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的街道亦如往昔熱鬧,樹蔭下的斑駁隨着拂過長街的微風,輕輕搖曳在路面,車輛行駛而過時,車中的人明顯感覺到了地面震了一下。
路邊來往的行人也在他視線中都搖晃起來。
“地震了?”
閃過腦海的想法不止他一人,急剎之中,後面的車輛轟的追尾,推擠向前又滑出數米才堪堪停下。
長街上,所有人的視線之中,附近的大樓都在搖晃,而稍遠一些的壽命財閥總部,更是搖搖欲墜,像是要是坍塌下來。
地面震動持續了一陣後,停了下來。
過得一段時間,呼嘯的警車已經出現在街頭,朝事發地點趕去。壽命大樓外那片荒野空地,整片地方,有一些直接在地面震動中塌陷,斷裂的水泥層,鋼筋彎曲着暴露在外面,露出深幽的地底空間。
爆炸過後的濃煙衝處,捲去了外面的天空。
斷裂的鐵壁傾倒,燻黑的金屬牆壁被撕裂開來,一頭還連在牆上,另一頭徹底斷裂,大量的泥土堆滿在通道上,形成小土丘。
最深幽的地方,曾經林立的培養槽連帶基座翻倒在地上,到處可見焦黑、碎裂的屍體趴在地上、破爛的基座、掛在半倒塌的鐵梯通道下方,搖搖晃晃着。
咔嚓…..嚓…..
呯呯呯……
餘火還在附近燃燒着,炸裂的電纜掛在破碎的半截培養槽上,電光啪啦啦的閃爍電光,不久之後,漆黑的環境中,外面有手電的光亮照進來。
一道道腳步聲、廢墟被翻動的聲響朝這邊蔓延。
持着槍械的特勤小組,和東京警察聯合下來,搜索可能的倖存者,但滿目的,是一片廢墟殘骸,以及偶爾出現的一兩具破碎的身體,難以辨別了。
加藤、真田等一批異能者跟在士兵後面戒備,他們帶着防毒面罩,畢竟爆炸中,也有許多化學藥劑瀰漫在這片焦臭的氣味裡。
其實,在警察趕到這邊之後,他們才裝作趕來的模樣。
畢竟這次炸了這裡的同時,也炸燬了各種研究資料,直接得罪罩着壽名財閥背後的政要,是擔當不起的罪責,反正到時候,將這起事故推到那個華國人夏亦身上,畢竟對方連靖國神社都敢燒的人,當這個罪魁禍首,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前行的一道道槍口上,光亮不斷朝四周掃去,一行人謹慎的前行,速度也是放慢了不少,行進間,衆人異常的沉默,推開B區試驗場的機械門檻殘骸時,過道上到處都是被爆炸撕碎的屍體。
跨過地上繚繞的濃煙,和燃燒的屍體,看見的是無數炸裂的培養槽四散灑落。
燃燒的火光還在搖曳,不時能見到閃爍的電花,照出的範圍之中。
燒焦的、碎裂的屍體觸目驚心的出現在他們眼前,廢墟之中,還能見到一兩句只剩下半身暴露在外面的女屍,一隻腳掌都在火焰裡燒焦了,另一支被掉下來的鐵塊砸的粉碎。
“應該沒有活人了……”
目光掃過周圍,真田艱難的吐了一口氣,聲音在防毒面具裡面,顯得有些疲憊:“我們只知道壽名旬在研究紅石……想不到他居然用克隆人來做實驗,真的喪心病狂。”
“現在死了,不也挺好,連帶那個夏亦也一起解決了,這下還當了回我島國破除邪惡實驗的英雄。”加藤壓低的聲音裡,帶着些許揶揄的笑意。
“.…..到時候,要不要給華國那邊說說,給他追封一個烈士?然後放到靖國神社?”
真田皺了皺眉頭,咬緊牙關看去他:“加藤君,人已經死了,就算是敵人,也都該受到尊敬,這纔是我們島國人該有的武士精神,請你注意說辭。”
“死沒死,要看過才知道!”
加藤說着的時候,目光望去另一邊,有部下從遠處過來,低聲道:“沒辦法找到壽名旬和那個華國人,到處都是燒焦,碎裂的身體……”
“這裡暫時戒嚴吧,等明天清理後,屍體全部拿去做DNA分析。”真田思慮一陣,做出了決策,清理廢墟的工作自然會有其他職能部門過來,他們只需要將這裡守住,看會不會有漏網之魚。
身形回走,語氣緩和了一下,“回去給上面寫報告吧,將事態闡述一遍。”
“記得加上華國烈士……替我們打擊邪惡的壽命財閥!”
加藤微笑着,踢開腳邊一柄被炸成半截的方天畫戟,揮手讓周圍的特勤小組成員撤離出去,“將這裡交給警察,我們去上面守着。”
那個找東京大鬧了兩個多月的烏鴉夏亦死了,或許死了。
讓在場的許許多多人暗地裡鬆了一口氣,炸秋葉原一條商業街,燒燬靖國神社記載無數英靈的名冊,追殺他時,損失了不少人,不久後,對方又殺回來,就像到處惹是生非的烏鴉,讓特勤組的人焦頭爛額。
沒人能想象,這麼一個不通言語的人,是如何在異國他鄉堅持這麼長的時間,一個人應付特勤小組的追捕,又要單槍匹馬對抗一個財閥,還能摸到對方地下實驗室,殺了一個底朝天。
所有人,包括真田廣一都很難知曉,這到底需要什麼樣的信念才堅持下來。
“希望你別活着……”他站在地面,回頭去塌陷的地面下方,隨後躬身低聲說了句。
他頭頂,一隻烏鴉偏了偏頭,拍起翅膀飛離樹梢。
看不見的地下,還有碎塊垮塌掉下來,打着手電檢查的警察走過去,遠方,隱約有‘啵’的水聲響了一下。
瀰漫的黑煙、化學藥劑的刺鼻味道里,淡綠色的池槽冒起一朵氣泡,然後劃開,推着淡淡的、漂浮的一絲鮮血漾開。
遠方的手電從這裡掃過,去往裡一邊時,水面凸了起來,一道光頭的身影浮出,拿着一柄兵器極快的翻下池邊,籍着黑暗朝廢墟的邊沿靠過去,片刻後,爬上一面斷裂的牆壁,在鋼筋水泥的縫隙裡,爬進去,鑽到上方的城市下水道。
貼着冰涼、潮溼的牆壁,低沉的喘着粗氣,身影看起來極其虛弱。
黑暗之中,有嘩嘩的水流聲,偶爾有四腳爬動的生物探着鼻子,爬過蛟鯊包裹的刀鞘,鬍鬚掃去撐在臭水裡的手臂時。
某一刻,水花嘩的濺響,那老鼠在手掌裡吱吱的亂叫亂咬。
然後,整個被張開的嘴含了進去。
咯咯嘣嘣的骨頭碎裂的咬合,血水順着咀嚼的嘴角流了下來,那張臉上,是斑斑點點的血跡,右邊的眼睛血糊糊的一片。
似乎看不見了。
之前的爆炸之中,縱然將壽名旬推當前方擋下衝擊波和席捲而來的火焰,還是被衝飛出去,掉進水池裡,但密密麻麻的金屬、玻璃碎片在半空的時候,將他一隻眼睛扎傷了。
咀嚼的聲響在安靜的下水道停息後,身影像是恢復了一些體力,艱難的爬起來,矮着身,扶着牆壁一點點的挪動疼痛的身體。
中途見到頭頂的井蓋,猶豫了一陣還是沒有上去,就那麼一直往前蹲行,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天色已呈昏黃的顏色。
他才走出水管延伸去郊外的排污渠,外面天光已在西雲掛起了一片橘紅。
身影在夕陽裡顯出輪廓。
“該找地方,休養身體了……”
他望着西下的陽光,拿出那顆搶來的紅石看了看,又揣了回去:“給德柱他們洗清罪名的籌碼,該是勾了。”
不久,天空有黑影循着氣息飛來,然後落到他肩上,梳理羽毛。
“嚇死朕了,老闆差點玩完!”
夏亦虛弱的咧開嘴,拍了一下九爺的頭,拄着布都御魂蹣跚的離開城市邊緣,朝外面的鄉野村町過去。
右眼的血垢後面,隱約可見紅色的顆粒正在慢慢凝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