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華滿天

巨蝮

他知道時間有限,爲了實現自己的目的,經年在山裡居中調停了一些部落糾紛,還提出了很多高瞻遠矚的建議,地位提升的同時,也充分發揮江湖義氣那一套,用自己的方式慢慢整合改變着山裡的力量。在他的極力撮合攛掇下,六個最大的頭目和部落首領柳下結拜,甚至把距離即翼山最近的縣城守備楚英也拉了進來,經年雖然排在了末位,但依靠這種結義的方式暫時獲得了初步的武裝。

楚英,性情中人,仕途並不得意,寄情山水自娛,與山中強紳交好,這多少也是山中諸人有些目無法制、有恃無恐的原因之一。因自視較高,楚英與經年並不像其他人那般和睦,而是一種既親密又競爭的關係。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人性豪情,經年混不吝的性格,再加上仗義多金,完美契合了這裡的生態環境,所以追隨他的人很多。身邊的人員越聚越多,除了真實身份,經年也絲毫不避諱自己的官軍出身和野心企圖,他還做了別人不想做也不敢做的事:暗中日夜不停地打造兵器。

山中衆人早已飽受戰火摧殘,厭倦了外面的權力紛爭,不問世事,多數對經年的做法持觀望態度。然而即使再大的湖面,就算一顆很小的石子投下,也能引起陣陣波紋,經年就是這樣一顆石子,不,應該是一塊巨石,在他的攪動下,山裡人逐漸變得躁動了起來。

眼見有機可乘,閒暇時間,經年動員山裡富餘人員沿着山口險要處修建了城牆和山門,厚實堅固,易守難攻。散盡家資,招兵買馬,溪楓和文東按部就班地進行守城和攻殺訓練,一隻初具規模的力量呼之欲出。經年把目光放到了楚英所在的智遠城,裡應外合之下,成事會相對簡單,然而在出山之前,經年還要做兩件事。

第一件事,和人沒關,他要解決一隻野獸。

這即翼山中,山高林密,水草豐盈,什麼都大,飛禽走獸皆如此。近年來,山中猛獸頻繁出沒,常出入各營寨獵殺人員牲畜,其中以前面提到的巨蝮爲害最深。災患不斷,生民苟延殘喘,再加上匪盜橫行,三家公候早已對即翼山這偏狹之地不聞不問,留下此地之人自生自滅。

傳言這巨蝮,臥潭而居,黑身青首,須長兩尺,臥潭而居。長數丈,身圍三四尺,速度極快,葬身蛇腹之人不計其數。近年來天旱少雨,這條大蛇也不安分了起來,每逢旱季雨後,它就時不時地就出動一次,每次的首選自然是順着山脊而下,附近人畜密集的村鎮。

附近的村莊深受其害,無力抵抗,而這條大蛇也因此口口相傳,神乎其神。附近鎮守曾高價請人獵殺甚至出兵剿殺,想千方設百計,然而巨蛇每次都能順利逃脫,留下一地凌亂。各鎮守無奈,只得遷走了即翼山附近村郭的百姓,集中到智遠縣統一居住生息。上級多次督促苛責楚英剿殺,然無一成功,楚英的壓力也是空前巨大。

起初山中之人,並不怎麼受大蛇所累,然而隨着山外附近的人員遷走,食物短缺,這條青首巨蟒便時常越過山脊,開始爲禍山中。最初,土著部落視巨蛇爲神明,常常用活人獻祭,以求活命、屬地平安。可後來,巨蟒來得愈加頻繁,山人不堪其擾,就連當地土著人都變得懷疑起來,外來人更是心驚膽戰,恨得入骨三分。

這種情況,經年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之前經年喝酒的草棚就是爲之所毀,後來經年在山中做大,楚英爲了殺殺他的風頭、難爲他,激將經年組織人馬獵殺過巨蟒幾回,也是無功而返。

他知道楚英的意圖,偏偏自己就是個喜歡挑戰的人。爲了贏得與楚英的對賭承諾,心悅誠服爲自己所用,同時解除山中百姓疾苦,震懾土著部落,更好地凝聚人心,達到一呼百應的效果,經年決定斬殺這隻巨獸。

話雖是這麼說,但是在他的心裡,他也不知道,這一決定是爲民除害的公心多一些,還是自己出風頭、延攬人心的私意多一些,然而有一點是明確的,那就是這條蛇必須死!

經年走訪流民之間,尤其是原住民,收集巨蝮的相關信息,與溪楓文東反覆研究,結合之前在朝中有關獵蛇的各類古籍記載,制定了詳細的捕殺計劃,並打造器械,抽調精幹之士五十,反覆操練。

然而,當溪楓和文東知道經年要以身試險後強烈反對,在出發的前一夜,甚至與經年發生了激烈爭執,以死相抗。

“此行兇險,殿下又何必冒死前往?我和文提督帶隊前去即可,如有不測,殿下仍可圖謀大業。”溪楓嚴肅地勸着經年。

“是啊,殿下,讓我們去吧。現在皇子忘川生死未卜,你如果真的有什麼不測,我們該如何向世人交代?”文東的聲音明顯更激動了一些。

經年一直沒有作聲,明顯沒有同意。

“如果殿下執意要去,就從我的身上跨過去吧!”見勸說無效,溪楓抽出兵刃立在了門口。

經年仍舊沒有作聲,溪楓和文東在繼續勸說着,什麼國仇家恨、社稷大業全出來了。最後,經年實在聽不進去了,擡起了手,示意二人不要說了。

“二位的心意我明白,身爲王子,爲民除害是我的責任,始祖當年起兵也無外乎救民於水火,我又豈能置身事外?悠悠衆口,看着二位替我赴險,我豈不被不齒於坊間?何況,我並非書生犯險,有這麼多精壯之士,性命無虞,二位放心即可。”經年顯得很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