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在收取襄陽投降的當天便返回樊城,他深知君子不立於危牆的道理,無論曹軍和襄陽都沒有水軍力量,一旦江夏水軍封鎖漢水,他就將面臨極大的危險。
曹操隨即任命曹仁爲鎮南將軍兼襄陽太守,收編襄陽三萬五千軍,並封蔡瑁爲從事中郎,封漢陽亭侯,輔佐曹仁鎮守襄陽,其餘投降官員皆封爲關內侯,各有任命,而劉琮則封爲伏威將軍,送許都養老。
至此,荊州三派中的襄陽派便冰消雪融,不復存在。
但曹操並沒有着急返回鄴都,而是繼續在樊城鞏固他的佔領,他最關心的是戰船的建造,這直接關係到他的南征大計,爲了確保戰船建造成功,曹操不惜將程昱留在樊城,主持建造戰船。
這天上午,曹操在數十名將領的簇擁下來到了比水河畔,程昱在四處選址後,最終決定將主造船所建在比水河灣內,這裡也是數月前甘寧焚燬曹操船隻之處。
曹操立馬在一處山丘上,眺望下面的湖灣,湖灣方圓近千畝,波光粼粼,四周的漁村早已拆除,上萬民夫和工匠正在緊張地搭建造船所,十幾座巨大的倉庫已經搭建完成。
“這裡的水深能否造出大船?”曹操馬鞭一指湖灣問道。
程昱準備了近一個月,這些問題早已瞭然於胸,他微微一笑道:“這處湖灣最深達二十丈,最淺也有七八丈,是天然的深水湖,造三千石的戰船完全沒有問題,我測算過,可同時開工百艘戰船,一年內可造出千艘戰船。”
“那造出的戰船又停放在哪裡?”
“回稟丞相,戰船準備停在比水兩岸,爲防止江夏軍襲擊造船所和戰船,微臣準備在比水兩岸各駐兵一萬,並在比水河口用三道鐵鏈鎖江,在水面下佈下漁網,嚴加防範江夏軍的襲擊,只是。。。。。”
說到只是,程昱不由微微嘆息一聲,曹操一怔,問道:“仲德還有什麼擔心?”
“我就擔心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尤其擔心江夏軍派人潛水進入湖灣,用火油焚燒戰船,他們的火油極爲厲害,至今沒有應對之策。”
說到火油,倒提醒了曹操,他回頭對曹仁道:“上次你說得到兩罐江夏軍的火油,現在還在否?”
曹操指的是上次江夏軍用投擲火罐焚燒樊城碼頭,有兩隻陶罐未碎,被曹軍得到,曹仁一直保留至今,正好一直隨身攜帶,見曹操問起,曹仁立刻命人去取來。
不多時,幾名士兵小心翼翼抱着兩隻陶罐飛奔而至,曹仁將其中一隻陶罐呈給曹操,“丞相,就是這個!”
曹操接過陶罐聞了聞,又看了看顏色,呈淡黃色,也比較清冽,和曹軍從濮陽和青州搞到的火油完全不同,他隨即火油交給一名牙將,“放在水上去燃燒!”
牙將接過陶罐向湖面奔去,片刻,水面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凝視半晌,曹操嘆息一聲:“火勢凌厲迅猛,果然難防!”
這時,張遼在旁邊道:“臣聽江東人說起,江夏軍最初的火油也是黑色粘稠之物,後來纔出現輕火油,微臣估計是用某種辦法改造過,而且大規模改造,必定要用到大量人手,從丞相只要出重金,一定會有知情人來告之江夏軍的改造辦法,這種事情實在是防不勝防。”
程昱捋須笑道:“文遠言之有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微臣聽說是在下雉縣產油,可以利用當地土人來施行計策,只要我們也有江夏軍的火油,微臣就不懼江夏軍的襲擊。”
曹操點了點頭,“此計可行,就由仲德來謀劃。”
他又回頭對曹仁道:“你可全面配合仲德,不得有誤!”
“遵命!”
曹操又去在建的造船所和倉庫視察了片刻,這才調頭返回樊城,但他剛到樊城城下,忽然聽見城頭上傳來刺耳的鐘聲,這讓曹操不由一愣,這時一名侍衛指着身後喊道:“丞相,烽火!”
曹操回頭,只見鄧塞城頭烽火燃燒,黑煙滾滾,他又向對岸襄陽城望去,襄陽城頭上也點燃了烽火,他心中暗吃一驚,這是敵軍來襲的信號。
曹仁上前焦急請示:“這極可能是江夏軍來襲,卑職要立即回襄陽!”
程昱道:“這應該江夏水軍來了,既然烽火點燃,那離樊城至少還有五十里,丞相可從容部署。”
曹操點點頭,對曹仁道:“你立刻回去調集大軍在兩岸嚴密防禦,不準江夏軍在襄陽靠岸!”
曹仁帶領部衆飛奔而去,曹操也進了樊城,他隨即調動三萬大軍嚴防漢水北岸。
。。。。。。
一支由五百艘千石戰船和兩萬水軍組成的船隊浩浩蕩蕩向襄陽和樊城駛來,劉璟站在大船船隊,負手眺望北岸的樊城,他已經得到情報,曹操並不在襄陽,一直就呆在樊城。
但他劉璟此行並不是爲了曹操,而是爲了主動出擊,挑戰曹軍,打擊曹軍的囂張氣焰,用江夏軍所長,打擊曹軍所短。
“州牧快看,曹軍渡船!”一名親兵指着江面大喊。
劉璟已經看到了,在前方江面上有三艘渡船,正拼命襄陽駛去,渡船上有不少曹軍士兵,劉璟當即下令:“撞沉它們!”
三艘大船並列着劈波斬浪衝過去,三艘渡船躲閃不及,被大船轟然撞上,渡船破裂,船上曹軍紛紛慘叫落水,隨即被後面的小船撈了起來。
這一幕就發生在樊城南面的漢水之上,相距樊城只有兩裡,岸上的上萬軍隊和城頭上曹軍都看得清清楚楚,這讓無數曹軍士兵的後背都冒起一股寒意。
城頭上,曹操清楚地目睹了這一切,他望着江面上聲勢浩大的船隊,延綿數十里,最前面是一艘五千石的樓船,桅杆上面飄舞着荊州軍的新戰旗,一面赤色戰旗,上面是一把黑色的戰劍,在江風獵獵飛舞。
“丞相,那就是江夏軍的主船!”
于禁在曹操身邊小聲道:“船頭站着的那名金盔大將,應該就是劉璟了。”
曹操的瞳孔驟然收縮,眼睛眯了起來,盯住船頭上敵將,將領頭上的金盔在陽光熠熠閃光,分外刺眼。
曹操還是第一看見劉璟,不過此時他沒有什麼憐才之心,他心中只有恨,恨得他咬牙切齒,劉璟竟然敢來自己面前耀武揚威?
這時四周又是一片驚呼,只見江面燃起一片火光,一艘艘江夏軍小船靠近岸邊,江夏士兵手執火把,同時將火油潑灑在渡船上,近百艘停在兩邊碼頭上的渡船全部被士兵點燃了,江面上頓時濃煙滾滾,火勢滔天。
曹操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肆無忌憚的挑釁,他狠狠一拳砸在城牆之上,轉身大步向城內走去,將領們紛紛跟了下去。
劉璟站在船頭上也同樣看得清清楚楚,大羣曹軍將領跟隨着一人下去了,那人必然就是曹操,劉璟不由冷冷地笑了起來,他可以想象曹操此時的無奈和憤怒。
大堂上,曹操揹着手來回疾走,明顯怒氣未平,旁邊數十名將領都低頭不語,大堂上一片靜默,這時,張遼忍不住建議道:“丞相,我們手上也有火油,能不能用火油燒江,阻止江夏軍挑釁。”
他話音剛落,只聽大堂外傳來程昱的聲音,“用火油燒江不妥!”
只見程昱走了進來,向曹操躬身施一禮,又對張遼道:“這個辦法我剛纔其實也想到了,但我請教幾名船工,他們告訴我,漢水江心水流頗急,兩邊水緩,在江心拋物,很快就漂到兩邊,火油也是一樣,莫說我們沒有船隻去江心拋灑,就算在岸邊拋灑火油,也根本流不去江心,沒有任何意義。”
張遼沉默不語了,這時曹操嘆了口氣,對衆將道:“你們都下去吧!”
衆將領都走下了大堂,堂上只剩下曹操和程昱兩人,曹操嘆息一聲道:“眼看江夏在眼前耀武揚威,我去無計可施,奇恥大辱也就罷了,我很擔心士氣因此低迷,而荊州卻由此民心士氣高漲,現在想一想,奪取襄陽,我有點操之過急了。”
程昱笑了笑道:“其實問題不在奪取襄陽,而是丞相沒有想到劉璟抵抗的決心,現在劉璟的策略,我已經看出來了。”
曹操停住腳步,注視着程昱,“仲德請說!”
“很明顯,劉璟是想用水軍絕對優勢控制漢水,截斷樊城和襄陽的聯繫,然後大舉進攻襄陽,隔漢水和我們對峙。”
曹操眉頭一皺,程昱說得確實不錯,他也認爲劉璟確實是這個企圖,沉默良久,曹操問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們該如何是好?”
程昱嘆了口氣道:“除了利用劉備和劉璟的矛盾之外,我確實沒有其他辦法,不過微臣還有一個建議。”
“你說!”
程昱沉吟一下道:“我建議丞相立刻將曹仁調離襄陽,從房齡郡渡漢水北撤,趁現在劉璟還沒有完成部署,只有這樣,才能避免重蹈曹洪被俘的覆轍。”
曹操只覺一陣頭大,他想找一個理由來反對程昱,但他卻找不出,再拖下去,曹仁確實沒有退路了。
曹操感到左右爲難,他又瞥了一眼程昱,見他欲言又止,便道:“還有什麼話,你一起說出來吧!”
程昱低頭半晌不語,儘管很難開口,但他還是有必要提醒曹操。
“我建議丞相也儘快離開樊城北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