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遠離名利遠離官場不爲五斗米折腰的陶淵明過清苦日子貌似有乎常人的良好心態,李天磊沒這心態,“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在古代可以自我陶醉一番把自己意淫成隱於市井的高人,在今時今日院子門口連出租車的聲音都沒,對於一個渴望握住權勢金錢的男人來說是寒磣到家了,起碼說明他連打車的魄力都沒。
李天磊精打細算過了十幾天的清苦日子,適應環境的同時也在琢磨自己未來的出路,欲爲諸佛龍象先做衆生牛馬的道理他懂,人得一步一步向上爬,別指望一口吃成胖子,現在上流社會那些喝昂貴紅酒開世界名車養純種好馬的牛人大多是從市井小民爬起來的。
可這段時間認爲天生我才必有用的李天磊翻爛了十多期北方新報招聘版,出路依然渺茫,上邊的招聘崗位對於初中未曾畢業既沒英語四級證又沒大學畢業證學士學位證的人那是苛刻到了極點,有幾家單位要求的學歷門檻較低,可人家要工作經驗。
李天磊有玩槍的經驗、有在環境最惡劣中如何生存的經驗、有殺人的經驗,唯獨沒工作經驗,難不成“老a”出來的精英只能去建築工地一顯身手?
李天磊將手中報紙扔在圓桌上,把前幾天從二手傢俱市場低價買來的仿紅木靠背椅拎到院子裡,凝眉坐下,點了根菸,默默抽着,以他的身手給有錢人當專職司機,當保鏢,甚至充當打手,綽綽有餘,但這幾條路沒什麼大出息。
抽完一支菸,李天磊離家去了這幾天常去的報亭,報亭在巷子最東邊,面朝一條不算寬但很亂的街道,一位六十多歲兩鬢斑白的老人經營小報亭,李天磊小時候就認識這位經營報亭近二十年的老人,習慣稱呼老人爲“孫大爺”,他讀小學時幾乎天天來這裡看小人書,初中兩年則是看武俠小說,沒給過一分錢。
他曾聽爺爺說孫大爺當年是位知識分子,好像還是大學裡的教授,在當年困難時期沒跟上大時代的腳步,失去教授身份,老婆也受了牽連死去了,子女跟老人劃清界限,不相往來,頗有學識的教授最終淪落街頭經營報亭爲生。
“天磊,又來買報紙了?”孫大爺正在報亭外整理從廢品站論斤買回來的舊書,只笑着瞥了李天磊一眼,又埋頭書堆中,在別人眼中這些舊書是垃圾,在孫大爺眼裡是“寶貝”,十幾年里老人家分門別類整理出近十萬本書籍捐給了山區裡的孩子。
當孫大爺從幾百本書中撿出幾本皮面很新的大學課本時,連連搖頭嘆息,對李天磊道:“現在的孩子們呀,不懂得去珍惜,吃的好,穿的暖,有書讀,多好的日子,偏偏要虛度光陰,課本都扔,能成什麼大器。我讀大學那會咱們國家正鬧饑荒,食堂裡的飯是定量的,一個窩頭一小碟鹹菜再喝上碗跟白開水差不多的小米粥,去圖書館一坐就是一整天。”
李天磊點點頭,老人家是恨鐵不成鋼呀,在部隊裡明白一個理兒逆境方能磨礪出人才,深陷絕境才知道生活是多美好,所以這些年一連串的打擊刺痛過李天磊,但不至於把身份卑微心態異常堅強的他壓趴下,哪怕是初戀女友在他最需要的時候選擇背叛,投進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他依舊昂頭挺胸去面對。
陷於絕境面對死亡沒怕過,還怕一個女人背叛?
“逆境能磨礪人的心性,也就是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的意思吧,八零後這代人大多數日子過的太順當,出了校門進了社會難免要碰個頭破血流。”李天磊同樣是八零後,但他的經歷同齡人無法想象,緊握過的鋼槍、灑下的熱血還有曾經倒在腳下的屍體早賦予他遠同齡人的成熟穩重。
他笑着蹲下來幫孫大爺整理舊書,文學類、經濟類、期刊雜誌分的清清楚楚,每天過來當會免費勞力,跟老頭子說說話,講講在部隊時的輝煌和不幸遭遇,也算是消遣解悶了,這些天孫大爺沒少送書給他,多是勵志書籍,大概是怕遭遇一連串挫折打擊的他意志消沉,一蹶不振。
“這是今天的北方新報,看完了放到裡邊架子上就行,你天天買這份報紙沒啥用,以後來我這兒看看就行了。”孫大爺走進報亭拿了份報紙遞給李天磊,李天磊從未跟老爺子客氣過,順手接過來自然而然的翻到招聘版,凝眉看了起來,十幾天來他對報紙上的招聘廣告已漸漸失去了興趣,繼續看,是抱着僥倖心理。
“天磊啊,人吶要從小事做起,幹好了小事纔有幹大事的機會,正如古語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別把目光放的太高,我跟你爺爺有近三十年的交情,也是看着你長大,你踏踏實實的去幹事,肯定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孫大爺推了推鼻樑上的大黑框老花鏡,笑容和藹,老爺子從沒把自己當成大智近妖的高人,自認一雙老眼不能在茫茫人海中一下看出某青年根骨奇佳非池中之物,敢說李天磊有出人頭地的一天,是多年來對這孩子心性的瞭解。
“孫大爺,我知道,一定謹記您老教誨。”李天磊笑着點頭,心裡暖流涌動,現在自內心關懷自己的長輩僅剩下這位孫大爺。
李天磊幫孫大爺把舊書整理好,又聽老人家講了困難時期的一些事,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日頭西沉,與老人家打了聲招呼,便會了租住的小院,這時候寧雨已收攤回來,趁李天磊不在幫他收拾了屋子。
十多天來這丫頭每天晚上回來不管李天磊屋子如何整潔乾淨都要重新拾掇拾掇,倒不是被李天磊這廝的威武虎軀迷暈乎,犯花癡病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其中包含七分感激、三分山裡女孩天生的勤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