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分裂後,三大勢力陷入暫時的僵局之中,孫權爲了得到劉璟承諾的糧食援助,而下令停止對吳郡的軍事威脅,這也是他迫不得已,他的糧食不足,根本無力發動對吳郡的戰役。
而吳郡的孫紹只是一個傀儡,軍權掌握在孫韶手中,而政務之權則被陸遜和顧雍控制,孫韶的圖謀是取孫紹而代之,但由於陸家和顧家不配合,使他的圖謀遲遲未能達成,在成爲吳郡新主之前,孫韶也無心發動對建業的戰爭,更重要是,一旦吳郡軍隊北伐,吳郡空虛,極可能會稽的軍隊就會乘虛而入,這使得孫韶不敢輕舉妄動。
相當於建業和吳郡的穩定,會稽的孫賁則漸漸陷入了危機之中,孫賁原本得到了曹操的大力支持,他希望能得到曹操的錢糧支援,爲此,他大量募兵,使兵力一度達到四萬餘人,這便大大超過了會稽郡的承受能力。
但他期待中的錢糧援助並沒有到來,從長江以北運錢糧來會稽郡顯然不現實,孫賁便指望曹軍能從海路運糧食過來,但曹仁給他的答覆卻是曹軍沒有戰船,讓他堅持三年,三年後造好海船再運糧食,這便使孫賁陷入極度的失望之中。
沒有了曹軍的實質支持,孫賁的部屬漸漸人心渙散,加上巨大的軍隊開支使會稽民衆不堪重負,漢人和山越人的起義造反此起彼伏,使孫賁焦頭爛額,而攻打吳郡卻又幾次失利,軍隊無法渡過錢塘水,在內政和軍事的雙重壓力下,孫賁索性撒手不管,整天飲酒作樂,且圖眼前之娛。
會稽宮是孫賁在會稽三清道宮的基礎上修建的一座小型宮殿,位於會稽山上,居高臨下,又被稱爲天宮,四周地勢險峻,宮殿被高牆包圍,裡面建築修建得美煥絕倫,屯糧五萬石,由三千精銳武士護衛。
其中天宮樓高五丈三層,裡面雕龍刻鳳,裝飾得金碧輝煌,這裡便是孫賁享樂之處,他在天宮樓內養了十八名美貌佳人,整日和佳人飲酒作樂,賞舞聽歌,過着醉生夢死的生活,短短半年時間,孫賁的體重便猛增了三十斤,體肥如豬。
天宮樓二樓的大堂內笙歌曼舞,一隊舞姬正翩翩起舞,孫賁坐在玉案前,玉案上肉山酒海,金盤玉碟內盛滿了時令瓜果,孫賁左右各摟着一名佳人在欣賞舞蹈,不時縱聲大笑。
這時,一名侍衛匆匆走進來,躬身稟報道:“啓稟吳侯,賀將軍有要事求見!”
“不見!”
孫賁一揮手,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侍衛的稟報,賀齊的消息只會平添他的煩惱,他纔不想見此人,侍衛無奈,只得退下去了,片面,大堂外便傳來賀齊的怒喝聲,“誰敢攔我!”
‘砰!’的一聲,大門被撞開,賀齊大步走進堂內,舞樂停止,舞姬嚇得退到兩邊,賀齊冷冷地掃了一圈殿堂,見樂師面前都擺滿了酒肉,令他痛心疾首,戰死的士兵沒有撫卹,士兵們只能吃半飽,民衆更是被剝削得貧苦不堪,逃亡潮一浪高過一浪,這裡卻是如此奢侈。
孫賁大怒,重重一拍桌子,“賀齊,你要造反嗎?”
賀齊剋制住內心的怒火,冷冷道:“微臣是要向吳侯稟報局勢,劉璟和曹操爲了共同對抗匈奴,已經結盟。”
“這又與我何干?”孫賁不滿道。
“漢軍和曹軍要對抗匈奴,必然無力干涉江東,這是我們北伐的好機會,我們兵力衆多,聽說吳郡內部不和,我們可以趁機北上,一鼓作氣,攻克吳郡,請吳侯下令!”
“半年前我就有這個想法,可是有用嗎?我們攻不過錢塘江,而且吳郡有荊州水軍支持,我們不是對手,不要自取其辱了。”
“吳侯所有不知,錢塘江上雖然有荊州水軍遊弋,但他們不可能面面俱到,我們可以扎木排,找到敵軍防禦空虛處,一夜之間便可渡過錢塘江,只要奪取餘杭等產糧重縣,我們的糧食不足問題也就迎刃而解。”
賀齊的這些話,孫賁的耳朵已經聽出老繭了,每次都是說尋找薄弱點,扎木排、竹排渡河,但實際上呢,沒有一次成功,孫賁急於和美人們親熱,不耐煩地擺手道:“讓我再考慮考慮,你先退下,以後不得隨意闖我的宮殿,聽見了嗎?”
賀齊心中大恨,咬緊牙根,躬身施一禮,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孫賁見他離去,這才眉開眼笑揮揮手,“繼續!”
絲竹聲再起,舞女們翩翩起舞,殿堂內再次變得歡聲笑語
兩天後,賀齊率領一支兩千人的軍隊趕到了錢塘江,目前,會稽軍在錢塘江邊駐紮了兩萬軍隊,由孫賁的心腹李原和賀齊之弟賀景兩人統帥,賀齊奔至大營前,高聲問道:“李原可在?”
守營將領上前稟報道:“聽說有人逃亡,李將軍與賀將軍率軍趕去攔截去了。”
“向哪邊去了?”
“沿着官道向西。”
賀齊調轉馬頭,率領軍隊繼續向西奔去,半個時辰,他看見前方有黑壓壓大片人羣,他縱馬奔了上去,果然是逃亡之民,足有兩三千人,男女老幼皆有,個個衣衫襤褸,帶着微薄的家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哭聲一片。
人羣兩邊站着千餘名士兵,執刀在手,虎視眈眈地盯着這些民衆,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衝進去搶奪他們的財物以及年輕女人,但他們之所以遲遲沒有動手,只因爲利益分配出了問題,李原和賀景同時率數百親兵趕到,怎麼分配財物,成了兩人爭執的焦點。
民衆不堪壓迫,從半年前開始出現逃亡潮,民衆一般先逃往錢塘江,但江水阻隔,他們去不了吳郡,只好調頭向西去鄱陽郡,逃亡潮一直不斷,少則幾十人,多則數百人,而今天這批人是迄今爲止最大的一批逃民。
按照孫賁的命令,逃亡江北者殺無赦,但士兵們執行命令時卻有了變通,只要能交出隨身財物和糧食,一般都會放走,一方面固然是同郡人,不忍相逼,另一方面,士兵們拿了錢財也會放人一命。
但今天這批逃民,不僅人數多,而且還不少年輕女人,一些女人頗有姿色,李原和賀景都有了奪取錢財,強搶女人之心,只是兩人誰都不肯相讓。
這時,有士兵喊道:“大都督來了!”
只見賀齊帶領數十騎兵飛馳而至,後面還跟着兩千餘軍隊,賀景大喜,急忙上前向兄長行禮,李原雖是孫賁心腹,但賀齊是大都督,是他的頂頭上司,無奈,李原也上前躬身施禮,“參見賀大都督!”
賀齊當然知道他們兩人是來掠財,他見這些難民人心惶惶,神情可憐,心中也不忍,便令道:“放下隨身財物,放他們離去,糧食也可帶走。”
李原大急,連忙道:“可是弟兄們也要糧食!”
不等他說完,賀齊狠狠瞪了他一眼,“沒有糧食,這幾千人豈不是全餓死,西去路上餓死的人還少嗎?給我放人!”
李原其實是想要女人,糧食只是藉口,他見女人無望,糧食也無望,賀齊帶兵過來,財物更沒有自己的份,他恨得跺腳怒道:“吳侯之令,逃民殺無赦,大都督竟敢抗令!”
賀齊拔刀怒視他,“你敢違抗我的命令。”
“我只聽吳侯之令”
不等李原說完,後面賀景驟然發作,他猛地從後面撲上,狠狠一刀劈在李原的後頸上,人頭飛出,李原當場被斬殺,賀景大喊一聲,“動手!”
鼓聲大作,從兩邊樹林內衝出數千士兵,殺向李原的數百親兵,逃民一陣大亂,哭喊連天,爭先恐後向西逃命,互相踐踏,死傷者無數,賀齊卻愣住了,他忽然意識到,這是自己兄弟安排的陷阱,是爲了殺李原。
他心中亂成一團,連聲喝令手下道:“保護逃民,不準再踐踏!”
他的士兵則專注逃民,保護他們向西逃命,阻止他們互相踐踏,賀景顯然早有準備,數千人將李原的數百親兵殺得屍橫遍地,無力抵抗,不到一刻鐘,戰鬥便結束了,這時數千逃民都已逃走,路上只有一百多被踐踏而死的難民屍體,士兵們開始收拾戰場。
賀齊陰沉着臉對兄弟賀景道:“你怎麼向我解釋?”
賀景冷笑一聲說:“一山不容二虎,李原欲謀害我,被我探知,我先下手爲強,借這個機會殺了他。”
“可他是孫賁的心腹,你殺了他,我怎麼向孫賁交代?”
賀景大笑起來,“兄長,事到如今,兄長還奉那頭蠢豬爲主嗎?會稽人心渙散,軍民憤怒,山越人更是公開表明,不再承認孫賁,難道兄長竟如此迂腐,還要效忠一個人人慾殺之而後快的昏庸之主!”
賀齊雖然對孫賁也不滿之極,但他本身並不想背叛孫賁,只是想盡快攻過錢塘江,奪取吳郡,從而解決眼前的危機,但他兄弟卻不給他留後路,直接殺了孫賁的心腹大將,孫賁怎麼可能只怪罪賀景,而繼續信任自己?
賀齊無可奈何,他又想起孫賁的荒淫奢侈,確實不值得他再效忠,無奈,賀齊只得嘆口氣道:“先控制住軍營,防止軍隊譁變。”
賀景大喜,連忙道:“我已收買了李原的兩名重要手下,他們先替我穩住局勢,其餘李原心腹,我會聚而誘殺。”
這時,一名士兵上前稟報:“啓稟將軍,清點過人數,還有五人漏網。”
賀齊心中一驚,當機立斷道:“立刻趕回軍營!”
當天下午,賀景誘殺了李原的二十幾名心腹手下,賀齊隨即控制住了兩萬軍隊,此時他決心已下,率領軍隊浩浩蕩蕩殺向會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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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稽山下喊殺聲震天,兩萬五千軍隊包圍了會稽山,同時從五個方向向山頂的會稽宮發動了進攻,兩千守衛會稽宮的士兵拼命抵抗,儘管他們有地形優勢,但他們兵力太少,無法抵擋住賀齊軍隊的猛烈進攻。
賀齊擔心存儲在會稽宮的五萬石糧食被孫賁放火燒燬,他下令一個時辰內必須攻入會稽宮。
指揮南路進攻的大將是賀景,他率領五千人猛攻一條山道隘口,在他們上方,有五百軍隊用弓箭密集阻擊,如果是平原,五千軍隊一個衝鋒便可將對方吞沒,但這裡是地勢險峻的山坡,五千人根本無法全面壓上,對方用泥土袋在必經山道上修築了工事,箭矢如雨,壓得進攻士兵擡不起頭,連盾牌也被重弩射穿。
賀景心急如焚,將十幾名軍官找來,對他們高聲道:“誰第一個殺上去,孫賁的女人和財富隨便他挑選,我賀璟絕不食言!”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賀景的承諾激起了將領們的強烈慾望,他們發動了一波又一波的瘋狂進攻,儘管屍橫滿地,傷亡近千人,但陣線還是一步步向前推進,終於在半個時辰後,數百名兇悍士兵突破了防禦,數千士兵蜂擁而上,守軍走投無路,紛紛投降。
賀景軍隊一鼓作氣,攻到會稽宮外,宮牆上守軍稀疏,對攻擊殺傷力不強,賀景揮刀大喊:“給我撞開大門!
百名士兵砍下一棵大樹,做成簡易的撞木,在一聲聲驚天動地的撞擊聲中,大門轟然被巨木撞開,宮外軍隊如潮水般地衝進了會稽宮,天樓之上,孫賁扶在欄杆上,眼睜睜地望着他的士兵潰敗,望着賀景率軍殺入宮內,他臉色慘白,賀齊最終還是背叛了自己。
這時,一名侍衛狂奔而至,跪下稟報道:“啓稟吳侯,叛軍已殺進宮,正急攻天樓大門,弟兄們快頂不住了,請吳侯定奪!”
孫賁絕望了,他深深嘆了口氣,對侍衛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侍衛不知他何意,慢慢退了下去,孫賁心一橫,咬牙切齒道:“想奪我的女人和財寶,做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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