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十二點鐘聲準時敲響時,冷容若的手機開始響了起來,短信來了。
李浩的新年祝賀從來都沒有遲到過,冷容若看完就把手機放回了口袋,沒有回,這是他的習慣。接着,唐落言的短信也到了,雖然是羣發的祝賀短信,但還是讓冷容若有些意外,即使如此,冷容若也沒有回覆。最後到達的,是林七月的短信。
“新年好,希望園長在新的一年幸福快樂哦。園長現在在哪裡吃年夜飯?我們家裡可熱鬧了,吵到連說話都要用喊的了。現在我帶着孩子們在放煙火哦,真的很漂亮,哈。”看得出來,林七月的短信,是專門編輯給冷容若的。
這個幼兒園的可愛小老師,看着她發來的短信,那張羞澀的紅蘋果的臉蛋就浮現在腦海裡。一條短信,帶來的不僅僅是一份祝福,更多的是一種關懷。冷容若再次把手機放了回去,沒有回覆的打算。
迎來了新年以後,好不容易把所有孩子都哄上了牀,冷容若和岡薩雷斯、勒戈夫兩個人也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了。蓉姨和小舞站在“陽光”的門口,把三個人送走以後,才依依不捨地回去睡覺。
岡薩雷斯和勒戈夫兩個大男人自然不需要冷容若擔心,他們開車來的,自己可以回去。冷容若則是騎上自己的摩托車,準備回家。當冷容若準備戴上頭盔的時候,發現自己頭盔里居然放了一張小賀卡,並不是什麼特別的卡片,只是一張硬卡紙而已,上面用蠟筆畫着一個紅色的禮物盒子,翻開後面,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新年快樂,謝謝。江舞。”這張卡片居然是小舞送的,這也是冷容若第一次知道,小舞姓“江”。看得出來,小舞很想感謝冷容若,可是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最後還是自己親手做了一張簡易賀卡,放在了他的頭盔裡。
冷容若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把卡片放在衣服裡面的口袋裡,然後戴起頭盔,往家裡的方向開去。
當冷容若到家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冷容若把車停好,準備坐電梯上樓,卻在一樓的臺階上發現一個女生,身邊放着一個巨大的紅色塑料袋,坐在那靠在樓梯旁的牆壁上,就快睡着了。女生穿着一件超大的黑色外套,幾乎把她整個人都包圍住了,只露出一張小巧的臉蛋。
冷容若可沒有多管閒事的想法,按下電梯,正準備上去的時候,卻猛然發現了什麼似的,脫口而出,聲音裡充滿了疑惑和驚訝,“小七?”沒錯,坐在樓梯上快睡着的女生,正是林七月。
聽到冷容若的呼喚,林七月才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有些慌亂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在周圍陌生的環境中,林七月很快就發現了冷容若的身影,“園長。”林七月一邊揉着眼睛,一邊站了起來,還不忘記把她身邊那個巨大的紅色塑料袋提了起來。
冷容若的臉色沒有多好,眉頭微微皺起來,一雙眼睛直直地看着林七月,沒有說話。林七月知道,冷容若是在等待自己解釋。在新年的第一天,大年初一凌晨一點的時候,林七月爲什麼會出現在冷容若家的一樓,靠在那睡着了,這完全不和常理。
林七月卻是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兩頰因爲剛睡醒的關係,粉紅粉紅的,還有一些睡眼惺忪,頭髮隨意地披在肩上,有些凌亂,這樣的林七月和平時那個羞澀、膽怯的小女孩完全不一樣,多了一些慵懶的氣質。林七月提起自己右手裡的紅色塑料袋,“園長,我們一起放煙火吧。”看着冷容若眼底的無奈,林七月低下頭,吐出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林七月亦步亦趨地跟在冷容若的身後,通過那條不長的走廊,來到了冷容若的家裡。剛纔林七月給冷容若發短信的時候,她的確是在放煙火,可是一直都沒有等到冷容若的回覆。原本林七月也猜到了,這本就是冷容若的個性,不回短信纔是正常的。可是轉念一想,林七月看着那絢爛的煙火,心裡莫名地就希望這樣美好的景象,冷容若也可以看到。想象一下,冷容若那張僵硬的冰山臉,之前眼底的那抹寂寞,還有胃疼是額頭的冷汗,卻硬是咬着牙,臉上一點痛苦的神色都沒有。“今天是大年三十,他是不是也是孤單一個人在度過呢?”林七月突然就有種衝動,想衝到冷容若的身邊。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林七月提起家裡的整袋煙火,披上自己的羽絨服大外套,就衝了出來,留下了不知情的父母在家裡一臉驚愕。衝動是魔鬼,之後伴隨而來的總是悔恨。雖然,現在對於林七月來說,悔恨倒說不上,可是遲來的害羞卻快要把她淹沒了。
“林七月,你又失去理智了,這是第幾次了。”林七月拿自己都沒有辦法,她都敗給自己了,在冷容若面前,這樣的失態已經都快成爲習慣了。不過,林七月卻不後悔。看着冷容若那個冷漠而僵硬的背影,還有剛纔那句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驚醒自己的“小七”,都讓林七月毫不後悔。
當林七月看到冷容若家外面那個巨大的陽臺時,眼前的風景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以致她還來不及想要怎麼面對冷容若、怎麼面對這個尷尬羞人的狀況,她的驚呼就自然地脫口而出了。“哇……”這個寬廣的陽臺,此刻可以清晰地看見四周的風景,雖然已經凌晨一點多了,但是遠處的燈火已經在隱約閃爍,完全沒有一點夜深了的景象,偶爾還可以聽見喧鬧的慶祝聲隱約響起。那一片漆黑中,零碎的亮光在點點閃爍,不遠市中心的燈光連成一片,黃的紅的紫的綠的,在眼裡如此耀眼。
張開雙手,可以感覺風從自己的手掌、指間,從自己的手下,從自己的身體兩側流過,頭髮隨着風微微揚起,閉上眼睛,彷佛這裡就是另一個世界。
“哦,冷。”林七月猛地把手收了回來,脖子縮進自己的外套裡,用力地搓着自己的雙手,試圖讓自己暖和一點。
看着林七月跺着雙腳的可愛樣子,冷容若拉開自己的家門,“進來。”
“不要,我們一起來放煙火嘛。”林七月可沒有忘記自己爲什麼來,打開那個碩大的塑料袋,裡面放滿了各種各樣的煙火。
冷容若無奈地放開了手,讓房間的門緩緩關了上去,然後坐到了門口旁邊的那個小秋千上,看着林七月一個人在中間忙得不亦樂乎。
林七月拿出一把線香一樣的煙花,在頭上點燃以後,散發出小小的火花,一朵朵雪花般的煙火歡快的釋放着它們的能量。林七月一口氣就點燃了四五支,分兩手拿着,然後不停地在空中揮舞着。火花在空中留下一長串的痕跡,就彷佛滯留在空氣中的一幅塗鴉一般,絢麗卻短暫,很快就消散在空氣裡。
林七月又點燃了一把,拿着往冷容若坐的地方跑了過來,塞了一把到冷容若的手上,然後自己又重新去點燃了一些。冷容若看着自己手上的煙花在空氣中盡情釋放着自己的美麗,把周圍的黑暗都驅散開來,用那微小的熱量讓空氣開始燃燒起來。很快,花火就在盡頭消失了,又陷入一片黑暗。冷容若還可以感覺到自己眼裡留下的一點火光,可是周圍的黑暗卻在提醒他,火花燃完了。
一簇亮光又再次靠近了冷容若,把鞦韆周圍的黑暗再次驅逐走了,林七月手裡那一大把煙花,映出冷容若那張冰雕般的側臉,“園長,一起來玩嘛。”林七月的聲音通過寒冷的空氣傳到冷容若的耳朵裡。林七月碰了碰冷容若冰冷的左手,看冷容若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就一把抓住了冷容若的左手,一股冰冷就從冷容若的手上傳了過來。林七月稍微一用力,就把冷容若從鞦韆上拉了起來,然後拉着他來到了這個庭院的中間,地上散落着一大堆各式各樣的煙火,“園長,那幾個大的,你來放,應該很漂亮吧。”
冷容若可以感受到,林七月那雙柔嫩小手裡傳來的溫暖,在自己已經快結冰了的手裡,把手心逐漸融化。倒不是說冷容若現在很冷,而是他天生手和腳就比較冷,要熱起來很不容易。那股溫暖,還有林七月臉上孩子般的笑容,眼睛裡的興奮,讓冷容若也不知不覺地就妥協了。
接過打火機,冷容若拿出裡面最大的那個煙花筒,放到了地上,當冷容若正準備點燃時,林七月的聲音卻傳了過來,“等等,等等啦。”林七月一邊說着,一邊往鞦韆跑了過去,還捂着自己的耳朵,一臉怕怕的樣子,讓冷容若不禁覺得好笑。明明怕這樣有聲響的煙火,又愛放,還帶了那麼多來,真是。
冷容若看着林七月到了安全地帶,才點燃了引線,然後往後退了幾步。一束束煙花,從那個小小的盒子裡,像變魔術一樣,發射出來,到達天空,然後在那片黑暗裡開放出最美麗的花朵,化成點點火花墜落下來,在空氣中逐漸消散。
不知道什麼時候,林七月以後站到了冷容若身後一步遠的地方,擡頭看着那短暫而絢麗的煙火,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真是呆呆地看着。
今天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