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命中了蛇女的肩部,也不過是延滯了一秒她的動作,甚至沒有在那堅硬的鱗片上留下任何的痕跡,她張開了嘴巴,整個口腔不斷地擴大,竟然張地比她的頭還要大。身子一扭動,就朝着溫韶華再次呼嘯而來!
溫韶華眼看着那大嘴逐漸逼近,只見那猩紅的口中,滿是數百隻層層疊疊的細密牙齒,他的後背禁不住流出了一陣冷汗。
他強行抑制住手的顫抖,接二連三地扣動扳機,只是子彈一擊打在鱗片之上,都紛紛彈落在地。
那些看似薄弱的鱗片竟然能抵擋住子彈的衝擊,彷彿是這世上最爲堅硬的鎧甲。
就在溫韶華一籌莫展之際,他也半閉着眼睛,等待着蛇女的大嘴靠近........
忽然,半空飛來了好幾片黃色道符,堪堪貼在了蛇女的頭、胸還有四肢上。
蘇湮嵐手拿道符,口中唸唸有詞,是一長串溫韶華聽不明白的咒語,然後蛇女的身上就開始燃燒起了詭異的藍色火光。
蛇女被燒的嗷嗷大叫,堅硬的鱗片四分五裂,有濃稠黑血飛濺而出,半空中有一股燒焦的惡臭味傳來。
隨着她被燒的體無完膚,蛇女就從之前的來勢洶洶,瞬間變得頹委不振,軟趴趴地貼在了地面上,只是那血盆大口還是鍥而不捨地要去啃咬溫韶華的腳。
溫韶華嫌棄地踢在了蛇女的頭部,將她一腳踹到了大坑裡面。
“叮鈴!”
與此同時,伴隨着一陣清脆的聲響,一個月牙形的水晶髮釵從蛇女的頭髮飛出,繼而便落在地面,恰好滾到了蘇湮嵐的腳邊。
她把那髮釵撿起在手中,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水晶步搖。
做工精緻的步搖通體呈現淡淡的銀白色,就像是懸掛天邊的一輪彎月,水晶點綴在釵尾,釵頭纂刻了一個螞蟻大小的字體:“月”,如果戴在頭上,就會隨着人的行走發出清脆的聲響。
“水月樓師傅才能做出這樣的步搖,蘇城僅此一家,無人可以仿製。”
溫韶華的聲音從她的後背傳來。
他已經把手槍重新放回後腰的皮帶彆着,現在兩手空空,臉龐白皙甚至帶上了幾分酡紅,重新成爲了之前的文弱模樣,和之前開槍射擊的勇猛判若兩人。
“沒想到你還會用槍。”蘇湮嵐挑高了柳葉眉,故作驚訝地說道。
她側過來的側臉上,那細白的皮膚上沾染了剛剛蛇女的飛濺出來的黑色血滴,就像是在完美無瑕的白瓷上點上了一滴墨水。
溫韶華忍不住伸出手替她擦去那點黑血,說道:“你臉上沾了髒東西。”
他動作輕柔,就像是在觸碰着稀世珍寶。
蘇湮嵐感受到他指尖的冰涼,身上卻莫名地發起熱來,她轉過頭去將水晶步搖遞到溫韶華的手中,岔開話題說道:“水月樓是蘇城出了名的青樓,傳聞那裡的妓女都是多才多藝,賣藝不賣身,而且要價奇高,有錢人進去都得脫去一層皮。怎麼好端端的一個歌姬會被人變成蛇女封在亂葬崗?”
溫韶華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然的笑意,瞳仁裡有鋒利如刀刃的光芒,“我做警察這些年,你知道哪幾個地方死人最多?”
“不會是醫院吧?”蘇湮嵐打趣道。
溫韶華抿脣說道:“醫院是其次,是青樓。”
醫院太平間就橫躺着各種各樣的屍體,但是自古青樓是血樓,裡面操持皮肉生意的歌女名妓們的日子並非她們身上華美衣裳那般表裡如一。
蘇湮嵐饒有興趣地打量着他,“想不到你還流連勾欄之地?”
溫韶華被她說的脖子耳後根都一陣火熱,連連給自己辯解:“我,我從來都沒有去那種地方。是職責所在,不信你可以去問老王他們。”
“那爲何你對水月樓這般熟悉?”
蘇湮嵐一下子識破了溫韶華的漏洞,繼續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溫韶華幽幽地嘆了口氣,神色說道:“並不是每一個歌姬妓女都是心甘情願墮落到勾欄之地賣笑,那裡的規矩是簽了賣身契,就一輩子都不能離開。那些性情剛烈的自然不堪受辱,也忍受不了老鴇的折磨,就自盡了。”
蘇湮嵐的目光轉到了大坑,裡面不時有蛇女的叫聲傳出,就像是有人用鐵欏在交相摩擦,聽得人耳膜難受。她逐步靠近往下看去,說道:“按你這麼說,她會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就是和水月樓的老鴇有關了?”
蛇女在坑洞裡反覆撲騰,她失去四肢的身軀現在愈發像是一條蛇,就差沒了長長的蛇尾,剛剛被灼燒過的地方暴露出了內部森森白骨,看上去甚是駭人。
哪裡還有半點人的樣子?和蛇沒有任何區別。
她用兩隻琥珀色瞳孔死死地瞪着蘇湮嵐,幾次三番地想要跳上去抓咬。
但是之前蘇湮嵐所釋放出來的火焰還在蠶食着她的身體,蛇女也就撲騰了幾次,就軟趴趴地重新跌回到大坑當中。
火焰越燒越猛烈,將她身上層層疊疊的鱗片都燒穿,最後把她燒成了一抔灰黑色的泥沙。
溫韶華怔怔地看着蛇女就這樣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還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蘇湮嵐頗有幾分得意地說:“我這個幽冥鬼火最克它們這些妖物,這些年燒死的妖魔鬼怪不說上百也有上千。”
“知道你厲害了。”
溫韶華給她豎起個大拇指。
溫韶華說着又把目光緩緩移到了被蛇女砸飛出去的棺材上,那通體漆黑的棺材還保留着被釘子釘入的孔洞,然後又走到了坑洞邊緣,緩緩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名歌姬不僅僅是被人厚葬,而且那大棺材一看也是專門打造。必然是水月樓裡的人不想讓外人知曉,所以將她是蛇女的秘密掩蓋在好幾尺深的厚土。”
他腦海中劃過了一絲靈光,隨即朝蘇湮嵐問道:“阿蘇,你認爲這個墓穴是否由道士加持?”
蘇湮嵐點頭,回答道:“肯定有,懂得將棺材倒放、釘入鐵釘、往坑洞灑滿黑狗血,這種種的手段又怎麼可能會是尋常百姓會知曉的。”
大片的黑色泥土是被人灑入黑狗血,目的就是爲了防止棺材裡面的蛇女破棺而出。
“看來我們是要去水月樓一趟了。”
溫韶華轉過身子,目光遙遙地落在了蘇城的一隅。
那裡燈火輝煌、絲竹婉轉,有別於其餘靜謐寧靜的阡陌巷道,宛如是獨立於蘇城之外的極樂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