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璟緩緩道:“我的條件很簡單,我可以放曹軍全身而退,也可以和丞相繼續締結一年的停戰協議,但丞相必須書面承諾我,不準廢除伏皇后。”
這個條件讓陳羣和賈詡都愣住了,賈詡剛纔還在想如何曹軍付出慘重代價而退,沒想到劉璟居然提出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條件,使賈詡感到困惑不解。
陳羣心中更加震驚,他當然知道劉璟這話是什麼意思,這說明劉璟對京城的情況瞭如指掌,而且他提出了這個政治條件,丞相未必會答應啊!
“如何,陳先生覺得丞相會答應嗎?”
陳羣苦笑着搖了搖頭,“太出人意料,我不知,我必須回去請示丞相。”
“陳先生請吧!明天天亮前若得不到答覆,那麼丞相的撤退就不會那麼順利了。”
陳羣告辭走了,賈詡這纔有些不解地問劉璟道:“州牧怎麼會提這個條件?”
“這是我最近得到一些情報,鄴都會有大亂,這個時候我當然不想置身事外。”劉璟笑道。
“可是州牧認爲曹操會答應嗎?”
劉璟搖了搖頭,“坦率地說,我不知道,如果他軟弱一點,或許會答應,可那樣他就不是曹操了,所以我感覺他不會答應。”
“既然不會答應的可能性大,那我們該做點什麼呢?”賈詡笑問道。
劉璟眯眼笑了起來,他當然知道該做什麼,他當即對侍衛令道:“速去把文將軍找到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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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的態度在劉璟的意料之中,因爲這不是軍事上的讓步,也不是利益上的讓步,而是劉璟在政治上對他進行赤裸裸挑釁了,直接侵犯到了他的切身利益,曹操大怒,拍桌子對陳羣道:“既然他不識相,那就沒有什麼可談,我們連夜撤軍,不要再理睬他了。”
陳羣有些擔憂道:“可是微臣擔心劉璟不會讓我們這麼輕易撤軍,微臣見到他時,是在比水河口的戰船上,這說明他一定會從後面追擊我們,丞相不可不防。”
“我知道!”
曹操微微嘆了口氣,“我就是知道他不會罷手,纔想和他達成妥協,使我能全身而退,只是他的條件我無法接受”
“可是保住伏皇后,也有利於維護丞相的聲望。”陳羣小聲道。
曹操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冷冷看了他一眼,“長文,這不是你該說的話。”
陳羣嚇得噤若寒蟬,不敢再說話,半晌,曹操令道:“張郃何在?”
不多時,張郃快步走進了大帳,抱拳施一禮,“卑職參見丞相!”
曹操緩緩對他說:“我軍將連夜撤離,但劉璟極可能會從比水北上攔截我們,你可率兩萬軍在比水上伏擊敵軍,比水並不寬,我相信儁乂將軍不會讓我失望。”
張郃躬身施禮,沉聲道:“卑職絕不會讓丞相失望!”
一個時辰後,曹操率領大軍開始北撤了,曹純率兩萬虎豹騎兵在前面先行開路,曹洪和于禁率四萬軍爲中軍,護衛曹操及文武百官,張遼和李典則率兩萬軍爲後軍,運送輜重糧草北上。
一隊接一隊的士兵離開大營,浩浩蕩蕩向北方撤離,這時,十幾名漢軍斥候早已摸準了曹軍的情報,泅水渡江前去向劉璟稟報。
近百艘大小戰船雲集比水河口,爲首大船上,沈彌在耐心地等待劉璟的命令,這時,一艘小船快速駛來,船上士兵高聲喊道:“沈將軍,州牧命你出發!”
沈彌當即下達命令:“出發北上!”
一艘艘漢軍戰船駛入了比水河口,在夜色的掩護下,開始向北方駛去,速度非常快,似乎漢軍要趕在曹軍撤回南陽之前攔截住他們。
比水發源於汝南,而淯水則發源於南陽,兩條河流並行南下,在新野以南的河口鎮兩河交匯,形成新比水,又繼續奔流百里後注入漢水,比水只是一條中等河流,最寬處有二十餘丈,平均寬十餘丈,可行駛千石戰船。
此時,漢軍的百餘艘大小戰船皆逆水而行,沒有拉帆,士兵們都很清楚,一旦遭遇曹軍火攻,船帆將是致命之處,整支船隊借用葉輪的動力,沿着河東岸北上,長達十里,爲首的千石戰船上,沈彌警惕地注視着兩岸的動靜,他的目力極好,可在黑夜中看到百餘步外的動靜。
兩岸百步外都是茂盛的樹林,黑黝黝的樹林內透着絲絲殺氣,船隊開始進入一段比較狹窄的河道,無聲無息又向前行了三裡,沈彌忽然感覺到了什麼,一擺手,“停船!”
船隻緩緩停下,只見前方河面上漂着一層奇異的光澤,一股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沈彌立刻意識到了危險,水面上漂浮的是火油,他立刻回頭令道:“船隊掉頭!”
桅杆上端有火光一閃一閃打出了命令,船隊開始掉頭轉而向南,但是掉頭緩慢,似乎來不及了,沈彌又急聲令道:“速速設立浮閘!”
浮閘是荊州水軍用來對付水面漂油的器具,實際上就是一根根巨木,將巨木攔在水面上,水從下面繼續流動,但浮油卻被截住了,但僅僅是一道浮閘顯然不夠,至少要三四道浮閘才能攔住浮油。
十幾名士兵跳進了河中,迅速將幾根巨木連接起來,兩端打進河岸泥土中,建立起了第一道浮閘,他們又退後十幾步,開始建立第二道浮閘,就在這時,遠方一片藍旺旺的火線迅速向這邊蔓延而來,沈彌知道形勢不妙,他的戰船來不及了,他命士兵和第二艘船搭上船板,帶領手下迅速向後面的大船撤退。
頃刻間,水面上烈火熊熊燃燒,濃煙滾滾,遮住了兩岸的視線,而就在這時,西面樹林內衝殺出無數曹軍士兵,他們奔近河邊亂箭齊發,密集的箭矢鋪天蓋地向大船射來,還夾雜着無數的火箭,這時張郃埋伏在沿岸樹林內的兩萬軍向河面上的漢軍船隊發動了攻擊。
漢軍士兵躲在船舷後向岸上反擊,不少士兵用水澆滅甲板的火矢,不時有士兵中箭,慘叫着掉下水去,船隊向南逃跑,要躲避水上的烈火,又要躲避岸上的襲擊,顯得非常被動,這時已經有七八艘大船被火箭和水中烈火點燃了,火勢越燒越大,儼如一艘艘火龍,船上士兵驚慌失措,紛紛跳水逃命。
岸上,張郃騎在戰馬上,非常得意地望着漢軍戰船狼狽南逃,比水不是漢水,在狹窄河道上,岸上的軍隊完全可以控制水中船隊,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的轟隆隆的戰鼓聲,喊殺聲震天,一片慘叫聲傳來。
張郃出了一驚,急忙回頭望去,只見背後忽然殺出兩支軍隊,如狼似虎,殺進了他的軍隊,將曹軍一截爲二,他手下士兵措不及防,亂成一團。
張郃愣住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中計了,河上的船隊可能只是一個誘餌,真正的漢軍是在後面襲擊自己,張郃心慌意亂,摘下大槍衝了上去,這時,迎面殺來一員大將,正是魏延,他揮刀攔住張郃,大喝一聲,“我乃魏延是也,賊將報上名來!”
張郃一言不發,挺槍便刺,魏延大怒,揮刀向他劈去,兩人在河邊激戰在一處,此時三萬漢軍在劉璟的親自率領下從四面八方殺來,這支漢軍在武都郡經歷了長達數月的夜戰訓練,在夜間作戰毫無阻礙,個個勇猛無比,殺得曹軍節節敗退。
張郃和魏延廝殺了二十餘個回合,張郃無心應戰,他一連刺出七八槍,將魏延逼退數步,一調馬頭,催馬衝出了戰圈,魏延不捨,緊緊在後面追趕,這時,一名士兵在遠處大喊:“魏將軍,州牧有令,敵將勿追,指揮軍隊作戰!”
魏延頓時醒悟,放棄了張郃,他見曹軍敗象已現,但仍有不少曹軍在苦苦支撐,奔過樹林,在西北角的一片曠野裡,兩支數千人的軍隊激戰正酣,魏延大喝一聲,“跟我來!”他帶領千餘士兵向曹軍側面殺去。
這是賈詡佈下了圈套,百艘行駛在比水上的戰船便是誘餌,如果是荀攸或者程昱在這裡,曹軍或許不會上當,但張郃在策略上畢竟遜了一籌,無論他還是其他曹軍將領都已習慣漢軍乘船北上,賈詡正是利用曹軍這種思維習慣,佈下了這個圈套。
這時,戰船的數千漢軍也紛紛下船參戰,曹軍腹背受敵,終於要支持不住了,張郃見形勢不妙,與其崩潰,不如先行撤退,他大喊一聲,“傳令撤退!”
‘當!當!當!’曹軍撤退的鐘聲敲響了,名義雖然叫撤軍,但在失利情況下北撤,在軍心和士氣的雙重打擊下,極容易造成全線崩潰,張郃也明白,但他已經無從選擇了,他只能最大限度地保存有生力量。
“撤退!撤退!”
他大聲叫喊,近兩萬曹軍如潮水般向北奔逃,這時,劉璟見曹軍已敗退,下達了全線進攻的命令,三萬漢軍士氣高漲,一路追殺曹軍,殺得曹軍屍橫遍野,跪地投降者不計其數,這一戰追出二十餘里,曹軍死傷和投降者已超過一萬餘人,劉璟才喝令收兵。
“啓稟州牧!”
龐德疾奔而至,抱拳拱手道:“卑職願領兵去增援文將軍!”
文聘率兩萬軍在樊城登陸,直擊曹軍的輜重後軍,從時間上算,應該進入了激戰,劉璟點了點頭,“你可率五千人從左路襲擊曹軍後背。”
這時,賈詡在幾十名騎兵的護衛下,騎馬趕了上來,老遠喊道:“州牧,微臣有話要說。”
劉璟迎上去問道:“請軍師賜教!”
賈詡上前低聲對劉璟道:“曹操多詐,他既然派陳羣來求和,說明他知道州牧不會放他北撤,他命曹純的虎豹騎爲先鋒,未必是真心,極可能是迷惑我軍,一旦後軍交戰,虎豹騎焉能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