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空運氣是真的背,一個星期的二線班,她幾乎天天都忙通宵,手術室和ICU的護士甚至連麻醉師都怕了她。
胥夜每晚都跟着去,在辦公室等她,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其實意義不大,但他還是想陪着,即使只是喂她吃口飯,等她睡了幫她揉揉小腿,也好過他自己待在公寓。
最後一天了,星期五,簡空就像是馬上就要刑滿釋放的人,覺得只要給她一個麥克風她能立馬高談闊論發表自己的內心感言,滔滔不絕講半個鍾都不帶重複的。
而她剛去到病房,就看到之前那個心包膜炎的女孩站在醫生辦公室門口。
“空醫生,那晚是你,對嗎?”女孩看着簡空。
“什麼是我?”簡空有點沒明白。
“當我覺得我可能不行了,是你把我從死神手裡拉了回來,當時你的手就摁在了我的胸口上,冰冷卻充滿力量。”女孩崇拜的神情。
“不是。”簡空覺得自己莫名起了堆雞皮疙瘩。
“一定是你的,空醫生,你的眼睛,我朦朧之中看了一眼,有印象……你救了我,同時也偷了我的心。”女孩略嬌羞的說。
簡空呆滯。
“我們加個微信好嗎?”女孩請求道。
“你認錯了,那晚是他。”簡空指着今晚的值班醫生,胖胖的戴着眼鏡。
胖醫生一直低頭貼着檢驗報告單,聽到簡空把鍋甩了過來,手一抖膠水擠多了。
“空醫生,你都摸了我的胸了,你應該負責任的。”女孩看了那胖醫生一眼,明顯不相信。
“那是在救你……”簡空覺得可能今天她來上班的方式不太對,走進辦公室,隨便打開一臺電腦。
“你承認是你了?我就知道,空醫生……”女孩笑了。
“你住院目前欠費五千多,去把錢交了,再胡說八道明天我會轉告你的主管醫生讓他幫你約精神科會診。”簡空冷了臉打斷她。
“嗯嗯,錢明天週末,我爸爸有時間過來就會去交的,約會診?我知道我這次病得很嚴重,空醫生你在關心我,你人真好。”女孩也跟着走到簡空旁邊。
“噗呲…”胖醫生一下忍不住笑了。
“我有未婚妻了……”簡空有些沒轍。
“沒關係的,未婚妻就是沒結婚啊,而且現在離婚率這麼高,我可以等你的……”女孩彷彿已經認定。
簡空看着那女孩,“等我?你一沒我未婚妻好看,二沒他知理懂事,三不如他三觀正常,你憑什麼等??”
“憑…我有一顆愛你的心啊。我真的對你一見鍾情。”女孩委屈,眼眶通紅。
簡空徹底無語,而她不知道此時同樣紅了眼的還有後面正坐着喝水的護士,那個曾經送她咖啡和點心的小護士。
“貼完沒,查房。”簡空忽地站起,直接忽視那女孩,對一旁的胖醫生說。
“貼完了……”胖醫生低頭看着自己手裡剩餘的七八張驗單,愣是不敢說沒有。
簡空走出辦公室,像是好心情被攪亂,連查房看病人也一直表情冷肅,全程沒說幾個字。
“空主任。”簡空正要走,被那小護士叫住。
簡空回頭。
“這是我媽媽煲的湯,我多帶了一些……”小護士遞給簡空一個保溫壺。
“不用了,謝謝。”胥夜的要求她沒忘記。
“那……”小護士一時不知該怎麼說,咬脣。
簡空也沒多停留,照例去ICU再看看幾個心外的病人。
最後一晚二線班,依然沒打破詛咒,簡空先是去給一個有心臟病的產婦陪產,陪完又連着遇到兩例心臟外傷,在急診和手術室爭分奪秒的和死神搶人。
捱到快九點,她才終於能下臺,拖着沉重的腳步,拎着染了血的白大褂往回走,她好想回鷹島,好想師父……
胥夜接住一進門就搖搖欲墜的她,抱她去了停車場,回家。
簡空做夢了,夢裡她回到鷹島,卻又不小心惹惱了師父,師父要送她去出家,她不肯,大鬧,可師父的天一天二天三將她克得死死的,然後她被鎖在一間手術室裡,那手術室和瑞民醫院的手術室佈置得一模一樣,師父不斷的送病人進來讓她救,她只能不停地做手術,一例接一例,卻怎麼都做不完……
然後她生氣了,真的生氣了,她把送進來的病人直接活剖了,每一個組織都精細分離,像藝術品一樣擺得整整齊齊,她高興的喊師父進來看。
師父卻說她瘋了,搖了搖頭,在門外放了一把火,要把她燒死……大火很快蔓延,離她越來越近。
“簡空?簡空?”胥夜看她神情痛苦,還不斷冒冷汗,着急不已,喊她。
“啊!”火纏繞上身,她痛得大喊,也終於隨着這一聲喊叫,她醒了。
“簡空!”胥夜把她緊緊抱着。
是夢,簡空看着房間,看着抱着她的胥夜。
胥夜見她醒了,猜到她剛纔是做噩夢了,想去倒杯水給她。
“別走。”簡空攥着他的衣服。
“我不走,別怕。”胥夜安慰着坐回她身邊,繼續抱着她。
簡空不說話,靠在胥夜懷裡,回憶剛纔的夢境,如果她瘋了,師父真的情願把她燒死嗎……想着想着卻又隨胥夜規律有力的心跳睡着了,而攥着他衣服的手卻始終沒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