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璟回到高平縣時,大量南逃的羌民證實了法正的猜測完全正確,匈奴並沒有南下,而是直接對內戰中的靈州羌人下手了,一名南逃的漢族商人向劉璟哭訴靈州發生的悲慘一幕,四個王子臨時拼湊的軍隊抵擋不住匈奴騎兵的衝擊,三王子左丹的軍隊率先逃跑,引發羌軍全線崩潰。
匈奴人像蝗蟲一般殺入靈州城,大肆燒殺搶掠,無數的珍寶和婦孺被掠走,靈州城內彷彿變成了人間地獄,滾滾濃煙遮蔽了天空,羌人二十年積攢的財富被掠奪一空。
隨後殺來的匈奴軍隊在方圓數百里內對羌人各部落進行殘酷掠奪,牛羊搶走,房屋被燒燬,青壯男子被殺,年輕婦女被擄掠,靈州二十餘萬羌人流離失所,家園毀於一旦,倖存者紛紛逃往河西和關中。
望着絡繹不斷的逃難羌民,趙雲嘆息一聲,對劉璟道:“從羌人內亂開始,羌民便不斷逃來,現在匈奴人入侵靈州,羌民更是成倍逃至,卑職估計逃來的羌民已超過六萬,大多是舉家逃難而來。”
劉璟點點頭,吩咐親兵道:“傳我的命令給平章臺,這些難民和烏桓人一樣處置,安排各縣接收他們,重建戶籍,逃去河西的羌民估計也有數萬人,儘量安排在武威郡,以農耕爲主。”
停一下,劉璟又下令:“傳令劉正,命他派一隊騎兵去靈州探查匈奴的情況。”
趙雲眉頭微微一皺問道:“殿下覺得,匈奴會佔領靈州嗎?“
“一定會!”
劉璟肯定地說道:“關內是劉去卑的地盤,這次搶掠靈州的匈奴軍必然是他的部屬,靈州離劉去卑老巢河套不遠,劉去卑必然會利用靈州爲他的前哨跳板,從西路進攻漢軍,而這次進攻靈州的匈奴只有三萬人,可能肯定,呼廚泉的匈奴大軍還會從東路南下,對關中形成南北夾擊之勢。”
“那殿下認爲匈奴人會幾時大舉南下?”
劉璟冷笑道:“劉去卑滅了靈州羌人,這就讓我猜到了他們的出兵時間,劉去卑還需要一段時間處理這次搶掠的成果,那麼他們最快會在八月份,也就是匈奴人的傳統出兵季節,大舉進攻關中,我們還有兩個月時間準備。”
‘兩個月!’
趙雲沉思片刻道:“卑職有一個建議,不知殿下是否能接受?”
“你說就是了。”
趙雲便緩緩道:“我們最大的問題就是騎兵不足,這次雖然繳獲了大量戰馬,但訓練一名騎兵至少需要一年時間,時間上來不及了,卑職建議從烏桓人中招募兩萬騎兵,給他們家屬稅賦和土地優待,相信他們願意爲殿下賣命,利用烏桓騎兵的勇猛和騎術,配上漢軍的裝備兵器,強化訓練兩個月,他們一定會成爲我們的騎兵精銳。”
一席話提醒了劉璟,劉璟頓時想起,曹操的騎兵隊伍中也有大量的烏桓人,利用被征服的遊牧民族來對付另一個遊牧民族,這倒是不錯的主意,劉璟當即同意了趙雲的建議,“可命龐德和馬岱去烏桓人中招募騎兵,這件事要立刻着手,一天也不能耽誤。”
趙雲點點頭,“卑職明白了,卑職立刻去安排!”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有報信兵大喊:“蒲津關急報!”
劉璟回頭望去,見一名報信兵如風馳電掣般衝來,劉璟心中不由微微一怔,潼關急報,難道曹軍攻打蒲津關了嗎?但想想又不太可能,報信兵片刻疾奔而至,翻身下馬,向劉璟行一軍禮,將一卷快信呈上:“啓稟殿下,蒲津關急報!”
劉璟接過快報打開,匆匆看了一遍,他稍稍鬆了口氣,事情不是他想的那回事,是曹丕代表曹操出使漢國,已經進了蒲津關,正向長安而來,劉璟立刻明白了曹操的用意,對趙雲笑道:“看樣子,我們東線會有盟友了!”
曹丕奉父親之令出使長安,和劉璟會面,他一路跋涉,一行人終於進入了關中,曹丕的隨從有三百餘人,他爲正使,副使是陳羣,陪同他來長安之人,是馮翊郡太守向寵,向寵同時也是蒲津關主將。
這天上午,曹丕的隊伍進入了長安郡,長安郡在漢朝是京兆府,劉璟奪取關中後,臨時改名爲長安郡,等都城從成都遷來後,再恢復京兆府的地位。
此時已是六月中旬,冬小麥剛剛收割,路邊是成捆的麥穗和堆積如山的麥垛,成羣的灰雀不時象一片烏雲從麥堆裡騰空而起,緊接着便看見老農揮舞長叉衝來,大聲咒罵這羣會飛的鳥賊。
農田裡也格外忙碌,幾十架水車骨碌碌轉動,將水渠中的水灌入田中,水田中的男男女女在忙碌地插秧,這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時節,剛剛收完麥子,來不及曬乾,隨便堆在路上,便要搶時間灌水育秧,種植晚稻,一天也耽誤不得。
鏡子般的水田裡已插滿了整齊的秧苗,一眼望不見邊,頗爲整齊,曹丕點了點頭,關中不愧是天寶物華之地,土地肥沃,水源充沛,光照充足,各種水利灌溉設施齊全,基本上能保證年年豐收,看得出生活在這裡的農民都十分滿足,臉上的笑容便說明了一切。
這時,向寵在稻田裡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大喊道:“陶太守,是你嗎?”
一名正在插秧的年輕農民緩緩站起身,頭戴竹笠,身着粗布短衣,袖子和褲腿都高高挽起,沾滿了污泥,手中拿着一把秧苗,正是長安太守陶政,按照漢國制度,農忙時節,各地官府必須要下鄉助農,陶政便和郡丞崔實分工,崔實負責安置烏桓人,陶政則負責去長安郡各地助農,今天他正好在這裡幫助鄉民插秧,卻遇到了曹丕一行。
他不知曹丕到來,見馬車華麗,隨從頗多,還要太守向寵相陪,便知道這是重要使臣,連忙在水田裡洗洗手,赤腳走上了田埂,拱手笑道:“原來是向太守,這是去哪裡?”
向寵給他介紹道:“這位是朝廷副丞相曹子桓,奉魏公之令出使長安。”
陶政這才知道馬車裡是曹操長子曹丕,未來的魏公繼承者,他連忙上前見禮,向寵又向曹丕介紹了陶政,曹丕這才知道,原來眼前這個三十餘歲的年輕官員,竟然就是王妃長兄,陶家的嫡長子,曹丕早聽說過此人,才學平平,但很能幹,雖然家族富可敵國,又和劉璟有着特殊關係,但爲人卻很謹慎謙虛,在漢國官場中口碑極好。
曹丕打量他一眼,見他皮膚黝黑,雙眼明亮,身着粗布褐衣,下穿寬褲,還赤着腳,兩腳十分粗糙,小腿上還叮咬着一隻水蛭,分明就是個田舍鄉農,哪有半點豪門貴胄的模樣。
這令曹丕不由肅然起敬,他覺得這纔是真正的良官,曹丕點點頭笑道:“我早聞陶使君大名,賢良樸實,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陶使君只要保持本色,前途不可限量。”
陶政本來對曹丕印象不太好,不過今天一見,覺得他也不是傳說中那種陰險薄涼之人,說話也很誠懇,陶政對他的印象也有了幾分改變,他也微微笑道:“曹副丞相的金玉之言,陶政將銘記於心。”
按照正常的規矩,向寵是馮翊郡太守,他只負責馮翊郡內陪同,把使者送到長安郡後,就應該由長安郡的官員接手,正好遇到了陶政。
向寵連忙將陶政拉到一旁笑道:“既然到了你的地界,我就把他交給你了,你來陪同他回長安吧!”
陶政面露難色,對向寵道:“我今天下午還要趕去藍田縣安置幾百戶烏桓移民,聽說縣官都不在縣衙,沒人管烏桓移民之事,都鬧起來了,我得趕去,這位漢使還是煩請向兄把他送去長安吧!”
向寵見他確實忙不過來,只得苦笑道:“既然你這樣求我,我只好送佛送到西天了。”
陶政大喜,連聲感謝,他看了看馬車又問道:“這位曹大公子來長安做什麼?”
向寵猶豫一下,他和陶政的私交很好,雖然有些事不好說,但看在私交的面上,向寵還是低聲告訴了陶政,“他在路上告訴我,一是要和漢軍共同對付匈奴,其次是曹操想和漢王殿下聯姻。”
‘聯姻?’
陶政吃了一驚,“什麼聯姻?”
“你忘了,就是上次去成都的曹操之女曹憲,曹操向把她許配給漢王殿下,估計是爲偏妃吧!”向寵特地將‘偏妃’兩個字咬得很重,生怕刺激到陶政,他見陶政臉色一變,連忙道:“這件事就是我私下給你說說,你可別出賣我,否則我們的交情就完了。”
陶政嘆口氣道:“我心裡感激你還來不及,怎麼會出賣你,放心吧!此事我絕不外傳。”
向寵又說了兩句,便告辭而去了,陶政望着車隊走遠,心中亂成一團,事關他妹妹的切身利益,他怎麼可能淡然處之,雖然他剛剛保證不外傳此事,但一轉念他便決定,此事要立刻寫信去告訴妹妹,曹操之女要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