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湮嵐驚訝地看了溫韶華一眼,問:“你怎麼就知道了?”
溫韶華扯了扯嘴角,黑漆漆的眼珠子泛起了幾分微光,“我再怎麼說也是個警察,斷案識人都還是有幾分本事的。”他蘇城神探,可不是蓋的!
溫韶華走到了那損壞的傀儡面前,說:“白萱,你想告訴我們什麼?”
“何家出了這檔子事,和我骷髏幻戲沒有干係。百日宴上表演的人確實是我,宴會一結束我就離開了,沒想到就被有心人當成了替罪羔羊。”
“白萱”的嘴巴吐出了一段喑啞的話語,然後那對眸子轉到了蘇湮嵐的臉上,聲音竟然突地提高半分,尖聲說:“蘇老闆口中的邪祟之物從來都不是我!我只是一個替罪羔羊罷了!”
她說完後就徹底坍塌在地面,碎成了無數個木頭胚子,眼珠子彈跳着恰恰好滾到了蘇湮嵐的腳邊。
蘇湮嵐撿起來仔細一看,慢慢地嘆了一口氣,“她說的不錯,是我有錯在先,先入爲主了。”[上面改了後續記得看看有沒有要改的,女主可以同樣是傷了白萱的]
溫韶華學着她撿起了眼珠子,發現這個其實是一顆剔透玲瓏的貓眼石,無論從哪一面去看,都會折射出動人心魄的光彩,難怪可以模仿出那麼逼真的人的神態。
“幸好這個人形傀儡並非由禁術煉製而成,如果是用禁術,我砍到的就是血肉之軀了。用木頭代替血肉的人形傀儡,白萱果然是個技藝高超的傀儡師。”
蘇湮嵐緩緩說道。
溫韶華嘴角勾起了一絲狡黠的弧度,玩味地說道:“至少你的匕首沒有將她徹底毀掉,不然咱們這點線索也要被你一匕首斬斷了!”
“你還在笑話我!”蘇湮嵐蹙起眉頭,臉上罕見地泛起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我哪敢?”溫韶華聳了聳肩膀,那對黑色眸子還是盛滿了惱人的微光,盡是狡黠。
蘇湮嵐翻了個白眼,指着那口大棺材說:“現在證明某人所謂的藏屍靈堂的推斷是錯了,兇手並沒有將紫芙的手臂放在靈堂。”
的確,靈堂也就那巴掌大的地兒,一眼就可以看完了。如果是真的藏了什麼東西,也一覽無餘。
“何府亭臺樓榭錯落有致,中間庭院四通八達,兇手到底會把那個手臂放在哪裡?”
溫韶華一改之前的狡黠玩味,瞬間變回了嚴謹盡職的神探。
蘇湮嵐繞着靈堂的四個角落走了一遍,她一邊走一邊說:“我們二人是在亥時一刻發現被倒吊的紫芙,你的驗屍接過顯示紫芙死在一兩個時辰之前,那就是說明,紫芙是戌時被殺。”
溫韶華說:“戌時正是傭人們用晚飯的時候,他們都是等着主子吃完自己纔有機會吃。按道理說,用飯的用人,也還是留在傭人房。”
“正如你講的,傭人房人多口雜,兇手斷不可能在那裡行兇。”
溫韶華突然打斷了她,說:“等等!阿蘇,我想到了!”
他突如其來的這句話讓蘇湮嵐吃了一驚,她連忙催促問道:“那你快說!”
溫韶華卻學着之前蘇湮嵐的動作,豎起一根手指,“不可說不可說,你跟我來一個地兒。”
蘇湮嵐看的啞然失笑,這個動作正是他們二人初識的時候,自己用來賣關子的,沒想到今日就給這傢伙用上了。
溫韶華帶着蘇湮嵐往原路折返,也不知道是去哪裡,經過那具懸吊高處的屍體時,蘇湮嵐的後背還是冷不丁地泛起了一股子寒氣。
可是這溫韶華卻像是沒看見一般,繼續往前走。
“你怎麼就不怕了?”蘇湮嵐在他身後問道
“之前害怕只是因爲不習慣,況且我這一介凡人頭幾次見到這些東西,哪能適應?如今,見慣了,便不大怕了!”溫韶華的聲音一點點傳入蘇湮嵐的耳中,沉穩低沉,讓她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就像剛剛他擋在自己面前的時候。
最後他帶着她停在了一間裝飾格外華麗的廂房,用手指了指門窗,示意她就是這裡。
蘇湮嵐皺著眉頭,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假藥,眼前這個廂房,正是何夫人和公子寶兒同住的地方。
溫韶華壓低聲音說:“殺紫芙紅筱,不是衝我們來的,是衝這寶兒來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蘇湮嵐立刻就明白過來。
兇手的目標,從來都是那個小嬰兒!
出現第一具乾屍的時候,正是寶兒的百日宴。
紅筱紫芙會被滅口,不僅僅因爲她們是何老爺的陪酒,而且因爲她們是何夫人的近身侍女,隨時出入寶兒所在的這個廂房。
何家上到何老爺,下到用人,都一夜乾屍,獨獨何夫人和寶兒置身事外。
再者,白萱出現後蘇城爆發了大面積的幼童失蹤案,她剛剛出言警告自己,邪祟不是她。
由此種種,都指向了何家的小少爺寶兒。
忽然一陣罡風颳到了二人的後背,溫韶華腳步一個不穩,撞進了蘇湮嵐的懷中,軟玉溫香,香氣灌鼻,他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就被蘇湮嵐推開。
“有東西要來!”蘇湮嵐反手拽住了他的手,試圖穩住溫韶華晃動不已的身體。
但見眼前那兩盞落地燭臺倏地滅了光,四面八方陷入死寂的黑暗,安靜的蘇湮嵐都能聽到了溫韶華心臟的跳動聲。
在那片遙遠的天空,雲層劇烈翻滾,就像是被煮沸的開水,甚至有悶悶的雷聲隱隱傳來。
“哇啊啊啊,哇啊啊。”
突然,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劃破了所有的安靜,蘇湮嵐下意識就要回頭看後面的廂房,只是被溫韶華給拉到了一邊角落,只聽他低聲說:“阿蘇,有東西在院子裡哭。”
蘇湮嵐皺起眉頭,仔細一聽,倒還真的是從那一片庭院深處傳來的嬰兒哭鬧聲,一聲高過一聲,頗爲刺耳,讓人聽了心生煩悶。
然後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二人都能感受到,有不知名的生物正逐步靠近他們面前。
“咯咯咯!”
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突然在蘇湮嵐耳邊炸響,就像是一個逗趣可愛的嬰兒在哈哈大笑。
她的手立刻翻出一道奪目的藍火,照亮了身旁的黑暗。
只是還沒有等她看清楚,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推力撞到地面上,耳畔是一個急促的聲音:“小心!”
溫韶華將蘇湮嵐牢牢地按到一邊,二人一併翻滾到門窗前。
蘇湮嵐將手中火焰朝剛剛二人所在的地方用力一擲,但見那裡多出了一張滿是密密麻麻牙齒的大嘴,長長的舌頭舔着地板,如果不是剛剛溫韶華反應快,她已經成爲這個精怪的果腹之物。
“猰貐!”
蘇湮嵐脫口而出就是一個名字。
溫韶華疑惑地問:“你說的是山海經中的猰貐?”
蘇湮嵐再次釋放出幽冥火,照亮了那個發出了嬰兒聲音的精怪,“《山海經?海內西經》,猰貐龍首,居溺水中,其音如嬰兒,是食人。”
藍森森的火光照耀下,露出了精怪的全貌。
角似鹿、頭似牛、嘴似驢、眼似蝦、耳似象、磷似魚、須似人,大張的嘴巴里不斷髮出嬰兒的笑聲,下身卻是一個人的模樣,手腳精壯,軀幹也滿是肌肉。
一眼看去就像是把龍頭拼接到人身上,頗爲詭異。
“咯咯咯咯!”龍嘴再次發出了清脆的嬰兒笑聲,然後衝着蘇溫二人衝了過來,張開血盆大口,腥氣撲鼻而來。
蘇湮嵐手握幽冥火,一手按在了龍首的雙目上,立刻將那躁動不安的精怪給平息下來,藍火在它的龍鱗上不住蔓延,瞬間就成了一個渾身都是藍光的怪物。
就在溫韶華以爲要解決掉這個精怪的時候,沒想到那巨大的龍首朝天大叫一聲,從天空突然下降了一股極強的水流,高速旋轉成水龍,被猰貐盡數吸進了鼻子裡,身上的火焰也隨着水流進入體內,逐漸消失不見。
猰貐猛地轉過那碩大的頭顱,鼻孔那兩個黑色窟窿下不住打着響鼻,朝着蘇湮嵐大張龍嘴,發出了原本清脆的嬰孩聲截然不同的聲音:“爾等凡人!竟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