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現在!”
伴隨着一記清麗的女聲,一條黃燦燦的繩子盤旋升空,把呼嘯而來的龍首給綁了個結結實實。
然後一道黛紫色身影掠空而起,就彷彿是蝴蝶蹁躚飛舞,落在了龍首上方,狂風撕裂氣流,暴雨洗刷夜空,女子後腦勺的盤發也吹的七零八落,滿頭青絲在下一刻便如瀑瀉下。
那一張精緻絕倫的白瓷般的臉龐上沾滿了雨水,猶如雨打梨花般柔美,只是那一對黑森森的眸子寒光凜然,宛如刀芒劍鋒般鋒銳逼人。
“我已經三番四次警告過你,不準作祟蘇城,現在立刻給我滾回你的西山!”
她說話間手中燃起藍色冥火,頃刻沿着繩子灼燒至整個龍首。
本來還威風凜凜的龍首被燒的慘叫連連,發出詭異的嬰兒聲響,就宛如是一個鬧脾氣的小嬰兒。
一人一龍,就這樣直直地墮入平津街巷角,彷彿是從天而降的流星隕石!
“轟隆!”一聲巨響。
只見那原本是平整地面就這樣被砸出一個凹陷的大坑,碎石磚瓦飛落到左右,震盪的整條街道都抖了一抖。
緊接着女子身法靈活地翻了個跟頭,降落在了距離大坑好幾米的地方。
龍首嗷嗷大叫,掙扎着要從坑中爬起來,只可惜它用力撲騰翻滾了好幾次,都徒勞無功地跌落回大坑裡頭,很快就不得動彈,下一刻大坑升起了無數個白色細線,編織成了一個極其複雜的大網將龍首給牢牢困在了裡面。
原來這裡早就被白萱早早地設置好機關,只要蘇湮嵐帶着猰貐掉落到這個地方,就能牢牢地困住它。
“爲何又是你這隻猰貐!?”
溫韶華苦惱地走了過去,盯着坑洞裡鬧騰不止的龍首說道。
猰貐長大嘴巴,拼命地咬着大網,企圖逃跑,“爾等凡人,竟敢再三困住我!”
只是下一刻它的頭顱就被一隻青翠鞋履給踩在了瓦片裡面,一身黛紫寬袍的蘇湮嵐嘴角噙着一抹柔美的笑意,紅脣輕啓:“小猰貐,聽說你的內丹是大補之物,不如隨我回茶館做化肥可好?”
本來還折騰不止的猰貐聽了這句話,立刻給嚇得紋絲不動,雙眼一閉竟是裝死過去。
白萱從角落走了過來,手中撐着一把綠油紙清涼傘,她低頭一看地上的猰貐,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嘴裡囁喏道:“這是哪來的怪物?”
溫韶華撿起地上的石頭子打在猰貐的眼皮子上,“快說,是誰讓你來抓小孩子。”
猰貐的大眼睛睜開了一條小縫,猩紅的眼珠子裡映照出溫韶華的身影,“我本就以吃人爲生,最愛吃孩童,細皮嫩肉好吃的緊。”
蘇湮嵐的腳再次發力踩住了它,溫柔地說道:“不說真話就挖內丹回去做化肥。”
猰貐的眼珠子頓時顯露出驚駭欲絕的神色,“我說我說,是昨夜住在大宅子的女人,她要我抓孩子。”
“所以你昨夜來何家根本不是因爲何家小公子,而是要除掉我們?”溫韶華再次打了它一顆石頭子,把猰貐的眼珠子給打了個正着。
猰貐感覺到疼痛無比,它立刻閉上眼,避免再被那些尖利的碎石砸到,一邊慘聲爲自己辯解:“她答應我,會給我吃掉一個靈力強大的人,所以我就來了啊!不然我大老遠跑蘇城幹嘛哈!”
蘇湮嵐面沉似水,和溫韶華對視一眼。
她自己自然就是猰貐口中那個靈力強大的人。
原來從頭到尾,白荷前往相思茶館就是要來引誘她進入何家,然後交給猰貐,而猰貐也就是爲了這個替她拐走蘇城的孩子。
“這些天失蹤的孩童都是你偷的?”
溫韶華記得連日來前往警局報案孩子失蹤的人數是與日俱增,幾乎一天三四起,若真的是這猰貐所爲,白荷要那麼多幼童想做什麼?
猰貐把龍首用力磕在地面,做出了點頭的動作。
“她果真瘋了。”白萱幽幽地說了一句,目光充斥着哀憫和憂傷,“用那麼多的孩子,就是爲了她一個人的美貌。”
蘇湮嵐看向白萱,目光犀利如刀,“你一直知道白荷在利用幼童畫皮?”
白萱搖搖頭,神色裡有一絲茫然掠過,沉聲說道:“我不知道,但是從前我就知道白荷有一個怪癖,她要用人血浸泡全身肌膚,從而保持自己的年輕貌美,爲了得到新鮮的人血,她甚至會去找人販子買幼童的血給自己泡澡。但是那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現在她有什麼打算我也不清楚。”
用孩童的血洗澡?!
蘇湮嵐瞪大雙眼,這是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女孩會做出來的事情嗎?
就在這時,溫韶華突然開口打斷了白萱的話:“白萱,你先告訴我百日宴上發生了什麼事?”
白萱沉吟半晌,然後才說道:“我當時不知道我要去表演的地方就是白荷的家宅,我沒有一下子就認出是白荷,因爲她現在的打扮穿着都和過去截然不同,氣質可以改變一個人。”
溫韶華神色微變,再次問道:“你離開的時候何老爺怎樣了?”
“何老爺是再神清氣爽也不爲過,他大概......是認出我來了。”白萱的眸子劃過幾道暗痕,輕聲說道,“我也認出他,然後他就還攔住我,問我最近過的怎樣,我沒有理會他也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畢竟現在他都是我姐姐的丈夫,我也不想再踏入這趟渾水裡面。或許是被白荷看到了,在我離開戲臺的時候,就把我在門口堵住,她警告我不要破壞她現在的日子,我才真的確認了那人就是我的姐姐白荷。”
溫韶華嘆了口氣,道:“看來何老爺也不是什麼好人。他因爲貪戀白荷的美貌就棄你於不顧,最後還娶了白荷爲妻,這樣的人真是徹徹底底的負心漢!虧他還有臉面和你說話。”
白萱平和地一笑,然後撩起了耳邊被雨打溼了的鬢髮,聲音和四周圍的雨聲融爲一體,空靈婉轉,“一切都過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蘇湮嵐看到這一幕,目光低垂,落在了那一片幽黑的夜空當中,彷彿是看到了名爲時間的車輪子傾軋過了無數的歲月,把所有的怨憎愛恨都拋棄到了後頭。
雁過無痕,歲月無聲,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