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韓冰離去很久之後,柳月依舊站在門口。青伶、慕青鶯、凌雪幾人的身影輪流地出現在她的腦海,這些記憶中的影像使得她心煩意亂,她使勁搖了搖頭,想把這些影像甩開,卻是突然想起了這批新弟子中那名叫作倪採的女子。
她轉過身,目光望向那正在搭建房舍的營地,在照明陣法的作用下,那裡顯得格外明亮,年輕的弟子們正忙得不亦樂乎,似乎根本就感覺不到疲累。
柳月在沉默中,腳步不由自主地向着營地方向走去,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卻是鎖定在那名叫作倪採的女孩身上。
以柳月的敏感,她能感覺出,雖然每一次韓冰在面對倪採的時候都表現得不在意,但這種不在意中有一種刻意而爲的意味,韓冰越是如此,她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便更加明顯。
營地之內,管慕白正在指導新弟子搭建房屋和蒲臺,看到柳月走過來,連忙恭敬抱拳施禮:
“師尊,您不在房內打坐調息,怎麼到這裡來了?”
“辛苦了。”柳月衝着管慕白微笑點頭,“你哥呢?”
“他到森林裡去抓幾頭野獸。”管慕白說道。
“恭迎副宗主!”那十二名新弟子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計,站到柳月身前,神色更加恭敬。
“忙你們的吧,我只是過來隨便看看。”柳月目光從那些新弟子中掃過,最終落在倪採身上,這一看之下,她內心微微一顫。即便對方還只是一介凡人,但依然給了她莫大的壓力。
望着她,柳月彷彿看到了當年在死亡之海暴風城海底囚牢內,自己被青伶囚禁折磨而毫無反抗之力,看到她那至高無上的女王神威,還看到了她的莫測神通、絕美容顏,以及與韓冰所生的兩個女兒。
青伶,這個名字,在柳月的心中已經成爲不可抹去的烙印,一個解不開的心結。
“師尊!”管慕白見柳月一個勁地盯着倪採,以至於對方已經在她的目光之下無所適從了,不得已輕聲提醒道。
“哦。”柳月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滲透。她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手指在納戒上一抹,取出一支精美的髮簪。
“倪採姑娘,你與我投緣,這支髮簪送給你,還請收下。”
那倪採姑娘身體微微顫抖,低頭膽怯地說道:“感謝副宗主,採兒不敢!”
柳月望着她那如驚弓之鳥一般的模樣,內心暗歎,上前一步,拈起她的手腕,靈力輕吐,爲她注入一道靈力,這纔將她安撫下來,將髮簪放在她的手心,帶着歉意地說道:
“倪採姑娘莫要介意,只因你長得太像我的一位故人,所以每次看到姑娘,都會有一些聯想,這髮簪蘊含靈力,是一枚法寶,可助你防身。”
“採兒多謝副宗主大恩。”倪採怯生生地點頭道。
“好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柳月說完,微笑中轉過身,向着自己的小屋走去。
在她離開後,管慕白輕嘆一聲,深深地看了倪採一眼。
“去吧,你的體內同時擁有師祖和師尊的靈力滋養,資質在這一批新入門的弟子中算是最好的了,好好珍惜。”管慕白說道,聲音中帶着柔和,以她的性格,倒是極少以這種語氣說話。
對於青伶,管慕白倒是也見過,不過卻是從未有過直接的接觸,對於韓冰、柳月與青伶之間的恩怨糾葛自然也不是很清楚。
“多謝白長老!”倪採眼中露出感激,沒有人知道,她是多麼地渴望抓住這次難得的修行機會。
此刻,附近的一座山頂上,韓冰從閉目中睜開雙眼,發生在營地的一幕,逃不出他的感知,他倒不是刻意監視,而是無意間神識掃過,看到柳月與倪採在一起,這才留意起來。
黑暗中,韓冰神色如常,內心卻是波瀾起伏。他不可能去責備柳月,連他自己在倪採面前都難免失態,更不用說柳月了。但是不管怎麼說,那位名叫倪採的小姑娘的確是無辜的。
良久,韓冰平復了內心的情緒,重新閉目,他在推衍一種兼防護和攻擊於一體的陣法,這座陣法將以整座千水島爲基礎,千水宗想要發展,就需要廣收弟子,這樣一來,難免會引起那些流竄於千水星的烈火宗和皇室弟子的注意,他感覺到,在不久的將來,會有一場硬仗要打。
佈置這種攻擊和防禦陣法,並不是韓冰的強項,一直到天色黎明,他也沒有推衍成功,看到天色漸亮,韓冰站起身,放棄了陣法推衍,飛身而起化作長虹,少傾便落在靠近海邊的一處小山包,四下張望觀測一番後,決定在此建立一座傳送陣。
他要建的,是一座中型傳送陣,傳送陣的建造,對於韓冰來說,並不算是難事,早在千年之前,他在落日星趙國,便建立過可以直通死亡之海的巨型傳送陣。
千水島的傳送陣,只需要能夠傳送到離這裡最近的常青國即可,所以並不需要特別大。
韓冰右手攤開,其上光芒一閃,一柄泛着寒光的長劍出現,他手握劍柄向着山尖方向狠狠地一劃,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劍身之上,一道劍芒呼嘯而出,剎那間,劍芒所過,整座山尖被削掉,露出其上一方巨大的平臺。
那被削掉的山尖,在一陣轟隆聲中遠遠地落在海面。
異響過後,一道長虹從遠處飛來,柳月今天換上了一身青色裙衫,幾個閃爍間落在韓冰身後不遠處。
韓冰回頭看了柳月一眼,眼中閃出一抹驚訝,在他的記憶中,柳月從未穿過這種青綠色的裙子,此時一看,倒有一股清新之感。
“我這身衣服好看嗎?”柳月看到韓冰的目光,眉毛一挑,笑問道。
韓冰鼻子裡嗯了一聲,目光從她身上收回,右手向着海邊虛空一握,一枚巨大的黑石被他抓起。
“那位叫作倪採的姑娘不錯。”柳月說道。
韓冰手上一頓,不過很快便恢復,沒有迴應柳月的話,將石塊放在平臺後,他再次虛空一抓,又一塊石頭被抓起,如此反覆幾次後,他停下手,沒好氣地說道:
“你要是閒的話,幫我煉化這些石頭,製作傳送陣盤。”
柳月嘟了嘟嘴,輕哼一聲,上前幾步,雙手掐決,向着平臺上的石塊一推,一團蒼白色的幽冥焰升騰而起,帶着恐怖的高溫,迅速包裹那些石塊,懸空開始煉化。
韓冰也沒有閒着,手指在空中虛點幾下,化作金色符號,飄悠之下落入平臺,融入山體之中,轉眼間消失不見。
以幽冥焰煉化山石非常容易,沒多久的功夫,那些巨大的黑石便在柳月的煉化之下化作岩漿,落在平臺之上,塑造之下變成一方圓形平臺。
韓冰袖袍一甩,陣陣寒風呼嘯,這寒風中帶着冰晶掃過圓臺,立刻,平臺之上便升騰起巨大的水汽霧團,平臺以極快的速度凝固成型。
“佈置傳送陣的方法,你也應該學一學,畢竟,你是我唯一的親傳弟子。”韓冰說着,從納戒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簡放在額頭,閉目凝神,許久之後,將玉簡交給柳月。
柳月接過玉簡,眼中露出複雜,她倒不是不想學習傳送陣的佈置方法,只是韓冰剛纔刻意在親傳弟子這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這就是在向自己暗示,倆人只是師徒關係。
“是,師尊。”柳月點頭道,將眼中的一抹失落深深掩藏。
韓冰送出玉簡,轉身離去。
此刻,常青國神道峰山頂,近百烈火宗和皇室弟子聚集於此,他們一個個望向傳送陣盤的目光中充滿憤怒。
“到底是誰?居然破壞了傳送陣?”爲首的,是一名化元后期大圓滿的中年男子,身穿皇室袍服,他大聲吼道。
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人敢說話。
“劉青,你烈火宗不是有五名弟子在此守護陣法嗎?人呢?”中年男子指着烈火宗一人吼道。
“回稟執事大人,在下已經通過各種渠道尋找那幾名弟子的下落,卻是無果,在下懷疑,他們可能已經被人殺害了。”那名叫作劉青的烈火宗弟子連忙解釋道。
“被人殺害?誰能殺了他們?難道是山下的那些廢物凡人武士?還是登山的遊客?”皇室執事聽了劉青的解釋,顯然很不滿意。
“會不會是柳月?”劉青疑惑道。
“狗屁,如果你是柳月,你會自投羅網,跑到這裡來?”
“這——”劉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眼下陣法已經被破壞,你們是烈火宗陣法堂的,限你們一個月內修好。”那皇室執事說完,一甩衣袖,走向一旁的巨石,爬上去後,盤膝打坐。
劉青苦笑一聲,看了看那被破壞的傳送陣,又看了看衆多烈火宗弟子一眼,長嘆一聲。
“師兄,這可是能夠跨越星界的6階超巨型傳送陣法,已經是所有傳送陣法中的巔峰水平,以我等的能力,怕是無能爲力啊。”一位烈火宗弟子上前一步,對劉青說道。
劉青擺了擺手,一屁股坐在陣臺上,無奈地說道:“還用你來提醒我?想我進入烈火宗三百多年,參與建造過的最高級的傳送陣法也僅僅達到3階,想要修復這種規模的傳送陣,就算是陳輝堂主親自來了也不行,除非大長老或者宗主親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