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玉在一顆大樹的枝幹上停下,猛然回頭,目光警覺的四下掃蕩。
“怎麼啦?”南宮洪和南宮卓先後在她的身邊落下,後者疑惑的問道。
“沒什麼,可能出現錯覺了。”南宮玉搖搖頭,繼續向前飛掠。
南宮洪和南宮卓對視一眼,也不敢再停留的追了上去。
五人身後千餘米的地方,某個正在飛速前進的高大狼影身體一僵,猛地擡頭看向前方。
它眼睛裡早已顯得有些黯淡的銀光緩緩熄滅,恢復成純粹的漆黑,那種漆黑似乎連世間最耀眼的光都無法照亮。
“竟然能斬斷吾族的天賦,黑暗幽鏈。”狼影黑色的身體微微波動,似乎變得比之前更加虛幻了。
“那股力量,怎麼,有種熟悉的味道。”它閉上眼睛細細感應腦海裡遺留的能量痕跡。那股斬斷黑暗幽鏈的能量,有種無與倫比的冰冷,和凌駕衆生的睥睨,不經意間透出的威嚴浩大而高貴,竟讓它有種想要伏地跪拜的衝動。
“那個人類小子,還真是讓我越發的感興趣了,嘶嘶......”狼影發出一陣急促的嘶叫,頓時那數十道跟在它身後的黑色影子將速度提升到極致,朝着遠處的南宮玉等人瘋狂的追去。
彷彿是感應到了身後遠處幽靈狼的動作,無意識狀態下的南宮軒璘眼睛微眯,瞳眸裡濃郁的血光緩緩波動,化爲漩渦。剎那間,一股滔天的殺伐之氣從天而降。
南宮玉飛掠的身體在空中定格,眼睛裡佈滿了難以掩藏的恐慌。在她身後數米遠的空中,南宮天,南宮卓和南宮洪一樣被某種力量瞬間凝滯,臉上甚至無法流露出一絲表情,但從眼睛裡就能看出他們內心極速膨脹的恐懼。
可那絲恐懼僅僅持續了一瞬間,便徹底消失了。短暫的空間凝滯後,一絲徹骨的冰寒襲上幾人的大腦,之後便只剩下了無法言說的無邊無際的黑暗。
失去意識後空間凝滯隨之解除,幾人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向着地面飄落。那是真正的飄落,無形中彷彿有股力量在輕輕托住南宮玉等人的身體,把他們安全的送向地面。
某一刻,南宮玉背上的小小身影掙扎着站了起來,凌空而立,看向幾人奔逃而來的方向。
不知道爲什麼,原本處於被術法侵蝕狀態下的南宮軒璘是不該具備意識的,可現在他那雙像是燃起了血色火焰的眼眸裡,竟透出些許睥睨衆生的傲然,和淡淡的懷念。他看着這片森林,或者應該說,這片世界,臉上的表情莫名而深奧,不知是欣喜,還是憎惡。
唰唰,不遠處數十道黑色的影子穿過巨木大樹的樹幹,朝着南宮軒璘涌來,森林裡頓時瀰漫起濃濃的陰寒氣息。
他站在空中輕輕揮手,那些撲來的影子頓時紛紛凝滯,在半空中顯露出真實的形貌。它們並非是完全的狼形,而是一團團初具狼獸雛形的黑色霧氣。
“只是最低階的幽靈狼麼?”他嘆了口氣,看着那一團團的黑色霧氣,眼睛裡竟有些久別重逢的喜悅。
“你也出來吧。”忽然間,他對着某個方向微微一笑,像是在對自己的孩子說話一般聲音輕柔,“你知道的,只要我想留你,你一定走不了。”
遠處的某棵大樹下,一個虛幻的黑色狼影浮現,它昂首看着南宮軒璘,身體顫抖着緩緩了下去,那完全漆黑的眼睛裡,似乎是有璀璨的星光凝聚。
“光與影,晝轉夜,死逢生。幽靈狼一族生於幽冥,卻有着這世間最潔淨的眼淚。你們懼怕光明,只能在黑暗裡行走,可你們的眼淚,卻擁有逆轉生死的力量。光明與黑暗共存一體,晝夜輪轉間生死交替。”南宮軒璘擡手一招,狼影眼中的淚水帶着璀璨的光芒劃破黑暗,落進他的手中。
“幽靈狼,是被神遺棄的種族。那創造了你們的神,真是該死啊。”
“大人,真的......是你。”狼影聲音顫抖,那句話本是幽靈狼一族的秘辛,記述了它們的誕生,也記述了它們的死亡。千百年來,知道這個秘密的存在,除了幽靈狼一族的人之外,就只有那位了。
“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夜魅的後人吧。夜魅,她還好麼?”
“吾王她,還在沉睡。”狼影神色一黯,低頭回道。
“是嗎?這麼多年,你們一直都留在這裡麼?”
“是。”
“看來夜魅她,也還沒有放棄啊。”
南宮軒璘揮手解除空間凝滯,那數十隻幽靈狼落地後紛紛退回到狼影身後伏地跪拜。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回大人,我叫梟刖。”
“梟刖,你帶我去見見你們的王吧。”
“是,大人。”梟刖看了一眼落在遠處的南宮玉幾人,低聲問,“那這幾個人類要如何處置?”
“留幾個你的族人看着他們,不能讓他們有所損傷。”
“是。”
“好了,帶我過去吧。”
“大人請跟我來。”梟刖站起身來,縱身一躍,虛幻的身影彷彿融入了黑暗一樣,瞬間消失。
南宮軒璘看向梟刖遠去的方向,凌空踏步,小小的身影毫無徵兆的消失在原地,像是融進了虛空中。
妖靈之森極深處,某個巨大的天坑地底。
南宮軒璘站在一處地下懸崖邊緣,身後的梟刖恭敬的伏在地上。懸崖下漫無邊際的恐怖黑暗蠕動不息,陰寒冰冷的氣息像是海潮般洶涌咆哮。
“她就是沉睡在這裡麼?”南宮軒璘低聲嘆息。他看着懸崖下的遠處,瞳眸裡升騰的血光將身前的一小片空間照亮。
伏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梟刖聽出了南宮軒璘聲音裡沉重而壓抑的悲傷,不敢答話。
沉默了許久,南宮軒璘忽然張開雙手,像是要迎接某人的迴歸,又像是要和某個闊別已久的老友擁抱。
“夜魅,沉睡了那麼多年,也該醒了。”他喃喃低語,聲音輕得猶如微風。
話音未落,他額頭上由血液咒文繪成的豎瞳便放射出濃郁耀眼的血光。銘刻在他身體之上的古老血液咒文蠕動着飛射出來,懸浮在血光籠罩下的空中組成一篇極之玄奧神秘的咒言。
恍惚間一個宏大威嚴的聲音開始頌念,低沉的咒語聲遙遠而滄桑,像是來自黃泉九幽。
隨着咒語聲的響起,懸崖下的黑暗被緩緩攪動,那海潮般的陰寒氣息越發濃郁。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低沉的咒語聲變成了高亢的吟唱,歌聲古老而悠遠,像是從神殿飄來的聖詠。無形中某種奇異的波動在這個地下空間裡蔓延,那波動從聖詠裡傳出,彷彿是在牽引着什麼東西匯聚,在召喚什麼東西醒來。
懸崖下的遠方,忽然響起轟隆隆的巨聲,大地開始震顫,似乎在那深不見底的黑暗裡,有什麼東西正破土而出,聲勢浩大。
地底世界裡迴盪的聖詠愈發急促,又時而激昂,時而低沉,時而狂放,時而輕靈。
猛然間一對巨大的眼眸在黑暗裡睜開,那對眼眸漆黑得純粹,像是能吞噬世間所有的光亮,可在這一處地下世界裡,它睜開的時候,卻又像是世間最耀眼的星辰,將一切事物都照得清晰明亮。
轟......轟......沉重的腳步聲震耳欲聾,南宮軒璘看着那對眼眸緩緩靠近,臉上流露出久別重逢的喜悅。
隨着腳步聲慢慢靠近,南宮軒璘終於看清了黑暗中擁有着那對瞳眸的身影。
巨大的狼首,小山一樣龐大的身軀,漆黑深邃的皮毛,一對骨翼。
“吾......吾王。”伏在南宮軒璘身後的梟刖聲音顫抖。
呼,懸崖下體型龐大的幽靈狼猛的張開骨翼,整個地下世界的黑暗之力在剎那之間被攪動,鋪天蓋地的黑色晶絲從虛空中浮現,然後飛射到骨翼表面,交織成一層泛着金屬光澤的翼膜。
做完這些,幽靈狼龐大的身體轟然消散,毫無徵兆的,南宮軒璘身邊的黑暗裡緩步走出一個長相妖異的女子和他並肩而立。
“梟刖,你先退下吧。”女子充滿威嚴的悅耳聲音淡淡的響起,伏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的梟刖緩緩起身,一言不發的退去。
沉默,完全的沉默,南宮軒璘和女子就這樣看着眼前的黑暗,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們似乎都忘了彼此的存在,始終沉默着不說話,但他們的臉上,卻都帶着無法言說的喜悅。
許久許久之後,女子扭頭看向南宮軒璘,無奈的開口。
“過了這麼多年,想不到你在面對我的時候,也還是這樣。”
“是啊,過了這麼多年,我還是這樣,還是沒變。”南宮軒璘微微一笑。
“你沒變,我也沒變。”女子蓮步輕移,靠近南宮軒璘握住他冰涼的小手。
“幸好,你還在我的身邊。”南宮軒璘微微用力,也握住女子的手。
“如果不是你,我和他們幾個,可能早在那場戰爭中死去了。”女子看着南宮軒璘的側臉,眼睛裡閃過一絲心疼之色。
“是我把你們帶上戰場的,自然要盡力保全你們。”
“那你現在......還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