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下學期不用給我打生活費了。”沈劍從包裡取出一張銀行卡：“這是年底發的獎學金，三萬呢，明年學費都省了。”
趙蘭忽然頓了一下，但沒有回答，只是無聲地在廚房忙碌。
這個反應讓沈劍有點出乎意料。
“媽，三萬呢，我厲害不？”沈劍重複一句，蹦跳着進了廚房，想把卡掏出來顯擺一番。
但他卻看見，趙蘭正在悄然抹着眼淚。
“這是咋了？以前我搗蛋闖禍的時候，也沒見你哭過啊。”
“兒子懂事了… 媽心裡高興。”
其實她這半年早就憋了一肚子話，一直想跟沈劍好好嘮叨一番。從前這混小子就是個混世魔王，現在一個人在外地，必須好好說教一番。
但沈劍忽然之間的轉變，讓趙蘭一時間百感交集。
換句話說，她覺得自己吃再多苦，也都值得。
在家待了三天，沈劍再次負起行囊，臨上高鐵的時候，母親也只是簡單吩咐兩句。
“包裡給你放了兩千塊錢，平時自己花，你那三萬還是別亂動，留着以後肯定有用。”
沈劍沉吟片刻，忽然問道：“對了，我今年可能會參加青年隊選拔，如果順利的話，就不用繼續在體校了。”
“你就非要當運動員？”趙蘭說着，忽然輕嘆一聲：“兒子大了，也不由媽管了。”
話雖如此，但從語氣不難聽出，她似乎沒有絲毫苛責，反倒是有幾分欣慰。
……
開學後的兩個月一切如常，沈劍也開始埋頭苦練，幾乎沒有再惹什麼幺蛾子。老師們自然是鬆了一口氣，只要這傢伙不闖禍，那就算燒了高香。
但沈劍自己能感覺到，就算每天跟着隊伍踏踏實實訓練，實際上卻並沒有突飛猛進，只能比原地踏步稍好一些。
不過他的苦悶，教練卻沒有放在眼裡，或者說是無能爲力。照這個進度下去，最多隻能培養出優秀的畢業生，卻無法保證向青年隊輸送穩定人才。
沒辦法，冰球這種項目在國內，連選手都是矮子裡面挑將軍，更何況出色的教練員…
直到四月中旬，王金磊忽然帶來一個重大消息，無論是准入原則還是運動員的職業化進程都有巨大改變，這似乎是個絕佳機會。
年初，國家體育總局發文，宣稱要對一批次冷門運動項目進行體制改組。其中就以冰球和壘球這種項目爲例，首先作爲試點，以國傢俱樂部的形式改頭換面。
文件下發不到兩個月，先後成立的三家國傢俱樂部已經開始各自獨立運營，以崑崙鴻星牽頭，後續又有首鋼等等俱樂部達成規格，甚至出現了專業的女隊。
這個勢頭，是要玩真的，而不僅僅是改個名字這麼簡單！
忙完了隊裡的各項事務之後，王金磊當晚就給沈劍打來電話，詢問他有什麼想法。
“青年隊在五月初有個選拔營，爲期三十天，針對各俱樂部招新，你有沒有做好試訓賽的準備？”他開門見山，直接把這次機會的重要性告訴沈劍：“今年這是破格特招，以後可就不清楚有沒有這種資格了。”
選拔營，意味着沈劍有機會跳過省隊這個坎，不必非走校招這條費時費力的路。
“真的可以報名嗎？但我還沒到十六歲…”沈劍稍顯猶豫。
“你別管這些事，現在少年青年兩隊已經聯營了，我是問你有沒有做好準備？”
“去！我一定要去！”
回答斬釘截鐵，他早已企盼這樣的機遇。
“你可得想清楚了，我勸你還是認真考慮一下，因爲這次的競爭壓力非常大，如果你沒有足夠信心的話，最好等到七月底的校招。”王金磊並沒有理會沈劍的衝動，而是不緊不慢把事情說清楚，好讓他自己權衡。
“而且這一個月的選拔營，意味着你要暫停學校的正常教學，如果到時候沒選上，你能趕得上這一個月的課程嗎？”
“能，這些都能！我不用考慮了，一定要參加。”
面對沈劍這種語氣，王金磊暫時掛斷了電話，可能這個消息的衝擊力太大，誰都難以保持冷靜，他覺得自己也是有點衝動了。
一開始，王金磊是覺得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對於選拔體系來說是重大突破。不僅像沈劍這樣的苗子，其實很多人才都可能會在體校期間被埋沒。
但另一方面，他也在質問自己，如果沈劍頂不住打擊和壓力怎麼辦。
選拔營是今年新推出的人才引進機制，不僅向各大俱樂部開放入口，甚至還有海外名額。這當然就意味着‘羣魔亂舞’的局面。
競爭大是一方面，參選人員的水平差距也是難以想象的。可能有那種俱樂部的職業球員，也在等待此次機遇，反正篡改年齡在業內早就不是新鮮事，甚至成爲一種潛在共識。
沒辦法，人才太稀缺了，只要打得好，誰會真的在乎那些表格上的數字？
與校招不同，這種新鮮事物雖然機會大，但並沒有經歷過實踐檢驗，誰也不清楚會出現什麼狀況。
不過相對而言，王金磊還是希望沈劍能走得通這條路。
因爲校招體系太陳舊保守了，而且校內的暗箱空間很大，這可不僅僅是多等兩個月的問題。就算他能在七月的選拔賽成功突圍，人是送到青年隊了，但檔案還會保留體校的正常學制，兩年後才能走程序畢業。
總之這種老制度牽扯的問題太多，它僅僅作爲一根准入獨木橋存在，而今年新出臺的突破口，必然會是一場激烈的搏殺。
這兩天裡，沈劍不停給王金磊發短信，他不明白爲什麼王金磊會忽然掛斷電話。
直到幾天之後，王金磊給出答覆，再次問他有沒有想清楚。
二人交流很久，沈劍絲毫沒有動搖，他覺得就算面前是刀山也想試着闖一闖。
但王金磊怕就是怕他這種虎犢子性格，似乎並沒有爲自己留任何後路。若是一般的體校苗子也就罷了，偏偏沈劍又是當年好友的獨子，王金磊並不想讓他太冒險。
“行吧，我可以幫你跑手續。”王金磊最終說道：“但你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我不希望你在這次選拔營之後喪失鬥志，而且你也必須把文化課的書本帶上，別到時候兩頭抓不上，要是這邊沒弄上，你回去才能順利銜接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