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涌的水浪破開,劃去船首兩側的水浪之上,貨輪響起汽笛,陽光照下來,投過圓窗落在一張小巧的桌面,桌前,是穿着白色西服的短髮男子,正看着鋪開的島國地圖,右手邊,是一本關於島國的歷史簡介,安安靜靜的研讀。
外面的走廊響起腳步聲,隨後敲響房門。
“進來。”
隨着他清冷的迴應,門扇打開,耶律紅玉站在了門口:“師父,另一艘船上,好像那個烏鴉和呂布打起來了。”
“應該是切磋較技而已,沙場常徵將,碰到可戰的人,手自然會癢的。”
“也是。”
耶律紅玉靠着門框想了一下,然後捏起拳頭揚了揚:“其實我也想和那隻烏鴉打上一場,聽說他也能徒手打。”
“如果不限制兵器,你打不贏,異能者在這方面佔了太多優勢,一覺醒就抵得過我們苦練十多載。”
白寧合上那本島國曆史簡介,望着窗戶外,遠方那條同行的貨船片刻,“但是,紅玉你要記住,這世上沒有任何好事全部落在一個人的頭上,那個夏亦進步的太快,並不是一件好事。”
“師父知道?”
“知道什麼?”白寧擺擺手,將桌上的東西整理好,放去一邊:“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但經驗在這裡。”
他點了點腦袋。
“練武有個不成文的禁忌,欲速則不達。放到異能裡,其實也說的通,之前那個犯上作亂的林漸淵,聽說原本是五階,用了夏亦提供的紅石,強行提升到六階,結果如何?”
“最近一段接觸,夏亦身體力量蓬勃,但是有多少是他本身的?若是被反客爲主,就是我們常說的外邪入體、走火入魔的下場。”
耶律紅玉皺皺眉頭:“師父,那要不要提醒他一下?這個人其實還算不壞,就是性格有些偏激,再說之前的一些瓜葛,也不過計…..”
那邊,白寧擡手打斷她的話。
“異能的事,我不懂,何況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不清楚嗎?以他的性格,其實絕對不會過來的……”
說到這裡,白寧擡起視線,再次望去遠方,陽光裡,那一艘劃過海面的貨輪,聲音很輕。
“.….除非,他已經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想要做最後一點事。”
相隔海面的貨輪甲板上面,隨着這邊白寧說話的聲音之中,兩道人影碰撞、分開,金鐵交擊的聲響連續響起。
但沒有多少破空聲傳出。
兵器接連碰撞,火星濺開劃過人的眼簾一瞬,夏亦身形滑出數步,手中兵器陡然一攪,對面的呂布畫戟揮開,兩對枝椏擦刮,拉出一道火花,看到身影退開時,他眉頭皺了起來。
稍遠一點的呂玲綺撫摸懷裡眯起眼睛的黑貓,臉上也掛出了疑惑的神色。
“這個人的戟法,怎麼和父親那麼相似……”
兩人的較技並沒有使出多大的力量,單純的只是比試武藝,否則這艘船都不夠他倆折騰。
片刻間,呂布眉頭忽然舒展,在夏亦的視線裡,擺出了戟法的出手式,腳步一跨,猛地刺出,噹的一聲格擋中,夏亦眼裡露出了疑惑,不過還是隨着對方的招式一步一步的接下,本來從兵器獲取的能力,就是來自呂布的技藝,對方出招,身體便是本能的判斷出對方的進攻。
一來二去,兩人在甲板上的戰鬥,沒有了之前的激烈,相反,顯得柔和、中規中矩起來,落在旁人眼裡,就像是兩個高手互相給對方喂招,動作也變得行雲流水般的流暢,兩個人的動作漸漸劃一,就像一面鏡子,裡外的身影在對練。
就連一身白衣的趙雲,好奇的走出,大抵看出了一些門道,隨着兩柄畫戟在空中對碰,齊齊落下甲板,砸出兩道並行的凹痕,呂布收了方天畫戟,丟給一旁的人,也不說話,哈哈大笑起來。
負手去往其他地方。
甲板上安靜下來,許多人看着這詭異的一幕,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呂玲綺望着父親沿着船欄看海景去了,她靠近不遠的趙雲:“趙叔,我爹和那個夏亦怎麼了?”
“這是溫侯,在用他的方式指導後輩。”
那邊,夏亦站在原地,握着畫戟的手臂有些微微顫抖,背後的方天畫戟刺青灼痛皮膚,不是因爲戰鬥的緣故,而是他清晰的感受到,隨着與真正的呂布打完一套戟法,自身從畫戟得到來的能力,像是徹底印在了身體裡。
“老闆!”
周錦,還有一直觀戰的酒狂等人過來,夏亦朝他們擺了擺手,提着畫戟轉身就朝艙內的房間過去。
關上房門,夏亦衝到牀鋪,拿着兵器坐了上去,身體內的紅石顆粒正飛速的集結,直接接收到的技藝印象,逐漸被它們轉化,像是在進行一場自我完善的儀式。
“之前能力模擬的呂布武藝,現在接觸到真的了,它們開始吸收轉化實質…….媽的,雖然對我有好處,但也加速了結晶化的過程,真是禍福難料……”
話音剛落,皮膚傳來刺痛,內臟彷彿絞了起來。
夏亦臉上頓時瀰漫汗珠,放下兵器跑去浴室,擰開水龍頭,不斷拿冷水澆在已泛起紅色的皮膚上面,大量的水汽被蒸騰起來,瀰漫不大的房間。
此時,房門打開,周錦走了進來,連忙扇了扇面前的蒸汽,“老闆!?”
走到浴室門口,朦朧的水霧裡,轉過身來的,是一個渾身泛着通紅的光澤的身影,雙眸在霧氣裡猶如妖魔般露出猩紅的光芒。
嚇得女人本能的後退一步。
霧氣裡,身影的輪廓走出,頃刻間撲到了地上,周錦看清了是夏亦,連忙將他拖去牀邊,讓夏亦躺下,想要朝外面喊人叫船上醫生時,牀上有手擡起,虛弱的搖了一下。
“別叫其他人看見……別人看見…..我這個樣子。”
周錦俯着身子,拿過牀單給夏亦擦拭身上的水漬,傳來的溫度,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得到,她語氣焦急,微微帶着些哽咽。
“老闆,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是別去島國了…..我們調頭回去吧。”她捂住嘴脣,不知何時開始,在這個男人面前,變得有些愛哭了,淚漬滑落,被她很快抹去。
“.…..我知道老闆擔心那個江瑜,可你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我們一起吃苦、一起從山裡殺出來,一起在島國胡作非爲,我們殺人、搶別人的東西,但什麼時候,你變成這個樣子了,你以前也是這樣遍體鱗傷,可知道進退啊,全世界的人死光了,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就是不明白,你爲什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啊!!”
周錦努力壓抑情緒,但還是哭喊了起來,抓着牀上的男人,搖動他手臂:“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看不下去…..所有人都死了,有什麼關係——”
聽着女人的哭聲,夏亦望着天花板沉默下來。
微微的張了張嘴。
“別哭了,我也不一定會死的……”夏亦頓了一下,拂過滾燙的胸膛,語氣微弱。
“你別多想。”
後面還有一句,‘這具身體已經到極限了……’沒有說出口。
時間隨着陽光漸漸過去,夏亦的身體在晚上後恢復過來,如同往常無異,第二天下午,他們抵達島國西岸。
海上短暫的安寧便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