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倒在懸崖邊,夏尋朝着下面慌亂的叫喊着,她受傷的手帶着猩紅的血,一滴一滴融入白雪中。
在茫茫風雪中,可見度及其差,夏尋順着懸崖邊一路爬過去,終於讓她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還好不是深淵,半空有個隔層,宴景城倒在那裡一動不動。
夏尋顧不上滿是血的雙手,找身上的手機。
找不到。
她突然想起,手機剛纔掉出來了。於是,立刻扭頭看向雪坡下面。
在距離懸崖這裡大約十五米的位置,半截手機露出雪面。
夏尋連滾帶爬,艱難的拿到手機,撥通了宴弘斌的電話……
不到半個小時,宴傢俬人飛機載着救援隊到達。
當昏迷不醒的宴景城被救上來後,夏尋趴在他身邊,一遍又一遍喊着他的名字,也不斷的痛苦發問。
“宴景城,你醒醒!你別嚇我,別睡,醒醒啊……”
“爲什麼要救我,你不是一直討厭我嗎,我死了,大家都可以解脫了,不是嗎?”
很快,宴弘斌的直升機也趕了過來,他看都不看受傷嚴重的夏尋一眼,帶着昏迷不醒的宴景城離開。
隨宴弘斌趕來的樑伯,看了一眼滿身血污的夏尋,跟救援隊吩咐了一聲。
直升機離開後沒多久,夏尋終於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發現自己在救援站,她甚至來不及接受進一步治療,因爲宴弘斌那邊通知人過來接她,立刻趕回去。
路上,夏尋得知宴景城被救回醫院,而醫生說他頭部遭到重擊,承載着記憶部分的海綿體受傷。
醒來,將面臨失憶。
夏尋一身狼狽,渾渾噩噩的抵達古堡。
這個時候的她,渾身是傷。只是……無人在意。
剛走進門,就見到震怒不已的宴弘斌,他指着夏尋鼻子怒罵。
“簡直就一白眼狼,我用最好的資源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就是怎麼報答我的?”
“不但勾引我兒子,還讓我兒子爲你拼命?”
“養你還不如養條狗!最起碼養狗還知道對着主人搖尾巴乞憐,知道忠誠,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連狗都不如!”
“孤兒就是孤兒,養不家的東西!還想企圖擁有自己不該有的東西。”
“滾!從此以後,我宴弘斌沒有你這個養女。如果以後你再敢出現在宴家,我、要、你、的、命!”
顯然,宴弘斌恨極了夏尋,最後五個字殺意十足。
他是真想殺了她。
多年的父女之情,看起來似乎就是一個笑話。
夏尋站在宴弘斌面前,神情木然。
她沒有反抗宴弘斌的安排,因爲她知道自己本來就是枚棋子。
當宴景城掉落懸崖那一刻,其實,她的天也塌了,像失去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畢竟,她來到宴家,從一開始不就是爲了宴景城麼?
夏尋再一次深刻明白,自己在宴弘斌眼中,其實連條狗都不如。
心中那點感恩之情,消失殆盡。
她對宴家也徹底心灰意冷,毫不留戀的收拾東西離開。
至於宴景城……
雖然這次他救了她,但這些年的折磨,早就磨平她對他曾經幻想過的期待。
這樣的結果對她,對宴景城,都好。
病房裡,夏尋從回憶中脫離,呆呆的望着宴景城安靜而蒼白的睡顏。
她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爲什麼呢?
失憶了卻還記得她,忘記不是更好,難道非要讓他們之間的糾纏繼續下去?
夏尋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像是受驚的蝴蝶一樣。
宴景城……
你到底怎麼想的……
在你心目中,對我,究竟如何看待?
一件物品,一隻寵物,還是……一個擁有人格尊嚴的人?最後一個,恐怕不可能吧。
夏尋看着昏迷的男人,輕蹙眉頭,內心的涌動除了她自己,無人知道。
而昏迷中的宴景城,此時卻走到了一團迷霧中。
四周空空蕩蕩又看不清楚,他就像失去方向的人。
迷霧中似乎有個光電,指引着他一步一步走過去。
等他看清時,才發現那是個女人的背影,雖然看不清,但他的心卻莫名的疼。
她是誰?
她到底要去哪裡?
宴景城下意識追上去,一次又一次劃開橫在兩人之間的重重迷霧,想要看清楚女人,卻總是看不清。
宴景城心裡越來越急切,也越來越煩躁,有種重要的東西就要流逝的感覺。
直到他聽到了一個呼喊他名字的女聲。
“宴景城,你醒醒!你別嚇我,別睡,醒醒啊……”
誰在叫他?
這聲音爲什麼如此耳熟,也如此讓他心痛?
緊接着,還是這道女聲。
“爲什麼要救我,你不是一直討厭我嗎,我死了,大家都可以解脫了,不是嗎?”
死?解脫?
沒等宴景城想明白,又聽到聲音話鋒一轉。
“宴景城,你住手……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我討厭你!”
宴景城猛地睜開眼睛,神情呆滯,目光發直,胸口猛烈起伏几下。
“宴景城……?!”
夏尋第一時間注意到突然醒來的宴景城,對方的反應嚇到了她。
她急忙按響呼叫醫生的電鈴,趕緊問對方。
“你醒了?現在感覺有沒有好點,我按了鈴,醫生馬上就過來給你檢查。”
病牀上,宴景城聽到耳邊的聲音,眼睛不由眨了眨。
呆滯的神色從他的眼睛裡消退,緊接着,他緩緩轉頭,看向病房邊上的夏尋。
在清冷人兒的注視下,宴景城眼裡劃過一絲痛苦,他暗啞着低沉的嗓音。
“你果然是討厭我的。”
夏尋愣住。
下意識眨眨眼,隨即反應過來,宴景城可能做噩夢了。
“你……”
夏尋剛想要開口安撫,卻被宴景城一把抓住手腕,他的語氣有些急切。
“我夢到你了,你說你討厭我!”
“我現在非常確定一件事,那就是我們過去,一定存在交集,而且是很深的交集!”
這一瞬間,夏尋小臉上難掩驚愕,被宴景城抓着手,差點顫抖。
宴景城恢復記憶了?!
不……
夏尋眼神慌亂不已,卻訕訕回答。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到底是有多討厭我,纔會做夢都不過我。畢竟夢都是反的,因此是你討厭我吧!”
“不是……”
宴景城正想繼續說清楚,然而卻被外面魚貫而入的醫生打斷。
“快快快,爲宴少進行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