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湮嵐看着漂浮在眼前的這個魚骨針,眸子裡閃動着忽明忽暗的光芒,就像是一支在風中飄動着的蠟燭,辨認不清其中的情緒是何。
“我負責了一次大生意,替我們的馬城主繡一幅鴛鴦繡布來慶賀他和新姨娘的婚禮。當時我是欣喜若狂地開始了工作,結果比我資歷低的一個小女孩卻突然接過了我的手頭活來幹。因爲憤憤不平,我將那女孩綁架扔到秦楚樓館,讓那裡的老鴇給她開苞接客。”
“當時我是財迷心竅,纔會做出這麼不擇手段的腌臢事。只是等到我醒悟過來自己做錯,重新返回秦楚樓館要去贖回那一名女孩的時候,才知道她已經不堪受辱歌喉而死。”
魚骨針傳來了劇烈的顫抖,就像是一個震動不已的琴絃,那一滴泫然欲泣的淚珠變得愈發灰暗。
就像是蒙塵的水晶。
“自從發生了這件事情,我身邊也開始了出現很多怪事。百里繡坊雖然最終都把鴛鴦繡布交給我來繡,但是這個鴛鴦繡線卻總是會意外消失,搞得我頻頻奔波,在一次我趕去平津街買繡線回來的時候,那一天正好是傍晚......”
蘇湮嵐和溫韶華都同時頓住了,他們仔細聆聽了那麼久,現在整個事情也終於到了高潮。
“那是一個蒙面人,他就像是算準我會出現在百里繡坊的時間,準時地等在了我會經過的一個巷道。我被他給蒙上眼睛捂住口鼻,拖到不知道什麼地方。一開始我誤會他是劫色,結果他就在我的耳邊對我說了一句話。”
魚骨針之上那一滴眼淚“撲通”一下就掉落在地上。
“我知道你害死了那個無辜的女孩。”
溫韶華驚訝地問道:“會不會也是在百里繡坊工作的僕人,所以他會知道你乾的那一件事,所以就趁機要報復你?”
“你說的可能我也不是沒有想過。”
魚骨針發出了一聲及其苦澀的笑聲,“只是我從來都沒有在百里繡坊看到過別的男人,除了守門的老李。老李的聲音怎麼變化我都會認得,但是這個人顯然不是老李。”
蘇湮嵐疑惑地看向溫韶華,“韶華,百里繡坊都是女人嗎?爲什麼會有一個男人得知她的行蹤?”
溫韶華說:“百里繡坊裡面都是繡娘。我們蘇城什麼時候出過刺繡的男人,我估計這個人和魏烊脫不得干係,畢竟魏烊也算是百里繡坊裡面的一個男人。”
蘇湮嵐聞言一怔,“魏烊會讓我們找到這個魚骨針,目的肯定是要給我們留下線索的,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魚骨針朝着香爐深深地鞠躬,“我不知道你們說的什麼魏烊什麼男人。但是這個將我殺死的人的的確確把我從心魔裡面解救出來,我自從害死了那個女孩之後,幾乎無時不刻都在懊悔自己犯下的罪過,這個傢伙一刀就砍下我的頭顱,我也就想着終於解脫了。沒想到我一醒來就被束縛在這個魚骨針裡面。”
溫韶華聽到砍下頭顱的時候立刻就開口插話:“他是看瞎你的頭顱還把你給懸吊在百里繡坊的門匾上對嗎?”
魚骨針轉向了上方的門匾,“我印象之中都不太清楚了,但是好像是將我的屍體給掛在牌匾上面的。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這樣做,但是我也是死人了,就沒有去什麼過多計較。”
溫韶華皺起眉頭,既然這個兇手是能夠隨時找到利器把人的頭顱給割下來,而且他還可以跟蹤到這個女人的所在地點,說明此人有着極爲熟練的殺人技能。
他很有可能就是當年殺死那麼多人的連環殺人案罪犯。
十年時間,這個對手可能也就是三十四十來歲,他的手藝還沒有完全生疏,身體也還算是壯年,這樣的推測並不是不能成立的。
只是蘇湮嵐像是一下子就給看穿了溫韶華的想法,她直接就毫不留情地出言打斷說道:“這個人不可能就是當年的那個殺人犯。”
溫韶華詫異地看向了她,“何出此言?”
蘇湮嵐抿脣一笑,那紅潤的嘴脣就像是塗抹了殷紅的胭脂色澤,在日光之下泛着柔美的豔麗,宛如是盛開的玫瑰花朵兒,“既然這個人會在十年前無目的地殺害那麼多人,爲什麼會在十年後這麼有目的地殺死一個害死無辜少女的女人?”
“既然你會推斷他們是同一個人,他前後的行爲原則都會是一樣的。就應該是和十年前一樣無差別地大屠殺,而不是像這次百里繡坊做殺死的這個女人一樣,一直偷偷摸摸地跟蹤打探,然後才殺了她來宣張正義。”
溫韶華勾脣一笑,“看來你是終於學習到我教導你的精髓了。”
蘇湮嵐不屑地憋了憋嘴,“這和你沒有半點關係,完全就是我自己推斷出來的。”
溫韶華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但是這一次長長的聲音裡面依舊是飽含了對蘇湮嵐的懷疑。
魚骨針突然就發話:“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可不可以讓我從這個東西里面解脫?既然你們都可以察覺到鴛鴦繡布里有異常,把我從這個鬼東西里面救出來也沒什麼難的。”
蘇湮嵐挑起眉頭說:“我做人辦事從來都是尊奉一個原則,那就是等價交換。你如果能給我們兩個找到殺你的兇手的線索,我就替你從這個魚骨針裡面解脫。”
魚骨針嘿嘿一笑,“你問我兇手的線索?我就算怎麼想也不會給你答案,我根本就沒有看到過他的正臉,頭就被砍下來!如果不是那一匹鴛鴦繡布飽含了我的心血,我也就沒有任何物事所依附,就此灰飛煙滅了。”
蘇湮嵐重新就揪住了那一匹鴛鴦繡布,仔仔細細地開始端詳繡布上的花紋。
可以清晰看到那一針一線都滿是心思,這個傢伙所說不差,這個繡布是真的用盡了她的心思去做,也難怪她臨死之前會有一縷魂魄飄落在那裡。
但是到底是誰讓這個女子落的如此地步?
這個女子所繡的鴛鴦繡布還要和馬城主有關係,是不是說明這個兇手就是一個反對城主的偏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