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輕撫,春日的斑駁投在會議室的地板,安靜的室內,萬國豪、林漸淵等人腦袋裡都是亂糟糟的,心裡不停的翻涌各種情緒
角落裡,夏亦就站在那。
除了呼吸聲,遠遠近近的人都在沉默。
五十歲出頭的萬國豪,能站在通勤總局的位置,除了年歲外,更大的還是因爲他的資歷,一路坎坎坷坷,所遇到的事,不是底下那些異能者能相比的,他經歷過通勤局的變更,經歷曾經很少有人知道的恐怖、離奇的事、也經歷過Z9、Z6的分家…..
就算面對眼下能穿越時空,殺過神靈的人,也能目光直視,正氣凜然。
“你能找到這裡,看來在他們回來的時候,留了後手,那麼,這次出現…..你想做什麼?殺人?”
角落,夏亦走了出來,面對威嚴肅穆的通勤總局長,只是笑了笑,又搖了一下頭,並沒有接着對方的話說下去。
“萬局長應該知道我叫夏亦,來自銅山鎮某個不起眼的村子,坐過牢,當然,這並不是值得炫耀的事。”
萬國豪點了點頭,對面男人一切資料,他都很清楚。
對面夏亦的聲音繼續:“出獄後,我一直想着融入日新月異的社會,如果沒有那些不經意間發生的事,也許我這一輩子打點小工,與一個女子,再生個孩子,最後爲孩子奔波到老。”
萬國豪沉默下來,而會議桌當中的林漸淵等人並不明白,“你說的不經意間發生的事,到底是什麼事?我只知道,你出獄兩三個月,就有了超越一切的力量。”
“這些都是小事…..不過說起來,有點像小孩子邀功。”
夏亦站在那兒,臉上一直都帶着微笑,“你們真想知道?”
那頭,磁王、電蟒點頭:“想知道。”
“你們我知道殺的神靈,她有個名字叫格拉什,時光還未逆流前,地球遭受到了她的軍隊襲擊,洛杉磯被毀滅了,很多人死在那裡,後來又去了島國富士山,連通地脈吸取地球的能量,那就是毀滅我們腳下這顆星球啊,那就是真正的滅種。”
夏亦擡起頭看着撫動的窗簾外,明媚的天光:“很多人前仆後繼慷慨赴死,我在出發前,看見一個警察,辭去了後方安穩的工作,申請調去前線幫忙維護治安,他跟我說,家國有難,匹夫有責。”
陽光裡,他眼睛眯了眯,轉過來,掃過前方所有人。
“看,他那樣一個普通警察都能做到不懼死亡,我有什麼好怕的,何況當時的我,也差不多快死了。”
說到這裡,夏亦笑了一下:“…..後來打敗了那神的軍隊,我被爆炸帶去了異界,就是在座有些人跟我去過的地方,在那裡待了很久,又殺了回來,沒想到的是,那個神也跟着來了,這一次,更加強大,黑夜變成了白晝,空氣裡全是灼燒人的光線,有多少人死了,我不知道,不管是城裡還是城外,到處都是人和動物的屍體,就那麼沒有結果的死了,當中有你們,也有我的親人、愛人……”
“我不能讓死人復活,不能枯草重生,唯一能改變發生的事,只能讓她從來沒有出現在地球出現過,所以倒流了,所以…..我回到出獄的時候,做的一系列的事,就是爲了進入異界,在那裡親手殺了她,將一切提前結束。”
這些話裡蘊含的信息太過龐大,一時間讓在座的所有人半天緩不過氣來,有些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像是在想自己是否在那場劫難中已經死了,虛刀雙手環抱,哼了聲,目光看過低頭的人。
“像你們這種程度,第一時間估計就死了,而我放在那時候…..”
“那時候你早已死了。”夏亦看着他,“我殺的。”
林漸淵微張嘴,愕然在座位上。
“一切都因爲紅石,所有的事情起因都因爲它。”夏亦不在意他的表情,平緩的話語聲裡,視線停留在百名異能者當中,一個藍色頭髮的女子身上。
“這樣的事情,讓太多的人死去,不管他們知不知道真相,都在紅石引起的漩渦中,死的屈辱……如果一切都沒發生,他們應該活的更好。”
…..
熙和的陽光,平凡而忙碌的長街,最後一天的巡視結束,趙安叮囑着面前的東方旭,說了一些什麼,然後拍拍他的肩膀,目送上車離開。
看着車輛消失在街盡頭,他拿出電話,裡面傳來妻兒的聲音,臉上露出笑容,回到家裡已是中午,妻子在廚房忙着炒菜,兒子坐在電視機前看着動畫片。
工作的擔子暫時卸去一陣,趙安脫去制服,將另一條圍裙繫上走進廚房,在妻子屁股拍了一下,笑鬧的捶打裡,將池裡的菜摘去黃葉。
百仁市。
高高的摩天輪緩緩轉動,升上城市的最頂端,陳耀祖環抱女兒隔着玻璃,俯瞰着這片高樓林立,下方的行人、車輛猶如螞蟻一般在視線裡川流不息。
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小臉上,漸漸有了不同的神色,小手伸過去,抓緊了父親的手臂。
“爸爸,茜茜看見媽媽了。”
陳耀祖將她小腦袋攬過來,“嗯,爸爸也看見了,媽媽在那邊生活的很好,還聽到她說,讓茜茜不要擔心。”
…….
“曾經有很多人死了,但現在有些還活着。”
夏亦從女子身上收回視線,涼風正從外面吹進來,捲起窗簾,他看向萬國豪:“所以,不要再有人爲此死去,這次回來,也是爲了一場交易,就像我剛纔最開始說的,如果一切沒發生,我應該有着平凡的生活,不受人打擾。”
“但是回不去了,只能做爲交易,我開放異界的通行權,而我有時也能回來與親人朋友生活,不被打擾!”
‘打擾’兩字咬的很重,萬國豪自然明白這裡面的含義。
“這件事,我需要考慮,上面也要斟酌。”
“那萬局長需要抓緊時間了,想到異界去的,還有米國人,別因爲我一個人,落後給米國啊。”
“你!”老人的聲音,猶如雷霆響起,然後,無力降下來。
“會盡快。”
萬國豪的聲音落下,原本束縛在衆人腳脖的紅石顆粒,緩緩鬆開,回到夏亦身下,站在那裡的男人,平靜而溫和,走去房門,然後打開,犬女‘哎’的一聲,撲倒進來。
“那個…..我不是有意偷聽的…..你們說話聲音很大,我聽聽有沒有打架……要是死人了就不好了,對吧。”
“不會打架,也不會有人死了。”
夏亦拍了拍她腦袋,走去外面走廊,忽然停住腳下,側過臉來。
“你下班了嗎?順道帶我一程,我要去交河縣。”
目光看去敞開的門扇裡,微笑。
“還有誰需要搭順風車?一起走。”
暖意的春風拂過,柏樹點綴嫩綠,搖曳的陰影下,蟬蛹帶着沉重的殼,破土而出,爬去不遠的樹身。
青山延綿的龍興鎮。
有着周錦的聲音在喊,院落的房門被摔的巨響。
“兩個月前,你就說你兄弟會回來,現在春節都過完了,他在哪兒?!”
胖子縮在屋檐下,蹲在地上抱着兩條胳膊:“我相信老亦,他說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也不在乎多等十天半個月啊?”
“老孃時間很寶貴!”
紅黃綠三人蹲在門口,被轉過來的女人踢了一腳:“滾開啊!”紅毛抱着膝蓋搓了兩下,頗爲委屈:“我大哥說回來肯定會回來的,你想啊,十萬說給就給,什麼人會這麼大方,對不對?”
僵持間,胖子兜裡響起電話鈴聲,是一組陌生號碼打過來的,接聽後,下一秒,將電話揣了起來。
深吸了一口氣,神情鎮定的看着門口四人。
“我就說過,我兄弟從來都是守信的,他現在回來了。”
“那還等什麼,趕緊走找大哥啊!”
紅毛拉着胖子就往外走,周錦猶豫了兩下,還是跟了上去,遠遠的,穿越過巷子的電瓶車停下,看着快步離開的一羣人,馬邦在後面喊道:“喂,你們幹什麼去?”
然而沒有人理他,匆匆出了巷口,坐上停在路邊的一輛轎車,就朝鎮外駛去,馬邦騎着電驢飆了起來,還在後面大喊:“我還沒上車啊!!”
一轟電門,衝到轎車平齊的位置,將車窗拍的嘭嘭直響。
“我還沒上車啊!停下,我還沒上去啊——”
大喊的話語聲裡,穿過微斜的陽光,蜿蜒在盤山公路上,漸漸遠去。
天光沿着汽車去往的公路,來到臨江的一座縣城,醫院浸在彤紅的夕陽裡,安靜的院落,黑色的鳥兒劃過天空,落在一顆抽出新葉的樹梢上,望去三樓。
一對四十左右的夫妻緊張的徘徊在走廊,看着從遠處走來的醫生,連忙上前。
“大夫,我女兒的眼睛等會兒是不是真的能看見了?”
“之前就說過了,手術很成功,不會有出意外的,兩位一起進來吧。”
江建城還是有些擔憂:“要是萬一……”
“哪有什麼萬一,呸呸!”徐秋花打了他一巴掌,“狗嘴吐不出象牙!”
撫了撫肩膀,就要跟着妻子走進病房,江建城陡然看到走廊盡頭,一道身影正朝這邊走來,連忙拉住妻子的衣角,“那好像是….”
不用他說,徐秋花認得,也多少知道對方與小瑜的關係,待到過來,也不阻攔,將門推開:“一起進來吧。”
…….
病房裡。
夕陽照進窗櫺,少女安靜的坐在病牀前,在護士的幫助下,揭開了眼睛上的繃帶,一圈一圈褪下來,感受外面的光芒在眼皮上的溫度,睫毛微抖,模糊的視線裡,一道道朦朧的人影漸漸凝聚清晰。
往昔記憶裡父親的面容,與如今花白的頭髮重合,眼眶溼紅起來,將江建城抱住。
“小瑜。”
熟悉的聲音響起,趴在父親肩頭的少女身子抖了一下,更多的眼淚流了下來,望去聲音的方向。
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裡。
“亦哥….”
病房婦人拉着丈夫離開,關上了房門,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嘈雜,夏亦握着少女的手依偎着坐在病牀前,看着外面天色一點點的變得昏暗,天上亮起了繁星,一閃一閃。
“我記得,最後一次看還是十歲的時候…..”
少女趴在夏亦肩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夜空閃爍的繁星,偶爾餘光瞟去男人的側臉,眸底閃着動人的神采。
聽她柔聲的說起,夏亦笑了笑,將她手握住:“以後都陪你看。”
“…..看一輩子。”
“你說的哦,不許反悔。”
“拉鉤!”
繫有紅繩的戒指,少女胸前,皎潔的星月,照着緊緊相偎的身影剪在了牆壁上,溫馨而安靜,就如當初泥濘髒亂的街邊第一次相遇。
“你好,我叫夏亦。”
“.…我叫江瑜。”
(主線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