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小姐出門不帶她,陪在這樣一個聰慧的人身邊,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唯恐身份暴露,皇家鳳影一向把忠誠藏於骨髓。
好在皇上從來不曾給過她任務,她以爲能瞞天過海,但小姐這樣的舉動,顯然早已經對她起疑了。
臨都郊外的大雪鋪了厚厚的一層,腳踩上去已經漫過了膝蓋,斑駁的木門裂了大大一條縫隙,栓在上面的鐵鏈鏽跡斑斑,同樣鏽跡斑斑的還有那枚銅鎖。
這裡她不知偷偷來過多少次,卻從來不敢進去,左相夫人總覺得,玉玲瓏那雙清冷的眼眸就在裡面,但這次她卻忍不住伸了手。
那銅鎖噗通一聲落在雪地裡,不知是原本就沒鎖,還是年頭久了,這鎖自動斷了。
吱呀一聲,原本精緻的院落已經是荒草叢生,滿目蕭條,她記得與門相對的便是一個小亭子,以前她時常跟玉玲瓏在亭子裡聊天,如今那亭子。
右相夫人稍稍一擡雙目,整個人呆愣住了,攤到在地,亭中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盈盈而立,墨發如瀑垂到腰際,簡單的髮髻上插着一支白玉簪子,這樣的裝束,是玉玲瓏生在最喜歡的。
“你~,你~,你是人是鬼?”
那白衣緩緩轉過來,一張清冷絕豔的臉,一雙帶着寒意似月韻的眸,一副淡然若斯的神情,讓左相夫人憤然的站了起來。
“原來是你?”
錦月清淡淡的笑了笑,用水袖掃去了落在石凳上面的一層薄雪,坐了上去,清淡的眼眸撇過右相夫人驚慌失措的臉,目色沉沉的撇下去。
“不知顏夫人把月當作了誰?”
左相夫人皺了皺眉,慕錦月身爲葉家的人,那件事怕是瞞不過的,所以一早她便做好了心裡準備,好在弦兒現在已經嫁給了赫連鳴謙,她無論如何是傷不到弦兒了。
“你跟她真是不像,她說話從來不會繞彎子。”
錦月笑着將手邊的煮着的茶壺拎起,慢慢的將茶杯注滿,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防似着世間只有她一個人存在。
“她亡故多年,勞顏夫人還時時掛記着,月該替她跟顏夫人道聲謝吧?”
左相夫人沉了沉雙目,也走了過去,這慕錦月雖然容貌及不上玉玲瓏,但這份神韻卻像了七八分去。
“你究竟想說什麼?”
錦月將茶杯拿起,低頭嗅了嗅,擡起了清淡的眸子,似是很陶醉的模樣,掛着淺笑的面容輕輕的撇過右相夫人那張驚魂未定的臉。
“麴塵花,茶中瑰寶,世間只存三畝,長於稽靈山腰,隸屬王傢俬產,果真擔的上一葉一金這價錢。”
當年她便是在這個地方,將毒下在了這麴塵花裡,看來這慕錦月果然什麼都知道,今天是來跟她算總賬的吧。
“你究竟想怎樣?”
錦月莞爾輕笑,眸中的寒意比這寒冬還要冷冽,讓左相夫人心中發怵,她知道有句話叫做血債血償,做過的那些事情,她也沒曾悔過,刻眼前這個像極了玉玲瓏的女子,顯然沒有想給她的痛快。
“月請顏夫人見一個人。”
錦月將手中的茶杯握在手心,不曾喝過一口,只是把玩着,遠處有兩個人拖着一人緩緩走進。
被拖着的那個人衣衫襤褸,頭髮稀疏可數,而且枯黃髒亂,黑乎乎的頭皮被抓出道道傷痕,露出的皮肉長出密麻的濃瘡,看的只讓人作嘔。
拖着他的那兩個人將他往地上重重一摔,那人發出一聲嘶啞痛苦的呻吟,癱倒在地,那張已知被僅留的幾縷頭髮,遮掩的面容也漏了出來。
“啊……”
左相夫人面色慘白,驚呼一聲,癱倒在地,錦月斂了斂眉,俯下身子,臉上依舊掛着一抹淺笑,低頭問她。
“顏夫人果真認得他。”
左相夫人扶着石桌重新顫顫巍巍的坐下,面前這看似人畜無害的女子,笑的清淡恬靜,卻無形之中將人嚇破了膽。
“我不認識他。”
錦月不動聲色的笑着,掌心裡的茶杯卻握緊了幾分,那面容像是一隻貓在鬥老鼠,看的右相夫人心慌不已。
“也難怪,畢竟十七年了,貴人多忘事嗎。那月幫你回憶。”
左相夫人眼眸驚恐的瞪大,身體不住的顫抖着,突然將雙手抱住了頭,她現在恨不得錦月能一刀殺了她,被她這樣恐嚇實在是難熬。
“不~,不~,不要。”
這人即便已經面目全非她也認得出是鬼影,原以爲找一個朝廷束手無策的人,便可以高枕無憂,沒想到聽風樓竟然可以捉到他,並將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原來這些年,不是聽風樓一直不知真相,而是聽風樓的人還未動到自己,如今終於是找她算總賬的時候了。
“看來顏夫人是想起來了,不知午夜夢迴,可否也會心存不安呢?”
她自己做過些什麼,會遭受些什麼,其實早在這之前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如今女兒已經出嫁了,有了最好的依仗,她還畏懼什麼呢,想到這裡,左相夫人突然釋然了。
“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玉玲瓏的死的確跟我有關。”
錦月眸光冰寒一閃,憤恨的將手中的茶杯摔碎在地上,臉上的淡笑換上一抹狠厲。
就是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人,覺得全天下都該對她唯命是從的人,她的東西誰都碰不得的人,害的父母雙亡後,還將她一手推入地獄。
“你以爲弦陽嫁給赫連鳴謙,我就不能奈何她了是嗎?我告訴你,即便她到天涯海角,她的生死永遠攥在我的手心了。”
百年前,王家傾盡家財,幫得赫連先祖助墨家統一四國,事後,赫連先祖心懷感激,便留下一信物,叮囑後人。
日後只要王家人拿信物找來,所求之事只要不傷及天朝,赫連後人必須答應,左相夫人便是用這一籌碼,用那靈犀鐲迫使赫連鳴謙娶了弦陽。
“你即爲葉家人,難道不該稟着祖訓,不與赫連家,瀲灩谷爲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