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的曙光漸漸顯出啡紅,朝霞映在幽靜雅緻的庭院之中,還未曾走進,便有整齊稚嫩的讀書上郎朗傳來。
錦月透過窗子向來看了看,室內有十二三個皆是六七歲年紀的孩子排排坐好,搖頭晃腦極其認真的跟着李斯在背書。
“慕小姐~”
身後一聲恭敬的輕喚,讓錦月側過眸子去瞧,發現李詩音正站在不遠處,盈盈透水的眸子,散出了文氣的光澤。原本錦月覺得柳盈跟李詩音很是想象,但所處的環境不同,便有了天壤之別。
“李姑娘~”
錦月靜然一笑,李詩音猶豫了一瞬,在錦月身旁像是在尋什麼人一般,確定看不到,那溫柔的眸子中透出些失望的神色,絲毫的僞裝都不會。
“葉大哥,他沒來嗎?”
李詩音簡單的就像深谷中一汪清澈的溪水,雖然靦腆膽小,但說話卻不會轉彎,問完之後,面頰通紅的不知所措。
“葉闌他有別的事情做,今日沒有跟過來,李姑娘找她有事嗎?”
被錦月這麼一問,李詩音臉上的紅暈更濃了一層,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麼,怯怯的垂着頭,看都不敢再看錦月一眼。
“我~,我沒事,不~有事,那個~”
錦月看着李詩音笑了笑,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可能察覺到錦月並沒有笑話她,李詩音緊張的情緒稍有緩和。
“你不用緊張,月不過隨口問問,等改日見了葉闌,便讓他過來一趟。”
李詩音一驚,面上浮現驚慌的神色,連忙對着錦月擺了半天的都,最後嚥下口水才說出。
“不不,我不找他,葉大哥有事,就讓他忙吧,慕小姐,你千萬不要跟他說。”
看着李詩音羞怯怯的模樣,明明很想見葉闌,卻又怕耽擱了葉闌的正事。錦月淡笑着在想,若是葉闌肯收收心,或許李詩音到是個不錯的選擇。
“阿姐~”
學堂的門突然被從裡面推開,慕珏從裡面第一個跑過來,直接就衝着錦月撲過來,錦月俯下身將他攔住。
“慢點,別摔了。”
前幾日答應要送慕珏,卻因爲墨承乾突然駕臨右相府,便不得不耽擱了,今日好不容易騰出了空,錦月便走過來。
“這就是我阿姐。”
慕珏突然從家錦月懷中掙脫,仰着頭炫耀的對着身後那幾個,剛從學堂出來的孩子說道。那幾個孩子皆是瞪着一雙清澈澄明的眸子,打量着錦月。
“慕珏,你阿姐好漂亮呀,比我爹爹剛娶進府的那個姨娘都要好看千百倍,不不不,好看千萬倍。”
一個大膽點的孩子,率先跑了過來,其他的也陸陸續續蜂擁而至,個個頂着一張純真活潑的臉,跟其他學院那些一本正經的夫子教出來的截然不同。
“那是自然,我家阿姐是這個世上最好看的人。”
看着慕珏驕傲的模樣,錦月無奈的笑了笑,她本以爲因爲沒送慕珏來學堂,會讓慕珏不高興,看來並沒有。
“姐姐,你真的好漂亮,我長大了,你能不能嫁給我做娘子?”
突然一個看上去很是機靈的孩子跑了過來,仰着頭一臉認真的看着錦月,讓錦月木然愣住,她愛從來沒見見過如此大膽的孩子。
“阿姐,什麼是嫁給他做娘子?”
慕珏一臉茫然的看着錦月,錦月一時的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慕珏的問題,到是那個孩子出口解釋了一下。
“做娘子,就是兩個人永遠在一起,就像我們的爹孃那樣。”
慕珏似乎懂了一般點了點頭,思索了一下,眸中泛着驚喜的光澤,抓住了錦月的手。
“那阿姐給我做娘子吧,我比他好看?”
錦月看着慕珏興致勃勃的模樣,覺得又無奈又好笑,她似乎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告訴慕珏,不是隨便兩個人都可以成親的。
“你傻呀,他是你阿姐,是不可以給你做娘子的,只有不是血親的人才能娶來做娘子。”
慕珏眸中的光亮突然暗淡下來,雙手抓住錦月的衣袖搖了搖,擡頭十分認真的跟錦月求證。
“阿姐是嗎?”
錦月對着慕珏溫笑的點了點頭,慕珏漆黑的眸子立馬充滿了淚水,嘴也噘的老高,錦月便伸手摸了摸慕珏的頭。
“雖然阿姐不能給珏兒做娘子,但阿姐還是會陪着珏兒的。”
慕珏的眸子立馬又亮了起來,孩子的世界,果然喜怒都來的快,去的也快。
“那姐姐嫁給我當娘子吧?”
看到那張天真無邪的臉,在一本正經的問她,還沒等錦月回答,其他的孩子也都圍了過來,個個都吵嚷着,要錦月給自己做娘子。
“我阿姐是最好看的人,當然要配更好看的,你們統統不夠資格。”
慕珏張開手將錦月護在身後,錦月這一趟過來,沒想到惹了一場麻煩,也不知李斯是如何教的這羣孩子,如此的早熟。
“喲,最好看得人,在哪呢,我怎麼沒看見,小子,話不要說的太滿。”
一個戲謔挑釁的聲調從側後方響起,錦月看到了嶽凌寒正拎着一把掃帚走了過來,身上依舊穿着華美的錦袍。
“哼~,我阿姐就是最好看的人。”
慕珏有些生氣的瞪着嶽凌寒,所有見過阿姐的人,都誇他阿姐好看,偏偏這個人從來都不承認,還說他阿姐過慧易折,他可記着呢。
“青鸞姐姐那裡有你最愛吃的栗子糕,去拿來分給大家吃。”
錦月揉了揉慕珏的頭,慕珏兩眼放光的朝着青鸞跑去,立馬往了嶽凌寒說他阿姐不漂亮。
“嶽先生開始在書院掃地了,做的可還開心?”
錦月淡笑的看着嶽凌寒手中的掃帚,想來是李斯故意整他的,才讓嶽凌寒留在書院掃地。
“掃地也是個十分有趣的活計,慕小姐可以試試看。”
此時李斯跟梅清收拾好了裡面的東西,剛好從學堂中走出來,梅清看到嶽凌寒故意將視線撇開,直接看向錦月。
“慕小姐~”
錦月想梅清跟李斯同時頷首,清淡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梅梅,辛不辛苦,我給你沏好茶,溫度剛剛好,要不要喝?”
梅清不想理會嶽凌寒,嶽凌寒卻直接黏上去,李斯一副見慣了的模樣,直接朝着錦月這邊走了幾步。
“慕小姐來看慕珏的吧?”
錦月笑着點了點頭,她此次前來,的確是是看慕珏的,因爲過兩天,她就要去往翰林院,監管科考一事。怕是科舉之前,都抽不出空過來了。
“還沒謝過李先生呢,珏兒進步很大。”
慕珏現在的才智跟字形,都有了迅速的改觀,的確是李斯的功勞,即便不盼着慕珏能夠學富五車,錦月心中還是歡喜的。
“慕珏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奇才,老夫只是盡了些綿薄之力。”
在那方連纏帶哄着梅清的嶽凌寒,聽到這方李斯的話,冷笑了一下。
“李老頭,你什麼時候這麼謙虛了?這可不像你呀?”
李斯作爲天下文人的表率,一向清高的很,他的學生在朝爲官的不在少數,也沒那個能讓李斯稱的上一句難得一見的奇才,嶽凌寒此時側頭看了一眼,那個正給其他孩子分點心的慕珏。
“老夫說的是實情,地你掃完了嗎?老夫這裡可不養閒人?”
嶽凌寒惡狠狠的瞪了李斯一眼,他用十壇上好的女兒紅來討好李老頭,他卻非讓自己在這裡掃地,才能打贏他留下。但爲了梅清,他又不得不答應。
“我什麼時候當過閒人,不信你讓小詩音去看看,保證比你那張老臉還乾淨。”
李詩音在有外人的時候,一般很少說話,此時若不是嶽凌寒突然提起了,錦月到忘記了,李詩音還在這裡。
“嶽叔叔的確已經打掃的很乾淨了。”
嶽凌寒雖然比李斯小了十歲,但兩人的交情一直不錯,原本李詩音就一直喊他叔叔,本來嶽凌寒也覺得沒什麼,但不知道爲什麼,最近因着梅清在,怎麼聽都不順耳。
“小詩音,說過多少次了,我這麼年輕,不要叫叔叔,要叫哥哥。”
李詩音神情一怔,因爲叫習慣了,不好改口,便垂下眸子不說話。李斯鄙夷的瞪了嶽凌寒一眼,他老牛吃嫩草也就算了,還哄騙自己的閨女喊他哥哥。
“讓小音叫你哥哥也行,你先叫老夫一聲叔叔聽聽。”
嶽凌寒聽到李斯的話,面色一僵,因爲李詩音跟梅清同齡,再聽李詩音喊自己叔叔,心裡不是滋味,但他可不想比李斯矮一輩。
“我只跟小詩音論輩分,你少瞎摻和。”
看到嶽凌寒胡攪蠻纏的樣子,錦月垂眸笑了笑,看來有嶽凌寒在的日子,這書院添了許多的樂趣。
“這都快中午了,慕小姐留下來吃個便飯吧,小女的家常菜做的還是不錯的。”
關於李詩音的廚藝,錦月先前就聽葉闌誇過,葉闌還順便鄙視了她一下,連一壺開水都燒不開。
“不打擾了,月還有事,這便要走了。”
今日能到這裡來一趟,已經是百忙之中抽的時間了,而且梅清也屬於要參加科考的人,她不便多接觸。
“聽聞慕小姐是皇上欽定的主考官,的確有的要忙了,應該快去翰林院了吧?”
錦月點了點頭,所有涉及科考的人,在進翰林院之前,是不得接觸考卷的,其他人已經在兩天前就到位了,她後天就得去。
“你是今年的主考官?現在科考這麼兒戲?”
關於主考官一事,早就鬧得滿城風雨了,而嶽凌寒跟梅清一直早書院之中,本也不太關注此事,便不知道。
“皇上的決斷,月不得不從命,讓嶽先生見笑了。”
梅清此時也靜愣的看向錦月,他是到臨都才聽到錦月是何人的,但也沒將她跟科考的主考官聯繫在一起。
“慕小姐雖然沒有一官半職,但才學足以勝任,怎麼會是兒戲呢?”
錦月流傳於世的佳作,李斯都一一看過,尤其是對一些文學作品的點評,可謂字字珠璣,連他也沒有十分的把握,能比得過她。
“事已至此,勝不勝任,月都得硬着頭皮擔着了,時候不早了,月該回去了。”
錦月垂眸福了福身,便對着慕珏招了招手,慕珏趕緊跑了過來。
“阿姐走了。”
慕珏撇了撇嘴,委屈的雙手抓住了錦月的衣袖,不肯放手。
“可是阿姐你纔剛來,你什麼時候在來看我。”
慕珏從小就喜歡粘着錦月,如今在這學堂中,一分別就是幾個月的時間,慕珏很不習慣。
“這段時間,阿姐有些事情要做,便的不了空,等忙過這陣子,阿姐便將你接回去,在家中多住些時日好不好?”
慕珏不情願,但還是點了點頭,鬆開了手。錦月從來不會給慕珏不切實際的希望,做不到的事情,就明確的告訴他,只能有多說了幾句好話安撫了安撫慕珏。
“月告辭了。”
錦月臨走前出聲跟李斯他們又告了聲別,便迅速抽身離開了學堂。
翌日清晨,錦月起了大早,由宮裡來的轎子直接擡着進了宮,踏入翰林院,有宮人一一將負責的人給錦月介紹了一遍,錦月免不得被其他人觀摩寒暄一陣。
雖然錦月才名遠播,整個翰林院的人都聽過她的名字,但畢竟依舊覺得錦月只是個沒見過這麼大世面的女子,便覺得她不過是來當個擺設。
圍着錦月的人很快散去,只是偶爾會偷瞄一下錦月,畢竟這翰林院錦月是唯一一個能進來的女子。
科舉出題分爲,墨義、口試、貼經、策問、詩賦,錦月負責策問跟詩賦方面的試題,而墨義,口試、貼經,便是由赫連鳴謙那一邊負責。
往年都是年前便開始準備了,而今年由於主考官一直沒有定下,到如今的還沒有準備出科考的試題,負責科考的所有官員,不得不日夜趕工。
錦月這一方的人搬出了一摞一摞的資料,跟預選題給錦月看,錦月聽他們講了一天的每到試題的出處,跟能考覈到考生哪方面的才能,只被講的頭昏腦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