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十之日,傳言裡銀面邪醫會大開殺戒的這天簡空一個人去了山上,從日出開始便在山頂之處看着山谷裡層疊的霧氣,到中午,太陽逐漸悶熱,威爾斯找到她。
“回去吧,我們找了你一上午了。”威爾斯和胥夜都在找她,他到山上,胥夜去了集市。
“找我做什麼,怕我去屠村?”簡空勾起脣角,帶着些冷意。
“不是,我說不用找的,晚點你就會回來,可胥夜他非要找。”威爾斯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簡空愣了一下,望向遠處的山,斑駁光線裡似是藏着無數的秘密,“我沒什麼事,你們無需擔心。”
“我知道你沒事,但你應該真正學會放下。無論是人還是事情,都已經告終。”威爾斯意有所指。
“怎麼樣纔算是放下?我已不去想,可也總是很難忘。”
“不以情緒煎熬自己便是放下,簡空,雖然我們無法逆轉經歷過的黑暗和破碎,卻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經歷過我們可以更加平心靜氣看待萬物。”
“平心靜氣麼?我以爲是麻木不仁。”簡空語氣淡漠,轉頭開始下山。
威爾斯跟着她,看見路上有各種各樣樹木還給她講起了它們的習性,“這是松樹,松樹多是孤立,自己長成一種奇怪的姿態。”
“我知道,移到城裡還能賣千來塊。”簡空興致不高。
“種樹比種花會容易一些,一般的都好活…”威爾斯並不介意簡空故意唱反調。
“你要敢讓我種樹,我就先挖個坑把你給埋了!”簡空瞪了他一眼。
威爾斯笑了,“放心,我們不種樹,不過我們屋裡的煤氣好像用完了,也沒有喊人來換。你在這附近拾點能當柴燒的枯支回去吧。”
“我又不吃飯!我拾什麼柴!”簡空煩躁的抗議。
“你雖然不吃,你的男朋友他怎麼辦?他今天可是找了你一上午,估計此刻還是心急如焚,惶惶不安。”威爾斯面露爲難。
簡空卻像沒聽見,負氣一般的加快了腳步。
而回到院子裡果然沒看到胥夜,等了一會,也還是沒回來,威爾斯不准她用手機,他自己也不用,他們都沒辦法給胥夜打電話。
糾結片刻,簡空去到工具房選了把斧頭又上了山。
近一個小時後她把之前看到的那顆松樹砍下拖回了院裡。
“一整棵樹能燒好幾頓飯了吧?你快去做飯。”簡空對着又在喝茶的威爾斯發令。
“可以。”威爾斯眼含笑意,彷彿很滿意她的做法,放下茶杯接過簡空手裡的斧頭,砍下了一截松枝又再劈成一段一段,抱去了廚房。
飯用電飯鍋煮,菜洗好後,威爾斯又把簡空叫了進來,“幫我生個火,我不懂。”
“劈柴劈得那麼利索卻不懂得生火,你覺得我信?”簡空有些來氣。
“我確實不懂,這種土竈我沒有用過。”威爾斯語氣認真。
“我也不懂。”簡空謊稱自己不會,她不想幫忙。
“沒有火燒不了菜,你男朋友會餓肚子的。”
簡空眼帶鄙視,像看白癡一樣看了看威爾斯,“枉費我特地坎棵樹回來指望你燒頓好飯,沒想到你這麼弱真是白活這麼大歲數!”然後將在運作的電飯煲暫停,米倒出,切了些土豆丁胡蘿蔔丁肉丁放鍋裡,加調味,十分鐘後又將米倒入,再等了十五分鐘,一鍋燜飯就做好了。
“我男朋友的,你沒份!”簡空將飯攪拌,全部盛起,氣呼呼的端回了自己房間。
威爾斯並不惱,甚至有些欣慰的看着她的背影,他的目的就是要她有事可做,忙碌於一些簡單的事心纔不會總爲複雜而困擾,也希望她能從走進廚房開始,重新接納食物…
畢竟是進食障礙誘使了抑鬱症復發,所以就算抑鬱症暫時得到控制,若進食障礙不能解決都將是徒勞。
胥夜在外面找了她一天總算回來,想看看威爾斯這邊的是否有結果,卻見簡空已經站在院子裡等她。
“怎麼那麼晚纔回來…”簡空有些幽怨
“我以爲你……”胥夜自是怕她走了,這一天對她而言很特殊,他知道,讓人去把鎮上所有的城際大巴,包括私人汽車都做了排查。
“也不知你真的是去找我,還是被哪家別的姑娘迷了眼,不想回來了。”
“當然是在找你。”語氣有點酸,胥夜笑了。
簡空板着小臉將他拉到房間指着桌上的飯。
“你做的嗎?”胥夜驚訝。
“嗯,快吃吧。”
胥夜忍不住眼眶有些溼濡,再一次吃到女孩給他做的飯,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很好吃,如果可以和你一起分享就好了。”
簡空沒說話,去拿了營養液坐在一邊給自己輸注。
“別有壓力,你已經做得很好,威爾斯也說你進步非常大。”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的胥夜趕緊安慰。
“我沒壓力。”簡空很平靜。
“今天蘇白來電話問你的情況,我也告訴他你很好。”
他們到古鎮後不久,蘇白就收到了消息,知道簡空和胥夜在一起,威爾斯也在。
蘇白來電話時,胥夜以爲簡空走了正焦急地四處尋找,但並沒有和蘇白說,只說了簡空很好。
“嗯。”簡空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又問,“你知道…我爲什麼會突然瞞着我哥和師父跑出來嗎?”
“爲什麼。”
“因爲那時候覺得自己太累了,累得可能哪一次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死掉了,可我答應了你要回到你身邊,我需要完成這件事。”
“難道說兌現了承諾,回到我身邊,你就不在乎自己是否會死去了嗎?”胥夜皺眉,聽出話外之意,難忍酸楚。
“嗯。”
“簡空!”胥夜的語氣瞬間剛硬,“你應該活着!必須活着!”
簡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靜一點,我沒說我現在要去死。”
“我…”胥夜頓了一下,他確實激動了,暗暗加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你以前和我討論過面對身邊人死亡的問題,你若死,爲了不失去我會用盡一切醫學手段去延續你的生命,虛假也好,自私也好,我就是要讓你活着。”
“你的執着真是很讓人費解,你到底圖我什麼呢,因爲在我身上看到了邪惡與脆弱交錯,讓你有承擔和救贖的感受嗎?而這種感受又是不是能讓你感覺自己的靈魂昇華?”簡空蹙眉。
“我只是愛你…”
“愛麼?那我回到你身邊,儘量配合治療,就是我對你的愛最大的迴應啊,還要怎麼樣?”
胥夜不禁語塞,她的冷漠像鋒利的刀口一樣劃傷着他,讓他疼痛。可他卻無法再和她爭論下去,只能告訴自己今天是她故友的忌日,她心情不佳纔會如此,她是病了纔會如此,至少,她還願意回到他身邊,至少她今天沒有離開。
“繼續吃完,不然我會生氣。”簡空看到胥夜放了筷子。
“……”胥夜再次將筷子提起。
“好吧,當時跑出來還有一個原因,我想你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你。”簡空看胥夜委屈得幾乎快哭出來的模樣,將自己隱瞞的覺得很傻的部分說出…她是一出鷹島範圍就後悔了,她怎麼能做這麼傻這麼衝動的事。
“真的?”胥夜身上陰沉的氣息瞬間散開。
“真真真,比珍珠都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