淚的蠟燭……”

見高老師聽得連連點頭,我更加高興,口若懸河地繼續,“如果我們是一羣混世的青年,老師您就是監獄裡耐心的教導員;如果我們是一羣鬱悶不得志倒黴不得妻的中年人,老師您就是我們前進的導師和永遠的媒婆……”

忽然覺得身旁有人在扯我的衣角,但我沒有理會他,繼續我的宏篇大論,卻不知咋的,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如果我們是一羣大小便失禁的老年人,老師您就是我們忠實的毛廁!”

話剛說完,就見高老師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然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本想憑藉自己的如簧巧舌爲兄弟們在老師面前博取好感,卻把事情搞成這樣,我鬱悶了半天,終於猶豫着敲開了高老師的家門。

高老師一見我,正要把我趕出去,我卻緊緊拉住了他的衣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把我的遭遇向他哭訴:“高老師!親愛的高老師!一日爲師終生爲父的高老師!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高老師!其實您完完全全誤解我了。我是多麼想聽您的課啊,每當趙亞東上完您的課回來,和我們說起您上課有多麼地生動時(這時我就知道趙亞東的高數又會多出好幾分來),我是多麼想來親耳聽一聽您的課啊!可是我不能。您知道嗎?我爺爺已經病了大半年了(其實他老人家已經仙逝十多年了),爲了給他治病,家裡已經花完了所有的錢,爲了給他老人家賺錢治病,我爸去了煤窯做苦力(其實是當了市級大煤礦的副礦長),我媽去了醫院當清潔工(其實是醫院的主任醫生),我姐去了鋼廠當了童工……”

高老師忽然驚訝地打斷了我的話:“你都20了吧?你姐姐還是童工??”

我忙不迭地更正:“不不,我太激動了,是我妹去了鋼廠當了童工(其實是我姐在鋼廠當車間主任,我妹還在高中和一個傻小子談戀愛呢),高老師您知道嗎?我妹她去鋼廠當了童工……她今年才八歲半呀!(好像把年齡說得太小了點,不過爲了感動老師,沒有辦法了)”

話還沒說完,就見高老師把眼鏡取了下來,邊擦眼睛邊用哽咽的語氣說:“你就別說了……太讓人感動了,沒想到現在這個人情冷漠的社會,還有這樣感人肺腑的事情……你叫沈勳是吧?回去吧!再狠心,我也不會讓你出那三十元補考費的,那是你爺爺的救命錢呀!”他邊說邊搖了搖頭,滿臉的傷感。

“謝謝高老師……那秦夕、樸夏呢?”我想幫這兩位兄弟也抓根救命稻草。

“他們不行!難不成他們也有苦衷?”

“高老師您有所不知……”我儘量用悲傷的語氣說,“我爲了給爺爺多掙點救命錢,從這學期開學的第一天起就去建築工地給人搬磚,他們知道後,也毅然地跑來幫我,每天在工地裡搬九個小時的磚,您不知道,他們爲了我吃了多少苦……特別是那個秦夕,手掌都完全磨破了,手指關節處的皮肉都磨掉了,一伸手就見十個露着白森森骨頭的血肉模糊不成手形手指啊……”我用手掩住了雙眼,裝作抹眼淚的樣子,其實是在偷笑。

“算了算了,你回去跟他們說,叫他們這幾天好好看看書,到時候能答多少答多少,不夠的分數我來想辦法……沒想到他們兩個看起來一副嬌生慣養的模樣,卻那麼講義氣,那麼有愛心。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高老師頗有感觸地說。

“還有……還有歐陽偉……”連我都爲自己的貪得無厭羞愧。

“他?他也幫你去搬磚了?”高老師有點不耐煩了。

“不是……他……”我猶豫着,腦子一邊快速地轉動,“他……每天都留在寢室幫我和秦夕、樸夏洗衣服、打飯、抄作業、洗襪子、洗帽子……”我儘量往上多添些活兒,差點把“泡妞”也說了出來。

“這樣啊……那我給他加上二十分好了,過不過就看他造化了。你回去吧!”高老師對我揮了揮手。

“謝謝高老師!那我先走了。祝高老師工作順利、生活愉快、天天開心……”

“行了,走吧。”高老師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我興奮地大叫了一聲,衝下了樓梯。

正在此時,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叫我,回頭一看,是高老師。

完了完了,是不是被他看出破綻來了?我在心裡暗暗爲剛纔一激動就失控後悔。

高老師的話使我提到嗓門眼的心又落了下來:“沈勳,這是我和你師孃的一點心意,你拿回去給你爺爺看病吧。”

我忽然發現自己應該挺適合去教堂從事教文寫作。

走下樓梯,秦夕已經等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我對他做了個勝利的手勢,然後打開高老師給的那個信封,裡邊裝了兩百元。

秦夕一臉驚奇地問我怎麼回事,誰給你的錢?我把情況跟他一說,他興奮地一拳打在了我肩上,一臉崇拜地說,你小子真行!

怎麼處理這兩百元,我和秦夕商量了很久,最後決定用它買些學習用具,找個合適的機會給高老師的女兒送去,但第二天晚上,我們就把買文具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用這兩百元請蘇柔、韋欣好好地撮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