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如新,傾蓋如故。
有的人在一起一輩子,他們等到頭髮都白了,還是和剛認識一樣陌生;有的人之間結下了難捨難離的緣分,第一次在出行的車子頂蓋下面碰到,卻有如認識了千年一樣相知相識。
“到底是什麼意思?”
溫韶華重重地一腳將大匣子給踹到地上,他的面前排列着兩個匣子,分別就是警察局還有平津街洋裝店的那兩個。
一大一小的兩個匣子,除了外表漆塗的顏色不一樣之外,其餘的造型和材料都是一模一樣。
“我總覺得兇手是在給我們暗示。”
蘇湮嵐用她的鞋子踢了踢小匣子的左下角,那個地方刻着螞蟻一般的字體:平津。
對應的另外一個匣子的左下角就刻着:傾蓋如故。
溫韶華:“莫非是在暗示王逸琛這個人做了什麼事?”
不然就不會一直指示他們去平津街找到這家洋裝店,而裡面的匣子卻不是刻着地名,居然是寫着“傾蓋如故”。
“驗屍結果出來了嗎?”
溫韶華朝老王問了一句,死者王逸琛被發現後就立刻被轉移到了停屍房,讓仵作去驗屍。
“整個臉皮是被人用類似於匕首的利器,手法非常精密準確地剝落而下。”
老王手裡拿出一沓紙,上面用正楷工工整整地寫了密密麻麻的驗屍結果。
“而在匣子裡面找到的那些頭皮塊兒和頭髮絲兒,也是用極其精確細緻的刀功給切落而下,顯然這個兇手對女人有一種病態的着迷。”
“精確的刀功,完美的切割,甚至還能跟蹤你我的行跡,找到我的相思茶館。”
蘇湮嵐徐徐地呼出一口氣,就像是將心內的憂慮都一同給釋放而出,要知道這麼多年以來她和她的相思茶館都是相安無事,在蘇城更是一住二十多年。
夏西辭也好,巫笙亦好,過去的幽靈纏繞不退,她本來平靜如波的內心也由此掀開了一層接一層的粼粼波瀾,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又來了一個神秘人搗鬼。
溫韶華聽明白了她語氣內的那份憂慮,他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溫聲道:“我們不會出事的,一定可以成功破案。”
“但願如此就好。”
蘇湮嵐朝木匣子勾了勾手指,當即就有一片幽幽淼淼的黑色絲線升騰而起,就像是一條細細的黑蛇,對準所有人吐出猩紅的蛇信子,毒液“滋滋滋”地往外頭噴着。
這一條細小的絲線繞着那洋裝店的窗櫺縫隙往外溢出,所過之處都自帶一陣陰森森的寒勁兒,猶如颳起了一陣讓人脊樑骨都泛起寒意的邪風。
溫韶華連忙就跨出門外往絲線的方向追蹤,他的衣襟內立刻飛出好幾個雪白的小紙人,紙人兒代替他追尋那黑色絲線的蹤影。
他也不知道這是追到了何方,只看到眼前的黑線停住,就像是前方有一睹透明的牆壁給擋住一般,黑線忽然就“砰”一下四散開去,猶如在夜空中炸裂的七彩煙花,湮滅無蹤。
紙人們“呼啦啦”地到處亂轉,繞着那煙氣消散的地方跑來跑去。
溫韶華環顧周圍的情形,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走出了蘇城,來到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面前是一條洶涌澎湃的河流,那渾濁發黃的河水反射着高懸在空的猛烈太陽,入目一片亮閃閃的粼粼波光,猶如是無數顆閃閃發光的水晶石頭字兒。
他突然意識到這裡就是蘇城護城河的源頭,環繞着整座蘇城左右激盪,源頭就坐落在城西處一座荒蕪的大山。
烈日當頭照,秋風掃落葉,盡頭是嶙峋山石,背後是曲折山路,這裡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有線索的地方。
溫韶華用兩隻大手抓住半空亂飛的紙人們,正想着要帶它們一同回城裡去,只是那紙人都死命撲騰,掙扎着跳出他的手指,朝着前方又是一頓亂飛。
“你們這是幹嘛呢?”
溫韶華跟在它們後面,就看到紙人都停在那嶙峋山石處,只見在山石的最下方,竟然還放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紅盒子,盒子的外形十分樸素,沒有任何的花紋,但是顏色還是與之前那一個紅木匣子一樣,是猶如干涸的血跡一樣的鐵鏽紅。
溫韶華蹲下身,他已經意識到這個地方存在的意義。
是要他打開這個盒子?
盒子打開了。
裡面只輕飄飄地放了一張黃色的符紙,被人摺疊成了四四方方的小塊兒,溫韶華將那符紙給慢慢打開後,纔看到符紙其實有兩張。
符紙的最上方被人用正楷寫着兩個大字:禮物。
溫韶華看到符紙的內容後,一張俊臉慢慢地凝固了表情,就像是被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面具。
他的手指抖了一抖,翻到了另外一張符紙,他的雙目泛起了一圈極淺的漣漪,就像是剛剛河水翻滾過的那一陣閃動着的粼粼波光......
山路蜿蜒,一如一條緩慢爬行的大蛇。
天際的太陽落下無數的金光,璀璨刺眼,讓人都快睜不開眼來。
金光灑落在女子烏黑的髮絲上,就像是鋪就了一圈金色光環,與此同時,這奪目的金光也給她的五官也蒙上了一層金色的面紗,勾勒出她那精緻如畫中美人的五官。
就在她朝前方繼續前行的時候,一個人影也隨之出現了在她的面前,只是他的步履蹣跚趔趄,就像是一個頹唐落魄的老人。
亦或是迷失方向的絕望者。
“你這是去哪了?”
蘇湮嵐神情平靜,一對眸子古井無波,就像是深邃的井洞,看不見深處的情景。
她的面前是垂頭喪氣的溫韶華,他睜着一對朦朧溼潤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瞳孔就像是朝蘇湮嵐要發問似的。
他的嘴巴囁嚅了好半晌,終於是止住了嘴,沒有發出別的聲音,胳膊撞過了蘇湮嵐的身子,朝着來時的路徑繼續走,完全把蘇湮嵐當空氣似的。
“稀里嘩啦。”
小紙人飛舞着跑向了蘇湮嵐,它們一個個都焦急地繞着蘇湮嵐轉圈兒,就像是要告訴她什麼似的。
蘇湮嵐還是定定地看着溫韶華離開的背影,神情保持着剛剛寂靜安定,就像是一尊雕像。
“你都知道了?”
“這是你寫下的吧?”
前邊的男子站住了身子,將兩張黃色的道符伸到了蘇湮嵐的面前。
陽光正好,就像是散落了無數朦朧的網紗飄到了人間,道符上用硃砂所寫的八個大字似乎也閃耀着熠熠金光,刺人眼球。
“轉世之咒,七月初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