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冷風幽,如墨蒼穹上翻涌着層層疊疊的黑色星雲,將夜色,染得更加深沉晦暗。
柔然行宮之中,林韻兒在殿中來回踱着步子,紅脣微抿,嬌美的臉上似乎隱着一抹急切之色。
“公主,都已經這麼晚了,您還是早點休息吧!欽木大人辦事一定不會有問題的!”侍女站在一旁看着林韻兒心神不定的樣子,忍不住輕聲開口。
“這個欽木,都已經去了這麼久還沒有迴音,不過是個癡傻沒用的廢物罷了!居然用了這麼長的時間!真是越來越退步了!”說及此處,林韻兒一臉的憤怒,情緒比之前明顯的又暴躁了幾分,看得侍女一陣擔憂。
“公主,您消消氣,說不定欽木大人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哼!但願他最好不要讓本公主失望,否則的話……”
“否則如何呀?”
驀然,一道妖異的嗓音傳來,打斷林韻兒未說完的話,殿中,主僕二人皆是一驚,倏地轉身看向窗外。
軒窗半掩,一縷月色透窗而入,落下點點斑駁暗影。
“快來……”侍女一驚之後驀然回神,張嘴便欲呼喊侍衛,卻見一道紅光閃過,那侍女雙眼一翻,便暈了過去,靜夜中,發出一道沉悶的聲響。
林韻兒的臉色驟變,滿臉警惕的看着被風吹開的窗子,腳步,不由自主的後退着。
“什麼人?躲躲藏藏快出來!”
縱然心中已被恐懼填滿,林韻兒的臉上卻強撐着公主的氣勢,低聲斷喝。
“呵呵……公主何需如此緊張?我又不會把你怎樣!”
一聲嬌笑,暗夜中卻帶着一絲懾人的幽冷之意,恍若冤魂女鬼,絲絲森寒,話音落地的瞬間,殿中驀然刮入一陣陰風,燭火劇烈的搖晃了幾下,有幾支熄滅。
林韻兒驀然驚覺一股寒意出現在身後,猛地轉過頭去後退了幾步,滿臉警惕的看着那突然出現的人,眸光幽暗難明。
“你……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殿中,燭火搖曳,光線昏沉,那一襲白衣的女子,恍若午夜怨靈般站在那裡,周身,瀰漫着森然陰冷的死亡之氣,過分慘白的容顏上,那一株血色妖嬈的曼珠沙華,更添詭異森冷。
“這麼晚了公主還不安歇,是在等什麼呢?”女子的目光,在林韻兒的臉上轉了一圈,頓時,讓林韻兒感覺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這是本公主的事情,與你無關!”強忍着內心的懼意,林韻兒把頭一揚,硬撐起幾分公主的威儀。
“哦……忘了說,我來呢,是要告訴公主一個好消息。”女子勾脣一笑間,鬼魅之氣更甚幾分,林韻兒目光閃了閃,極力穩住心神,滿眼戒備的盯着她。
“什麼消息?”
聞言,那女子驀然嬌笑幾聲,而後,目光輕柔的看着林韻兒,嬌笑着開口。
“你派出的人已經全部做了地獄遊魂,我來,是要告訴公主,您可以安心睡覺了!無需再等!”
“什麼?”林韻兒聞言,驀然驚呼出聲,驟然瞪大的雙眼之中,盡是不可置信。
“怎麼?公主沒有聽清楚?”
“不!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
欽木可是柔然王宮中排名第十的護衛,由他親自出馬,又有三百柔然勇士隨行,怎麼可能殺不了區區一個傻子?這絕不可能!
“哼!本公主憑什麼相信你?你不過是一隻不人不鬼的幽魂女鬼罷了!說的話,何足爲信?”
許是心中驚疑過度,林韻兒一時間倒忘了害怕,冷眼怒視着白靈,高聲叫道。
聞言,白靈不怒反笑,目光意味深長的看了林韻兒一眼,微一挑眉。
“鬼的話不可信,那死人的話總該可信了吧?”
林韻兒目光一閃,下意識的皺眉。
“你什麼意……”
然,還未等她說完,面前驀然刮過一陣陰風,一個不明物體擦着她的臉頰飛過,空氣中,瞬間瀰漫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林韻兒嚇了一跳,本能的後退了幾步,腳下有些踉蹌,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看向那滾落在腳邊的東西。
“啊——”
視線剛觸及那物,林韻兒便尖叫出聲,一張臉,早已花容失色。
“王兒!”
“公主殿下!”
林韻兒這一聲尖叫瞬間驚動了行宮中的侍衛,很快,殿外便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白靈,幽然一笑,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殿外,倒沒有阻止衆人進入的意思,目光一轉,看向臉色蒼白的林韻兒,嬌笑開口。
“怎麼樣?公主殿下,這回可相信了?”
林韻兒顯然還未從驚嚇中回魂,目光有些呆愣的看着地上那顆血淋淋的人頭,彷彿沒有聽到白靈的話。
白靈順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地上血跡斑斑的首級,臉上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死人是不會騙人的,你說,是不是啊,尊貴的公主殿下?”
話音落地的瞬間,她驟然揮了揮衣袖,一股紅色的怪風飛出,那血淋淋的人頭居然飛到了半空中,橫在林韻兒的眼前,兩個血窟窿一般的眼睛正對着她的雙眼,彷彿,是爲了讓她看的更清楚一般。
“啊——”林韻兒驟然驚醒過來,尖叫一聲就要往後退去,卻不小心踩到了裙襬,狠狠的跌倒在地上。
也無怪她這麼驚慌失措,換作是誰,被一個沒有身體,懸浮在半空中的人頭對視着,且,還是七竅流血的恐怖模樣,都會被嚇的不輕吧?
“王兒!”恰此時,火速趕來的柔然王已經闖入了殿中,剛好看到跌倒在牆角的林韻兒,目光一緊,便衝了上去,滿臉焦急與擔憂的將她扶起來。
“王兒,你怎麼了?沒事吧?別怕!父王在這裡,沒事了!”
在柔然王安撫着受驚的林韻兒時,隨後進來的侍衛已經發現了房中的白靈,微微一愣之後,迅速將她包圍起來。
“父王……嗚嗚……”
見到柔然王,林韻兒瞬間哭着撲進了他的懷裡,嬌美的容顏,梨花帶雨,看得柔然王一陣不忍。
“王兒別怕!有父王在!”柔然王,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撫了一會,隨即,憤然擡頭,冷眼看向被侍衛團團圍住的白靈,面色微微陰沉。
“你怎麼在這裡?”
“嗖——”
他話語方落,便見白靈詭異一笑,隨即,一股陰風撲面而來,伴隨着濃濃的血腥味,緊接着,一股血淋淋的人頭便滾落在他的腳邊。
看清那顆人頭,柔然王臉色驟變,眼底驚疑不定。
“欽木!這……”
怎麼會這樣?欽木不是在執行任務?爲何?
“尊敬的王,你想知道,您心愛的屬下爲何會變成這等悽慘模樣?”
被衆人用劍指着,白靈卻不以爲意,顧自擡步朝柔然王走去,一股悠哉愜意的模樣,彷彿,根本看不到那些森然的長劍。
柔然王將目光從人頭上移開,冷冷的看着白靈,眼底幽光霍霍,波瀾暗涌。
“是你乾的?”
陰沉的嗓音,帶着一絲篤定的韻味,還隱着無邊質問與殺氣。
那脖子處的傷痕,參差不齊,觸目驚心,分明就是被無常劍所斬!
“雖說,無常愛勾魂,可這畢竟是王的人,白靈總會網開一面的!”聞言,白靈嬌嬈一笑,臉上的血色曼珠沙華在暗夜中,愈發詭異驚心。
柔然王深深蹙眉,目光幽深的看着白靈,似乎想要將她的表情看穿一般,明顯的不相信她的話。
“這些人,可都是雲王殿下所殺,這等殘忍的手法,饒是白靈見了也不由得心驚膽寒呢!”
“什麼?”乍然聞言,柔然王神色驀然一變,眼底幽光驚閃不定。
他的確是派欽木等人前去刺殺那個廢物九小姐,難道,他們果真是被風凌夜所殺?可,這般殘忍的虐殺,無論如何,都無法將之與那樣一個雲淡風輕,高雅若謫仙般的人聯繫起來。
“想必,雲王殿下定是非常憤怒!誰讓這些人竟敢去刺殺他的小王妃呢?落得如此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鬼魅般幽冷的嗓音迴盪在暗夜中,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柔然王聽着她的話,面色變幻不定,目光一陣閃爍。
坊間各種傳聞均說,這個雲王殿下對他的廢物王妃極盡寵愛,縱容無度,決不允許任何人說她半點不是,若依此言,那些膽敢前往刺殺的人,定會落得悽慘無比的下場。
“尊敬的王,您說,若是雲王殿下知道,那些想要刺殺他的小王妃的人,就是您的話,你猜,他會怎麼做呢?呵呵……”
一陣低迷詭異的笑聲傳來,柔然王的身體驀然震顫了下,臉色在一瞬間變了幾變。
一直低聲啜泣的林韻兒,也早已忘了哭泣,目光驚疑不定的看着白靈,臉色一陣變化,此時,聽她這樣說,瞬間激動起來,伸手怒指着白靈,低吼出聲。
“不!這怎麼可能!他不會知道的!他怎麼會知道!你別在妖言惑衆!”
“是麼?既然他不會知道,公主爲何如此緊張?是怕雲王殿下知道了之後,會對您退避三舍?亦或是,從此厭惡?”
“你閉嘴!你算什麼東西!竟敢這樣和本公主說話!”
白靈的話,顯然是刺激到了林韻兒,雙眼狠狠的瞪視着白靈就是一通斷喝,身體卻在微微輕顫。
風凌夜對那個廢物縱寵無度,若是他真的知道是她想殺了那個廢物,會不會從此討厭她?記恨她?若是如此的話,她想要嫁給他,想要讓他喜歡上自己,是不是就更加困難了?
她是想殺了那個廢物!且,非殺不可!可是,絕對不能讓風凌夜知道,這一切都是她做的!
“我只是好心好意前來通風報信,今夜子時這裡必將有一場大禍,若你們想活,就趕緊滾回柔然王宮去!”
白靈的臉上,始終掛着嬌媚詭異的笑容,並不見絲毫怒意,彷彿,不管別人說什麼,用怎樣不屑的眼神看着她,她都不會在意般。
“你!你此話何意?你不要危言聳聽!”
白靈一席話落,柔然王與林韻兒面色均是一變,二人,快速的對視了一眼,柔然王,沉着臉看着白靈,低喝。
“我話已帶到,信與不信,子時便見分曉!”
幽然一笑,白靈驟然揚起衣袖,一股紅色的煙霧飄出,那些手執長劍的宮廷侍衛瞬間驚慌失措的避讓開去,也就是那一眨眼的功夫,殿中,已經不見了白靈的身影。
一衆侍衛,面面相覷了幾眼,臉上的神情驚疑不定。
“王,您看是否……”須臾後,侍衛統領看向柔然王,遲疑着開口。
柔然王,眉頭緊鎖,似在沉思,臉色,變幻不定,半晌後,終是一咬牙,低喝。
“通知所有人,連夜撤退!”
柔然王一語落,林韻兒瞬間驚愣擡頭,一臉不認同的看着他。
“父王,難道你真的相信那隻女鬼說的話?”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不是他願意相信白靈的話,而是,他派去了三百勇士,居然一個都沒回來!那些人,與他從來井水不犯河水,應該,不是他們做的纔是。
“我不走!”
柔然王正沉思間,耳邊就傳來林韻兒賭氣似的話語,低頭看向她,正見她一臉的不滿。
“王兒,不可任性!”
“他不會知道的!那些侍衛都是經過喬裝的,哪裡那麼容易被發現?”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王兒,你可是不捨得離開這裡?”柔然王,略一沉吟,目光幽深的看着林韻兒,眼神犀利。
林韻兒有些心虛的別開眼,態度卻很是堅定。
“反正我就是不走!”
“你……”
“王!不好了!外面有人殺進來了!”
柔然王話還未及說出口,門外,忽而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高呼聲,緊接着,便聽到一陣紛亂的腳步聲朝這邊極速跑來。
“保護王和谷主!快!”
驚呼聲中,頓時傳來一陣刀劍碰撞的殺伐之聲,暗夜之中,甚是驚心。
房中,柔然王,驟然急轉,目光一陣驚閃,林韻兒也是驟然變色,神色驚疑不定。
“不!這怎麼可能……一定不是他!一定不是……”
他怎麼可能知道她?怎麼可能這麼快的速度就找到這裡?
“快!撤退!”
在林韻兒喃喃低語時,柔然王已經一把拽起她,大喝一聲,便從後門衝了出去,那些侍衛頓時舉着長劍,死死的護在柔然王與林韻兒的身邊,雙眼戒備的看着四周,快速撤離。
行宮中,火把通明,刺目的紅焰點燃了夜的黑暗,刀光劍影,漫天呼嘯,森然的劍光,映着衆人的雙眼,或驚恐,或決絕,暗夜之中,廝殺不休。
整個行宮之中,侍衛衆多,且有暗衛無數,更有訓練有素的柔然騎兵埋伏在周圍,註定這一場廝殺別樣驚魂。
然,柔然一方,雖人數衆多,可,那些殺入行宮的黑衣人,卻絲毫不落下風,手起刀落之間,殺伐決斷,沒有半分猶豫,更沒有一絲拖泥帶水,基本都是正中要害,一招斃命!
“快撤!保護王上!保護公主——”
混戰之中,柔然軍士不停的吶喊着,儘管目睹着無數同伴倒在了血泊之中,儘管,潛意識中叫囂着想要後退,逃離,可,他們還是死死的堅守着陣地,拼死保護着柔然王撤退,或許,這是他們作爲士兵的信仰,亦或是,有別的什麼原因,束縛着他們,即便戰死也不能後退吧?
僅是片刻的時間,整個柔然行宮之中已是遍地屍骨,濃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整個空氣,暗夜中,驚心且讓人窒息。
在衆多死士的拼死掩護下,那些宮廷已經護衛着柔然王通過偏門小道一路向北逃去。
而,在距柔然行宮百米之外的一片樹林中,最高的一棵大樹上,正站着一黑一白兩道身影,臨風遠眺,看着遍地火光與殺戮的柔然行宮。
“白無常尊者,那柔然王平日對主人頤指氣使,着實可惡至極,如今有人要殺他,主人爲何要給他通風報信?”
白靈身後,一道黑影滿臉不解之色,看着從小道逃走的柔然王等人,面有憤憤之色。
“本尊者也覺得他們死了是最好,可,主人的命令,絕不容有半分質疑!”聞言,白靈回頭看了那黑影一眼,語氣幽幽的開口,雙眼中,暗光流轉,晦澀難明。
“屬下不敢質疑主人的命令!”那黑影聞言,頓時瑟縮了一下,忙俯身跪地,恭聲說道。
“屬下只是覺得,就這樣讓他們逃了真是太便宜他們了!那個公主,更是多次對主人出言不遜!早該好好教訓!”
“的確是該好好教訓了!”目光,看向柔然王等人逃脫的方向,眼底落了斑駁月影,看不出眸中情緒。
“主人對他們就是太仁慈了!”
“主人的心思,豈是你我可以妄自揣度的?好了!回去給主人覆命吧!”
一語落地,林中陰風浮動,再看時,那樹上已空無一人。
暗夜中,另一處。
柔然王一手緊緊地拄着林韻兒的手,另一隻手中提了寶劍一把,滿臉戒備與緊張,儘管,身邊聚集着八百之衆的宮廷侍衛與柔然狼騎,可是,他的心還是如同懸在了半空中一般,無法安定。
“王!我們要再加快腳步!留在行宮中的三千人,只怕抵擋不了那些兇殘狠厲的黑衣人!我們必須快點離開!”
宮廷侍衛長就緊跟在柔然王的身邊,目光不時地朝後方看去,眉頭緊鎖,一臉的緊張之色。
他一語落地,衆人瞬間又加快了步伐,極速夜行。
“快!穿過了前面的樹林就可以到達官道,那裡,已經有我們的人準備好了馬匹!”
願望,總是美好的!
然,還未等衆人走進那片樹林,夜空中,驀然傳來一陣妖魅似幽靈花開的笑聲,靜夜風中,甚是好聽,可,卻有種索命催婚般驚悚之意,讓急行的衆人驀然一滯,紛紛頓住腳步,滿臉警惕的看向虛空。
“什麼人!快出來!”
此時的衆人,恍若驚弓之鳥一般,草木皆兵,一邊警惕的環顧着四周,一邊,高舉着手中的長劍,隨時做好衝上去與敵人血拼廝殺的準備。
“哈哈哈……你們這麼緊張做什麼呀?爺可是這世上最溫柔的人!”
不其然的,又是那道妖魅無雙的嗓音傳來,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卻只聽得衆人頭皮發麻。
“你到底是什麼人?藏頭露尾算什麼英雄好漢!”
柔然王,緊緊的將林韻兒護在身後,目光陰沉的看着那一片只聞笑聲,不見其人的虛空,斷喝出聲。
“呦!爺可沒說自己是什麼英雄好漢!那等粗人,怎麼適合爺這麼斯文的人呢?”
風中飄來的嗓音,妖孽傾城,帶着滿滿的鄙夷和嫌棄。
妖音落地的瞬間,迎面刮來一陣妖風,空氣中,瀰漫着點點嬌嬈蓮香,衆人,下意識的擡頭,目光驀然一頓,臉上的神情,有着片刻的呆愣。
漫天月華如水傾瀉,那一輪圓月清風處,飄落無盡嬌嬈紅蓮,自九天冉冉而下,暗夜中,舞出一曲妙不可言的紅蓮綻。
漫天紅蓮煙火之中,那一襲紅衣,歌盡風月,染盡世間嬌嬈風華。
妖魅勾魂的桃花眼,微微半眯,眼波如風,緩緩掃過地下呆愣衆人,一挑眉,一擡眸,都是無盡風華瀲灩。
“那是離宮輕雲使!”
須臾後,有人驚呼,滿臉不可置信。
“不!那是風都紅樓的重蓮公子!”再次有人開口驚呼,一臉的震驚與困惑。
“這……”
半晌後,不知是誰率先高呼了一聲。
“天!重蓮公子和離宮輕雲使本是一人!”
頓時,人羣之中一片譁然,一時間,竟說不出衆人的表情是震驚還是恐懼?
“這麼快就被你們認出了爺的身份,真實無趣!”
半空中,如妖仙般款款下落的妖孽男子,意興闌珊的掃了衆人一眼,搖了搖手中滿是羽毛的破扇子,一臉的失望之色。
“既然你們讓爺無趣了,那就都去死吧!”
依舊是那種要死不活不活的語氣,卻聽得衆人一陣心驚膽戰。
“快撤!”
“保護王上!”
人羣在一驚之後,頓時慌亂起來,衆人大驚失色的護着柔然王就要往前奔跑,卻有一股妖風漫天席捲而來,瞬息間將他們湮沒其中。
“爺允許你們走了麼?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妖音傳來,半空中,某人動作慵懶的揮了揮衣袖,妖紅色的流光自袖中飛出,那些悠揚輕旋的紅蓮彷彿受了驚嚇般,呼嘯着狂舞着朝衆人捲去。
風中,只見紅蓮漫天飛舞,交織着點點破碎月光,愈發迷離妖美,然,就是這般讓人忘記戒心的美景,卻是世間最驚魂攝魄的奪命利器,有些人,甚至連慘叫聲還未及發出,便已被嬌嬈紅蓮取了性命,化作,花下亡魂。
“有道是,紅蓮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爾等且去風流吧!”
又是一道妖音傳來,語氣慵懶,且滿是慈悲。
風中,紅蓮狂舞,愈發殺氣驚魂,慘叫聲,此起彼伏,暗夜中,一片驚心。
“啊——”
混亂中,林韻兒一聲驚呼,壓抑着點點痛苦與驚恐。
“王兒!”正全力對抗紅蓮的柔然王,臉色驟然一變,扭頭看向身邊的林韻兒,卻見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臉,正有殷紅的血跡順着她白皙的指縫流出,瞬間刺痛了他的眼。
“王兒!”一聲咆哮,恍若怒獅般震怒,隱約之間,又帶着滿滿的心疼。
柔然王瞬間赤紅了一雙眼,怒而回頭,死死的瞪着凌空虛立於風中的紅衣男子,目眥欲裂。
“孤與你無冤無仇,你竟敢傷我王兒!”
那低吼聲,恍若被人搶了老巢的野獸般,充滿了暴虐因子。
對上那兇狠的目光,重蓮漫不經心的挑了挑眉,魅惑的桃花眼微微一轉,掃了一眼林韻兒被血染紅的手,脣邊,緩緩勾起一抹不屑冷笑。
“一個胸大無腦腹內空空的破花瓶,居然也敢覷視雲王他老人家?王妃沒有放狗咬死你全家,那已是對你仁至義盡!不去廟裡燒柱香拜拜菩薩和大佛也就算了,居然還吃了老虎鱷魚膽的,來刺殺王妃她老人家?你這不是嫌命太長了麼?”
“你!你是雲王的人?”
重蓮一席話落,柔然王的臉色驀然一變,有些震驚,隨即,又被滿滿的怒意湮沒。
“你竟敢如此詆譭輕賤孤的王兒!簡直可惡至極!”
他的王兒是他最愛的公主!是柔然最美麗高貴的女子,居然被這個重蓮說成胸大無腦的破花瓶?簡直欺人太甚!
“一隻破花瓶,裝點狗尾巴草還差不多!居然還惦記着雲王這株仙草!真是癩蛤蟆本性難改!”重蓮,居高臨下的俯視着林韻兒,桃花眼中,又多了幾分鄙夷之色。
“你閉嘴!你算什麼東西竟敢如此侮辱本公主!”
林韻兒何曾受過這等委屈?又是當着一衆下人的面,讓她作爲公主的威儀與驕傲如何自處?頓時,一股血氣直衝腦門,讓她暫且忘記了害怕,怒視着重蓮厲聲斷喝。
聞言,重蓮只是懶洋洋的瞥了她一眼,妖孽傾城的臉上並看不出怒意。
“沒人告訴你爺不是個東西麼?”紅脣一勾,不其然的吐出這麼句話來,林韻兒瞬間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雖然,爺不是個東西,可是,也不喜歡被一個破花瓶這樣說出來!”依舊是那種漫不經心的語氣,帶着無盡慵懶魅惑的氣息,空氣中,卻瀰漫着一種懾人的寒意,幽幽的冷。
林韻兒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不由自主的抱緊了雙手,往柔然王的身後退去,只是,她纔剛剛一動,空氣中,便有一道火紅色的流光乍現,以風之速破空而來,直指她如花似玉的臉頰!
“啊——父王——”
出於本能的,林韻兒驚呼出聲,伸手就想抓住柔然王,一張臉上,風雲變色。
“王兒!”
柔然王一聲大喝,猛地舉起寶劍對着那道疾射而來的紅光便迎了上去。
頓時,一陣金戈喑啞之聲傳來,暗夜中,帶着錚錚殺氣,霍然驚心。
片片火花自寶劍之上竄起,柔然王握着劍柄的手,驀然抖了抖,高大魁梧的身軀竟一陣輕晃,腳步踉蹌着後退了幾步,還未穩住身形,便是一口鮮血吐出。
“王——”
四周的侍衛,驀然驚呼出聲,滿臉焦急與擔憂的看着面色蒼白的柔然王,想要衝上前去保護,卻又被那些如影隨形的紅蓮緊緊纏住,分身乏術。
“好強的內力!”柔然王,擡起衣袖抹了抹嘴角的血跡,面色驚瀾的看着重蓮,胸口,一陣氣血翻涌,內息,紊亂不堪。
“不是爺很強,是你實在太弱了!哎!怎麼會有這麼弱的人?年紀肥肉一大把的,居然這麼不中用!”半空中,重蓮漫不經心的吹了吹手指,斜睨了一眼形容狼狽的柔然王,神態語氣之間,盡是嘲諷與不屑。
“你不要欺人太甚!竟敢這般侮辱我王!”宮廷侍衛長,頓時滿臉怒氣,手中長劍一揮,朝着重蓮便殺了過去。
“又是一隻沒有認清現實的蛐蛐兒!”
一聲滿是悲憫的嘆息,一道,風中流光般的紅光,一聲利器穿透皮肉的聲響,緊接着,便是一陣悽慘無比的尖叫聲。
那宮廷侍衛長,一手捂着被洞穿的左肩,卻捂不住那猶如泉涌般流出的鮮血,一張威嚴的臉,此刻因爲極度的痛楚而猙獰扭曲,那驚恐而悽楚的叫聲,更是聽得衆人一陣頭皮發麻,只覺得手心腳心俱是一片冷汗。
“太、太可怕了……”
衆人,滿眼恐懼的看着那慵懶魅笑的男子,雙腳不受控制的朝後挪去,本能的想要遠離。
“魔、魔鬼……啊啊——”
一人,斷斷續續的話纔剛剛出口,便有一道紅光破空而來,不偏不倚,直直的穿過他的眉心,頓時,驚起一陣慘絕人寰的叫聲。
“哼!竟敢說爺是魔鬼?真是太侮辱爺的美貌了!”
半空中,那人微微眯着桃花眼,一臉憤憤地看着那死不瞑目的侍衛,妖孽臉上,幾分暴戾之色,看的衆人,又是一陣心驚膽戰。
只是,還未等他們逃開,空中又是一陣妖風颳過,漫天飛舞的紅蓮低着狂躁的暴戾之氣呼嘯而來,驚起慘叫聲一片。
混亂中,林韻兒的左臉再次被花瓣劃破,只是,還未等她驚叫出聲,便覺眼前一陣紅影繚亂,臉上傳來陣陣刺痛,粘稠的鮮血順着臉頰一直流下,溼了她華美的錦衣。
“啊——我的臉——”
劇烈的痛楚,讓她本能的驚呼出聲。
“恩!這樣果然很適合你!”
半空中,重蓮微微眯着桃花眼,饒有興致的打量着林韻兒,脣角輕勾,如斯感嘆。
“王兒!”
柔然王驚愣回頭,在看到林韻兒的臉時,瞬間瞪大雙眼,眼底怒火交織着心痛,狂瀾千尺。
藉着清冷月光,清晰可見林韻兒白皙的臉蛋上,現出了兩個字,一左一右,很是對稱!
醜女!
是的!那張嬌美如花的臉上,被花瓣刻上了兩個字!血跡還未乾,順着字跡流下,更添狼狽。
“父王……怎麼了?我怎麼了……”林豔兒看不到自己的臉,只覺得臉上一陣陣的疼,她原以爲只是受了皮外傷,回去找御醫拿點藥自然沒什麼,可是,如今看着柔然王這等表情,心中,不由得慌亂起來。
“重蓮!孤和你拼了!”
柔然王沒有理她,卻是猛然大喝一聲,瘋了一般衝向重蓮,其餘侍衛見狀,瞬間大驚失色,當即,也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
“呵呵……一羣跳樑小醜,既然這麼急着投胎,那就全部下地獄去吧!”
動作慵懶的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脣邊緩緩勾起一抹魅惑衆生的笑,下一瞬,桃花眼中乍現一抹冷厲鋒芒,拿着羽毛扇子的手驟然擡起,紅袖浮動之間,帶起風雲變幻之力,狂烈的風,帶着絲絲縷縷駭人的殺氣呼嘯着卷向地面的衆人,漫天星雲蔽月,暗夜一場驚風駭浪,彷彿可以瞬息之間湮滅一切。
衆人紛紛瞪大雙眼,一瞬間面如死灰,眼底,是無法抑制的驚恐與駭然。
然,就在狂風肆虐的一瞬間,空中忽而傳來一陣沉悶的巨響,一股幽蘭色的煙霧從天而降,頃刻之間,籠罩着整個樹林,視線,頓時一片模糊,彷彿,置身於幽蘭色的海水之中,即便是身邊最近之物,也難以看清。
漫天煙霧之中,重蓮微微眯了桃花眼,眼底流轉的光芒,一改往日的慵懶隨意,絲絲凌厲與沉吟。
在那一襲紅衣之側,縈繞着耀眼的火紅色流光,恰若一層屏障,將幽蘭色的煙霧隔絕在外。
煙嵐驟起到煙消雲散,不過短短几秒鐘的時間,然,待煙霧散盡時,樹林之中已是空空如也。
舉目望之,月冷風幽,樹林中,一片死寂,就連那些葬身花下的死屍,都已消失不見!
彷彿,一切活的死的,都在那一場煙霧之中,憑空消失!
如斯詭異!
“什麼人有如此能耐?在爺的眼皮底下捲走了這麼多人?”
重蓮,一手摸着下巴,桃花眼打量着四周情形,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柔然還有這等高手,爲何,不乾脆派他去刺殺王妃?也不至於損兵折將,空手而歸,還落得個棄巢潰逃的下場啊!”
“呃……”一語落地,重蓮瞬間抽了抽嘴角,眼角處,悄然滑落一滴冷汗。
“王妃老人家……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啊!爺很不希望他們真的成功刺殺您……”
一道滿是虔誠的嗓音,迴盪在夜風之中,樹林裡,早已不見了那抹妖魅的紅影,只有月影斑駁,落下一地暗影。
翌日,疏影別苑。
當第一縷晨曦劃破夜的黑暗降落人間大地之時,沉睡中的萬物生靈,漸漸甦醒,沐浴着晨光曦微,歲月靜好。
驀然,一道穿透力極強的尖叫聲驟然響起,打破這一世靜謐,驚落了晨起覓食的飛鳥無數。
小院,閣樓。
淡紫色的輕紗垂落在閣樓四周,隨陣陣晨風,輕輕搖曳,偶爾揚起時,讓人忍不住想要窺探樓中景緻。
此刻,軟榻上,南宮璃縮在牆角,裹着錦被,瞪着一雙雞蛋般大小的眼睛死死的瞪着那悠然閒適側臥於軟榻之上的少年,一張小臉,風雲變幻。寫滿了震驚與困惑。
“你、你、你、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許是真的太過震驚,一句話,愣是說的斷斷續續,讓她自己都忍不住小小的嫌棄了一把。
相較於她的‘大驚失色’,少年的表情實在太過淡然自若,看着她一副受了驚嚇的小模樣,如墨的眉輕輕一跳,淺色的脣角彎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這個問題,應該問你自己纔對。”
碎玉般嗓音響起,落下一世清雅無雙,只是,那話語中暗隱的韻味,卻讓南宮璃狠狠的皺了皺眉。
“什、什麼意思?”
爲嘛,看着他的表情,好像是她把他給強擼過來似的?
呃……
看着她變幻不定的小臉,少年又是漫不經心一挑眉,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吃完了之後就想不認賬麼?”
“噗——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