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視。
這是蘇湮嵐的第一個感覺,正如徐媛媛之前所告訴自己的。
當她真正走入洋樓,她終於明白徐媛媛說的那一番話:“不管走到哪裡,都能感受到有一對眼睛在暗處窺視着自己。”
蘇湮嵐趁着四下無人,徐媛媛也走遠了,微微側過頭對身邊的溫韶華低聲說:“韶華,你看那幅畫裡面每個人的眼睛。”
溫韶華經她一說,才擡頭去看畫作,只是下一刻他就倒退了一步,臉色驟然變得蒼白如紙,彷彿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情景。
“他們在哭也在笑。”溫韶華指着畫像,聲音強作鎮定道,“那個爺爺奶奶的眼眶裡在流着紅色的眼淚,但是笑得很開心。”
蘇湮嵐心裡輕輕地“咦”了一聲,她還以爲他不會看見,沒想到會看到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畫面。
溫韶華看到的還不止這些,他眼中那五個人都是沒有眼珠子的,但是所有人都在大笑。
尤其是正中間的徐媛媛,她笑得露出八顆牙齒,就像是被逗樂的孩子一般。
但是這樣的笑容總有種莫名的怪異,讓他看着看着後背就禁不住豎起了寒毛。
他不禁把目光投到身前的徐媛媛後背,試探着問道:“媛媛,你現在有看到什麼異常的事情嗎?”
徐媛媛轉過頭道:“沒有啊,你們怎麼不跟上來?快走快走。”
蘇湮嵐二人對視一眼,還是選擇跟着她走到樓上,把那幅全家圖給拋在一邊。
這裡的每一層樓都容納了各種各樣的房間,二樓是藏書室和客廳,水晶吊燈在日光的折射下閃爍着炫目的光彩,鋪滿了紅色桌布的大長木桌整整齊齊地擺滿了餐具,好幾個僕從垂手低眉地侍候在一邊。
再往上走就是徐媛媛的小天地,一地都是擺放整齊的洋娃娃和漂亮精緻的衣服,兩扇落地窗折射出璀璨的陽光,薄紗窗簾順着吹來的風翻飛舞動,把整個房間都映襯的如夢似幻般美好。
“這裡面進去就是我的牀。”徐媛媛領着二人經過落地窗往左邊走,只見一塊流光溢彩的玳瑁珊瑚簾子擋住了內部的情形,她忽然就頓住腳步,臉上露出怯懦的模樣,道:“我不敢進去了,我害怕那隻鬼還在。”
蘇湮嵐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髮,溫聲安慰道:“我和他替你看個清楚明白,你先候在這裡不要亂跑。”
徐媛媛乖巧地點了點頭,就跑到了一個洋娃娃旁邊坐着。
蘇湮嵐和溫韶華一同掀開了簾子,這是一間裝飾精緻的臥室,一張大紅木牀擺放正中,平鋪着一牀厚實的天鵝絨被子,牀的旁邊便是梳妝檯,然後並排陳列了一張書桌。
百葉窗半開半閉,導致房間內光線較爲昏暗,有些部分看的不甚清楚。
蘇湮嵐提起放在書桌上的油燈,溫韶華頗有默契地遞給了她火柴盒。
“擦!”一聲響起後,明黃色的火焰從火柴頭處亮起,也順帶照亮了二人之前看不見的另外半邊臥室。
溫韶華瞪直了雙眼,饒是見過那麼多可怕場面的他,心臟也被驚的漏跳一拍。
“怎麼了?”蘇湮嵐被他這一驚一乍給感染到,提着油燈往陰暗處照了過去。
結果她自己也是嚇了一跳,雙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阿蘇,我倆還真是去到哪裡哪裡都會死人呵。”溫韶華幽幽地嘆了口氣,接過她手裡的油燈,往前方走去。
那裡默默地站立着一個人,但是他比起普通人略有點不同。
滿身的皮膚就像是晶瑩剔透的水晶,透明的可以看到體內的骨架和內臟,在溫韶華的油燈照耀下,那層皮膚甚至會發出細碎的光亮,就像是在陽光下游動的錦鯉。
他把油燈照亮了那人的臉,這是一個被剃光了頭髮的女人。
整張臉呈現一種極致的扭曲,瞳孔瞪大,嘴巴也長得老大,顯然死前是想要求救,最爲誇張的是,連帶着臉部的人皮也是晶瑩發亮的,看的見死者頭顱內的構架縱橫。
他辦案這麼多年頭,這麼怪模怪樣的屍體倒還是第一次見。
溫韶華不敢去觸碰屍體的外皮,也不知爲何,他會產生一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感覺,因爲整個死屍就像是精緻絕倫的藝術品,宛如由技藝精湛的藝術家創造出來的一顆內透外閃閃發光的水晶。
蘇湮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的關注點並沒有立刻放在屍體上,而是看向了屍體四周。
“這裡竟然沒有半點血跡,兇手是如何辦到的?”蘇湮嵐掃視着光潔如新的地面,鬱悶不已,“他可是把整個人都剝掉一層皮啊,怎麼可能沒有血?”
溫韶華也是納悶,他順着蘇湮嵐的視線揮動着油燈,的的確確沒有遺留半點血跡。
反觀屍體,死者是被人傾斜靠在了衣櫃上,造成了一種有人站在角落的錯覺。
“阿蘇,你剛剛說她被人剝了一層皮?”溫韶華忽然問道,他目中有亮光一閃而過,顯然是聯想到了什麼。
蘇湮嵐點頭道:“兇手應該是削去了她外面的人皮然後就把她擺在衣櫃的旁邊......”
“不對。”
溫韶華卻一下子打斷了她的話,一對眼珠子在昏黃的燈光下亮起了灼灼逼人的光彩,“她不禁禁被削走人皮,就連人肉也被剔去,兇手將她細細臠割至皮肉殆盡,剩下的就是這一層油脂薄膜。不然不可能會看到裡面骨頭。”
那具閃閃發光的人骨並沒有剩下任何猩紅的肌肉,剩下的只有內臟和骨頭,而上面蒙着的就是皮膚和肌肉之間的那一層薄膜。
蘇湮嵐經他一說也立刻醒悟過來,她目光逐漸凝重,道:“我實在不能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刀工和手段可以把人給弄成這個樣子,到底是怎樣鋒利的一把刀纔可以剛剛削到人皮和肌肉之間,而且那麼大的人體,兇手的刀沒有不留下一分一毫多餘的劃痕。”
“有的,但是失傳已久,很少有人知道了。”
溫韶華的嘴邊泛起了一個古怪的笑意,然後輕聲吐出了三個字:
“魚鱗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