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庭的前一天下午。
交河縣內一座小區,發福了的陳龍坐在門衛室安靜的看着手機上推送的新聞,偶爾忍不住咳嗽兩聲。
自從夏亦那一拳將他打下擂臺,臟器也受到波及,告別了拳壇。
李方明死後,更是斷了前途,一開始手裡還有點之前攢下的錢,到了後面,日子便是有些難熬了,方纔在妻子的介紹下,找到一個保安的工作餬口。
當他看到夏亦被抓後,忍不住興奮的桌上,呯呯拍了兩下:“該!”
話語剛落下,看着手機屏幕的視線感覺陰了下來。
擡頭。
一個身着敞胸白色長袖襯衣,緊身牛仔褲的女人,正站在窗口外面看着他。
紅豔的雙脣微勾出嫵媚:“你是陳龍,陳師傅嗎?”
“你認識我?”
“現在認識了。”周錦笑的更加嫵媚。
邁着緊繃的長腿,紅紅的指甲刮擦着保衛室的門窗,吱吱的摩擦聲裡,繞過外面,走了進來。
陳龍這樣一看對方,眼睛都亮了起來,胸口雪白的深壑,翹挺繃緊的臀部,簡直看的他口乾舌燥。
就在他說出“你找我有什麼事?”這句話,站起身的瞬間。
搖曳身姿進來的女人,陡然擡起腳。
尖銳的鞋尖陡然踢在陳龍下腹,跌坐了回去,下一秒,紅色的鞋子壓着椅子邊緣,鞋尖點在對方褲襠上,然後……向下用了一點力。
“鬆…..鬆開啊,要被踩斷了…..”陳龍臉色在頃刻間慘白,話語也變得斷斷續續,“.….我不認識……你啊……你到底想…..幹什麼……”
周錦擺動着高跟鞋在褲襠輕輕擺了兩下,看到對方痛不欲生的表情,似乎非常享受,笑的燦爛。
同時,紅脣間也擠出頗爲溫柔的聲音。
“很簡單,到警局,把李方明讓你在擂臺上打死夏亦的事情說出來……當然,你要是不願意,我們會找到你家裡……你有老婆孩子吧?”
她身子朝前微俯,胸前的深壑變得更加晃眼,高跟鞋也用力踩下,“……我很喜歡小孩的。”
不久之後,周錦擦了擦鞋子,搖曳着細腰走出來,
上了路邊附近一輛車子。
坐進去後,對望過來的胖子、馬邦、林文生,輕聲道:“稍威脅一下,就搞定了,老闆殺人全家的這套真管用。”
“等明天的審判吧,老亦實在太冒險了。”胖子黑着眼圈,嘀咕的說道。
同樣有着這份沉甸甸心事的,還有另一座城市之中,蔓延的天光灑下成銀市,安靜的學院響起下課的鈴聲。
熙熙攘攘的人潮嘈雜的涌出大樓時,剛下了飛行禮儀課程的少女拿着手機獨自走在二號樓後面小道上。
“亦哥…..怎麼會突然被抓住了……”
縱然那天收到對方扔來的紙條,心裡依然是擔憂的。
身後咯噔咯噔的高跟鞋聲響起。
與她同樣一身空姐裝的胡安莉從後面追上來,揉了揉腳脖,“這種便宜貨,穿着真不習慣…..”隨後與江瑜一起並肩前行。
“今天你怎麼了,上課心不在焉的,被罵了好幾次。”
“沒事。”
江瑜勉強笑了笑,將手機收了起來,眼睛望着前方陽光灑下樹蔭的光斑。
“不知道亦哥那邊怎麼樣了。”
天光翻過去,晝夜降下,當東方再度泛起魚肚白,陽光劃破雲層,第二天到了。
交河縣法院因爲這起案件涉及範圍廣,裡面關係太過複雜,以免引起公衆誤會,不適合公開審判。
之前網絡將此案發酵引起的社會關注度很高,因此也有許多媒體集中在法院外等候,第一時間的報道,長槍短炮圍攏一圈,不時也會猜測這次審判的結果。
除此之外,民衆對於這個報仇,而殺了許多涉黑人員的夏亦,也頗有興趣,有的守在電腦後面拼命的敲字聲援,與持相反看法的脣槍舌劍的交鋒。
一些距離法院較近的,喜歡湊熱鬧的人,早已守候在這裡,大多亦是竊竊私語的交談,一人殺十多人,放在這個年代簡直讓人感到離奇,甚至接近民間遊俠的傳奇色彩了。
“.…..聽說是去年發生的事,一個人殺十多個,有點離譜了吧。”
“你知道什麼,我親眼所見,就在現場……那個人手下可不留情,單獨一個人,拿着把菜刀從坎江路一直殺到城北。”
“你放屁,聽說只殺了李方明,然後在酒吧一條街那裡被堵住了,才選擇逃跑……”
人們拿着自己聽到的話發表着各自看法的同時,前方的法院裡面,第七號審判庭已經開庭一個小時,走廊裡,筆直站立的法警,偶爾偏頭去聽,審判庭還有話語聲持續的響起,傳到外面來。
“.….李方明在城西開設賭場,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手下的人經常給賭客下套,已經害了十幾家人妻離子散,就我家這個情況,原本也是有兩三套房的,賭了半年……”
證詞過後,傳來錘木的聲響。
“證言不能作爲證據,傳下一位。”
“.…..尊敬的法官,諸位陪審團,我叫江建城,要說證據,我也沒有……但是你們看我這手指,就是因爲輸了女兒拿來治眼睛的錢,才發狠宰了,警惕讓自己不再賭博。”
中年男人站在證人席上,脫去手套,向周圍露出沒了手指的位置。
他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今天是審判夏亦,但是那個李方明真的不是什麼好人……他原來就是一個混混,在賭場裡的時候,聽說還將還不起債的賭客家中妻女逼迫去賣…..甚至還給賭客介紹黑診所,賣掉器官抵債……”
…….
李方明死後,大多的證據其實已經在他家中搜了出來,也有名叫程廣恩的人甚至將對方與島國人聯繫的證據送到了警方手裡。
這點上法院這邊已經有足夠的事實清楚,但真讓見到這些證人哭訴、悔恨,多少有些讓人觸動的,加上這段時間以來的案件在網絡發酵,對於法院本身而言,壓力也頗大了一些。
半個小時之後,驚堂木終於落下最後一聲。
“……此案牽涉複雜,本庭暫做結言!”
放下木錘,法官與兩邊的同事商議了片刻,周圍漸漸安靜下來,就連坐在被告席上的夏亦,也有些緊張起來,畢竟他對法庭還是有一些陰影的,這是第二次站在這裡了。
“李方明手下拳手陳龍證言對方想要在擂臺加害行兇者夏亦,未果後,欲使人訛詐對方,警方經過調出當日監控,以及對那名已死亡的訛詐人員驗屍查明,已取得足夠證據提交法院…..”
鏗鏘有力的聲音迴盪在法庭之上,讓人大氣都不敢出。
“.…….李方明等人誣陷、預謀殺害夏亦、涉嫌聚衆賭博、強並土地、走私、涉及安插島國間諜…….但人已死,無法追究其責任,而夏亦殺人也是事實,不可更改。”
“法理不外乎人情,民意上此案影響太大,不能草率結案,另外夏亦這起案件涉及到另一起外交事件,本法庭無權審判,故此——”
法官放下宣告,站起身來,四周應邀的陪席也都一一站了起來。
“——故此,取消通緝令,維持警方起訴夏亦的階段,但可以取保候審!”
這是最大的讓步了。
夏亦微闔了闔眼,重重吐出一口氣來。
雖然並未脫罪,但至少他可以光明正大走在陽光下了。
不久之後,消息傳開,支持夏亦這一方的人,雖然並不滿意這樣的結果,也是非常興奮了,行俠仗義不可取,但終歸保全了那名俠客。
畢竟這個社會太多憋屈了,往往一些這樣的事,也能讓他們高興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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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勤局總部,聽到宣判消息的楊開泰,摔破了手中精美的茶盞,他坐到大椅上,看着掛在牆上的通勤局密密麻麻的條規,臉上褪去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