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沈劍的困惑,王金磊自然是有所準備的,他在這些年來,早已見過了無數種心生迷茫的少年。
而且沈劍顯露出的這種情緒,只有真正抱有遠大理想纔會出現,正是因爲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纔可能成爲最有潛力的那塊石頭。
有句老話說得好,無知者無畏,其實那些剛剛入隊卻嬉皮笑臉的年輕人,要麼是真的過於天真,也可能是真的對未來並沒有抱太多期許。
所以在得知沈劍的真實想法之後,王金磊心裡還算欣慰。
“小子,我只給你說一句話,你得記清楚。”
王金磊拍了拍沈劍的腦袋,語重心長地嘆道:“這世上沒有什麼伯樂,只有碰巧遇到千里馬的人,真正的伯樂在自己心裡,如果不闖破頭試一試,誰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潛力。”
雞湯對於熟知世事冷暖的成年人來說,早已淡如寡水,但對抱有幻想的少年總能適用,王金磊這句激勵,沈劍悄然銘記於心。
作息時間表張貼在宿舍門口,早上六點三十準時集合。
這意味着,六點半之前,你可以選擇呼呼大睡,或者提前起來熱身。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哨聲喚醒了還在夢中的新人們。沈劍這時候已經起來梳洗完畢,他自以爲是先行者,卻發現前輩們早已穿好訓練服,在大門口各自坐着拉伸。
這就是競爭,從踏入金字塔底部的第一秒開始,誰會成爲別人的墊腳石,一目瞭然。
十多分鐘,新人在宿舍裡叮叮噹噹手忙腳亂,而前輩們已經做完兩組喚醒訓練,沈劍雖然和這羣人都還生疏,但也跟着一個動作一個動作慢慢學。
不一會兒,等衆人集合完畢,負責基礎訓練的教練員把新人集中在大廳裡,開始照着檔案給大家各自核對優缺點。
“今天開始,你們這羣菜鳥由我暫時帶着。以後可以叫我崔老師,但不準亂叫什麼光頭,誰叫一次,負重蛙跳八百米。”
他的話引起一陣鬨笑,這人摸着自己鋥光瓦亮的腦袋,提前給大家提了個醒。
“王教練呢?他不帶我們嗎?”
沈劍忽然舉了一下手,看來他對青年隊瞭解並不多。
王金磊作爲主教練,其實是沒有任何教學任務的。他當然是專攻比賽,除了隨隊現場指導戰術之外,還負責研究全球範圍內各級別隊伍的實力,發掘自家隊伍裡的優秀人才等等。
“呵呵?就你們,輪的着老王親手帶?”崔老師冷笑兩聲,露出一口齙牙:“先老老實實在我手裡待兩年再說,撐得下去再提老王的事。”
“兩年啊?太久了吧…”
崔老師的話當然是有些誇張成分,這引起了大家怨聲載道,而他卻不以爲然。
“別不服氣,有本事就早點證明自己。”他搖着頭說道:“要是真沒本事,要不了兩年,可能兩個月有些人就自個兒灰溜溜走人了。”
青年隊總共儲備兩百餘人,目前分爲三個批次,都是在不同時期不同階段選拔上來的優秀選手,當然不可能大而化之統一訓練。
面對每年都可能進行的擴招,現任教練員十五名已經顯得有些緊缺,雖然分別有所專長,但對於新人來說,分配一名經驗老到的就已足夠。
第一批次的隊員,就屬於有過不少賽場經驗的老手,分別在U18和U20級別的聯賽嶄露頭角。他們已經在青年隊度過了至少三五年,加以挑選就能直接送入國家隊效力。
接下來則是尚需磨礪的選手,這些人有的年輕,短時間就能獲得比賽機會,也有的年齡超過了限額,即將面臨前往省隊或者俱樂部的抉擇。
至於沈劍這羣新人,連底子都沒摸清楚,水平也只剛剛觸碰到准入限度,就別提比賽了。
衆人的熱身運動做完之後,便開始正式的項目測試,大家換好行頭,前往球場。
這種測試,說白了也只是稍微摸個底,真正要覈驗選手們的水平,至少需要長達兩三個月的觀察培養。
隨着老崔的指示,各組隊員分別進行着場上的一套套動作訓練,而他也拿出記錄本不停地寫着什麼。
輪到沈劍時,老崔忽然頓了一下,詳細地翻了幾下他的履歷檔案。很顯然,王金磊必然是提前打過招呼,可能是讓他多關注一下這小子的情況。
“到你了,還是和之前一樣,先做兩次進攻跑位看看。”
按照老崔的吩咐,沈劍迅速做完一系列動作,從運球繞樁到固定角射門,和其他隊友看似沒什麼區別。
後續的接傳球、阻截、回防等等依次完成,老崔點了點頭,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因爲沈劍的檔案裡,寫着幾個醒目的標籤:球風較獨,動作極端,衝動易怒…
老崔也是經驗豐富的教練,他知道最難搞的就是這種學員,這需要花費很長時間去糾正。不過單從目前的幾個動作看來,似乎沈劍並沒有什麼骨子裡的壞習慣。
花了整整一上午,等所有隊員測試完畢,老崔把新人分爲兩組,進行實戰對抗練習,看看之前的記錄有沒有什麼遺漏,畢竟真正在場上打起來,纔會顯露出更多東西。
但問題就出在這一步,只要一開始計分對戰,沈劍似乎就開始放飛自我了。
比賽剛開始,中線爭球不到五秒,老崔立刻吹響哨子。
因爲沈劍在奪球之後,面對前來防守的左邊鋒,他絲毫沒有迂迴配合的打算。在幾乎相撞的一剎那,沈劍才忽然變向,二人擦身而過,差點帶倒這名防守球員。
“你怎麼回事?這動作誰教你的?”
老崔皺着眉頭把他叫過來,很顯然覺得沈劍不對勁。
“這… 沒問題吧。”沈劍倒是顯得一臉懵逼,認爲自己完全正確:“以前我都這麼打的。”
“屁話,剛纔繞樁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會兒實戰對抗就不是你了?”老崔攤了攤手,同時警告道:“我再問一次,這動作誰教你的?”
“沒誰教我,這是身體反應。”
“沒誰教你,你也敢隨便拿出來用?體校白上了?”
這種高風險的突破,很顯然不是體校學來的,這是他小時候在國外摸索出來的野路子。而按照常規做法,這種情況肯定不能盲目進攻,必須以保護球權爲主。
要麼是回傳,要麼是弧形迂迴,最差的情況,也得轉身倒滑並用臀部迎接撞擊。
但沈劍滿腦子全是突破禁區,似乎除了射門之外,自己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這一瞬間,老崔不免長嘆一聲,臭小子還真是個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