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代鋪就了冰球道路的開拓者們,所有人都不可能遺忘今夜,這是奇蹟誕生之夜,沈劍更是把那短短的十分鐘銘刻在骨髓之中,他也未曾想到自己的巔峰時刻會如此耀眼。
IIHF乙級A組最後一場,第二節,沈劍最終還是由於體力不支,只堅持了十分鐘。
但這傳奇的十分鐘,他卻連進了三顆制勝球,讓中國隊首次踏進IIHF甲級聯賽,創造了中國男冰新的高度,註定是載入史冊的一筆濃墨重彩。
其實當沈劍打完這三顆球的時候,他整個腦子都是懵的,就像處理了過載運算量的機器,完全在自我境界裡難以抽身。
似乎第一節的高強度對位,讓他在嘗試榨乾自己最後一滴潛能的時候,徹底進入了人球合一的化境。他在享受這個過程。
第一顆球,沈劍用難以想象的衝擊頻率,吹響急速進攻號角,而全隊也都展現出最積極的響應態勢,全方位配合頂峰狀態的沈劍。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樸實無華,沒有花哨的動作,沒有刁鑽的角度。從突破到跑位,一直到最後揮杆的一剎那,簡直就像重複了千萬次的日常練習,再次以完美的方式展現在賽場上。
冰球撞擊球門的瞬間,這種至臻至美的脆響點燃全場,沒人相信芬蘭隊居然被這麼‘簡陋’的方式打破首顆得分。
第二顆球,李勇也被沈劍的狀態所感染,二人再次拿出無可挑剔的配合,默契程度猶如心有靈犀,甚至全隊的節奏也被帶動起來,整個進攻態勢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火力網!
單單在士氣上就已經碾壓,芬蘭這一顆實在輸得莫名其妙。他們終於開始慌了神,幾次三番對沈劍發起違規邊緣的衝撞,差點被吹了兩個小罰。
直至最後那顆,沈劍的神來之筆,他似乎知道自己的全部力量都已用乾淨了,於是賭徒式地發起了單人衝擊。
那種瘋狂的,不要命的突破方式再次出現了。而且射門地點,居然就踩在藍線上。
他的雙手如同被上帝抓住,這顆超遠射門幾乎沒有拋物線。
當然,射門之後的沈劍,摔倒在地的姿勢並不好看,他就像全身癱瘓一樣,被醫護人員擡着下了球場。
只不過與被動負傷不同,沈劍這種情況早已忘記了痛感,他在擔架上依然面帶微笑。
領先三分的情況下,中國隊全員都被激起了無上的鬥志,雖然第三節被芬蘭追回了一顆球,但全場比分也就定格在那顆球了。
3-1這個刺眼的數字,是沉寂幾十年的中國冰球向甲級聯賽發出的低吼,我們是征服者。
這場打完,沈劍直接在醫院裡連躺了三天,連喝水都是讓人伺候。據說他全身多處肌肉撕裂傷,甚至好幾處肌腱都舊傷復發,當天疼得叫喚了一整夜。
王金磊笑着問他感覺如何,他卻答道,這只是把前輩們經歷的事情體驗了一回。
好的一方面是,這幾天全隊的二十多個小夥子輪番伺候他,甚至約翰都跑來給他喂藥,沈劍算是真切地享受了一回神仙待遇。
對待傳奇人物,其實這個待遇太正常不過了。
畢竟他是給了中國男冰希望的那個人,他是讓我們在冬奧賽場上有機會衝出死亡組的人。或許我們還有很長的一條路要走,但晉升甲級則意味着第一塊敲門磚,我們長久以來微弱的呼聲,首次被歐美製霸的賽場所聽聞。
沈劍一直躺到第五天,等他剛剛能下牀走路的時候,也算趕上了賽後的閉幕式和頒獎。
衆多鮮花掌聲裡,無數閃光燈和注視之下,沈劍的笑容頭一次這麼自信。
而到了返程的時候,沈劍卻忽然向約翰提出了一個申請,他想請兩天假,在舍雷爾的陪同下去一趟埃德蒙頓。
約翰當即會意,並且直接給他批了半個月假期,反正他這副身體也沒辦法正常參訓,不如抽時間自己靈活安排,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當他時隔八年,再次來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走上那一條條充滿各種回憶的道路,一切恍如隔世,卻又似在眼前。
這些年的經歷,始終無法沖淡兒時的那些陰霾,但如今細細品味,卻能嚐出另一番感覺。沈劍清楚地體會過,人是不至於虛僞到感謝苦難的,他只覺得那一切不堪回首,卻也是如今這番成就的基石。
拿着一束鮮花,穿着一襲正裝,沈劍忍住疼痛一瘸一拐被舍雷爾扶到近郊的一片墓園。
他將那瓶的威士忌打開,坐在一塊墓碑前灑出一半,微笑着自言自語。臨走之前,沈劍還從口袋裡掏出那天晚上連進三顆的冰球,輕輕一吻,隨即擺在靈柩旁。
墓碑上的黑白人像,正如二十多年前那個熱血男兒,亦有着熾焰般的目光。
休憩幾日,沈劍接到新的集訓通知,冬奧參選名單已經上報,攀登之路伊始。如今青年們即將踏入新的賽場,衝擊新的高度。
……
聚光燈下,一色赤焰隊服彰顯出銳不可當的氣魄,全場整齊的歡呼加油聲鏗鏘有力,一面面紅旗在球迷觀衆們的臉上,身上,手上躍動不已。
這場盛會,終於來到了家門口,球員們矗立成一座座關隘,迎接來自全世界的挑戰。他們不會有任何膽怯與退縮,因爲身後就是十四億次發自肺腑的吶喊助威。
時隔兩年,那個往日裡看似弱小的三號球員,如今也擁有了寬厚豐腴的臂膀,雖然在一衆隊員之中仍然不顯高大,但他的身形卻早已在中國男冰心中不朽。
約翰做完最後的吩咐,看了看場上高高飄揚的紅旗,忽然伸出手背。二十多隻手疊搭在一起,一聲震天的戰吼響徹球場。
“小夥子們,這是屬於你們的主場,球場的每一寸都是進攻領地,要像角鬥士一樣衝殺!”
沈劍會心一笑,站在球場中心,頷首閉目捕捉那聲銳利的戰鬥號角。
如烈風拂過,這一抹火焰瞬間點燃了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