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夏菡伸出食指在殷容疏的眼前晃了晃,眼睛裡滿是調皮的笑意,“哎,此言差矣,這次本小姐可不是偷跑出來的,我離開之前給爹孃說過了,他們同意了的。”
殷容疏輕笑着搖頭,“澤一定氣瘋了。”
南宮夏菡不甚在意道:“這有什麼好氣的?我是出來找凡兒的,又不是去青樓,更不是去看美男。”
蘇慕凡看着面前神采飛揚的南宮夏菡,卻是有些恍惚之意,她竟然是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女子,確實有些不可思議,她整個人看起來,嗯……很活潑,哭起來的時候有些驚天動地的架勢,她跟自己實在是南轅北轍,蘇慕凡無法想象她們以前是如何相處的。
南宮夏菡一把攥住蘇慕凡的手,這突然起來的動作倒是有些嚇到蘇慕凡了,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聽得她聲音堅定道:“凡兒,你別擔心,有我在這裡,絕對不會讓你受任何人欺負的。”目光炯炯有神。
殷容疏輕笑一聲,“你還是先把你自己給保護好吧,凡兒的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這一次,他會讓那些人都付出代價的,讓一個人最痛苦的辦法就是讓他失去自己最在意的,半年前他們把凡兒從自己身邊帶走,那種痛徹骨髓的滋味,他也會讓他們都一一嘗過,當然,還有芊怡郡主,就留到回到臨夏國以後再處置,她的待遇絕對要比其他人都要高。
南宮夏菡本欲反駁,話到嘴邊卻是突然頓住,這半年以來,殷容疏的一切自己都看在眼裡,他簡直跟生活在地獄裡沒有區別,整日裡除了尋找凡兒的消息還是尋找凡兒的消息,每每懷着希望,最終傳回來的消息卻終究是令人失望,曾經自己以爲他這種尋找是無望的,因爲自己也開始相信凡兒真的是死在那場大火裡了,可是沒有人敢勸他,因爲他整個人就像是在靠這個意念支撐着,若是沒了這個意念,他整個人也就垮了。其實,一開始的時候,自己的心裡是埋怨他的,甚至是有些怨恨,因爲如果不是他沒有保護好凡兒的話,凡兒現在一定還在好好地跟自己談笑,更甚者,如果凡兒沒有嫁給他的話,就不會出席宮宴,凡兒也就不會出事了,但是看着他比任何人都要難過的樣子,自己卻怎麼也怨恨不起來了,也幸虧有了他的堅持,自己才能跟凡兒有再聚的一天。
“對了凡兒,我還帶來了一封爹孃寫給你的信。”南宮夏菡把信遞到蘇慕凡的手中,“雖然他們知道你現在已經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但是他們還是像跟你說些話。”自己臨走之前,孃親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把凡兒給平安地帶回來,否則,自己也不用回去了,其實這半年以來,爹孃他們心中也是受了不少的折磨,畢竟他們一直都把凡兒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的。
蘇慕凡素手拆開了信封,細細讀了起來,信很長,彷彿有無盡的話想要傾訴,其間有兩種不同的筆跡,應該是出自兩個不同的人之手,字裡行間滿是思念之意,情意切切。
用過晚膳之後,南宮夏菡本來還想粘着蘇慕凡的,畢竟她們也有半年沒有見過了,她有很多話要跟凡兒說,可是殷容疏卻是硬生生地把南宮夏菡關進了她自己的房間,南宮夏菡抵着房門道:“你都獨佔了凡兒很多天了,我這麼久沒見她了,有很多話要跟她說啊。”
殷容疏平靜的看着南宮夏菡道:“給她一些時間吧,以前的事情,凡兒她一點都不記得了,現在卻一下子讓她接受這麼多事情,她心裡大概也是有些不適應的,先讓她自己想一想吧。”今天在用晚膳的時候,自己看她有些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南宮夏菡狐疑地看着殷容疏,“最好是這樣,而不是你想要跟凡兒獨處的藉口。”
“好了,你先睡吧,這一路趕來,也該是累了。”殷容疏爲南宮夏菡關上房門,轉身走開,卻是往蘇慕凡的房間而去。
暈黃的燭光下,半倚在牀上的蘇慕凡目光放在虛空的一處,兀自發呆,手裡的書已然滑落卻依舊不自知,而此時,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她終於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聽着敲門的聲音,蘇慕凡便知道是他。
“請進。”蘇慕凡輕揉了一下眉心。
殷容疏緩步走進房間,在鋪了錦布的木桌旁坐下,卻也不急着開口說話,蘇慕凡垂眸盯着薄被上的流紋看了半晌。
“今天,夏菡她沒有嚇到你吧?”殷容疏語氣中帶了微微的調侃之意。
蘇慕凡的嘴角有一閃即逝的笑痕,眼睛裡卻是不露痕跡,這個女子的確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但是要說是嚇到,也是有些過了,是個很明朗的女子,彷彿看着她的笑就能讓自己心情好起來,不過,這一切都來得太快,自己一時還不太能適應。
“她看起來真的是很好。”一定是出生在一個富裕人家,從小便是被寵愛着長大,那雙眼睛裡盡是人世間的美好,纖塵不染,不像自己,這半年以來,爲了保護自己,用盡心計,這顆心已經是被污得不像樣子了。
殷容疏起身走到蘇慕凡的牀前,俯身輕吻她的額頭,“在我眼中,你比她更好,我曾經說過,這世上再沒有比你更好的女子,有了你,我的眼中也再看不到其他女子,這句話,我現在依然要對你說,凡兒,沒有人能及得上你。”他不允許她胡思亂想,這半年以來,就當是做了一場噩夢,不論自己,還是凡兒,夢醒之後就再也不要記起。
蘇慕凡看着他的眼睛愣了半晌,陡然伸手摘下自己臉上的面紗,微微仰頭看着殷容疏道:“你看好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蘇慕凡了,不單單是這張臉,還有這雙眼睛、這顆心。”蘇慕凡伸手指向自己心口的位置,語氣裡頗有些悲涼。
殷容疏目光如炬地看着蘇慕凡,“可你還是我的凡兒,你大可不必在意這些,現在的你,我依然喜歡。”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開凡兒心裡的解,這些都只能由她自己想通,但是自己看着她這般不確定的眼神,卻是覺得心痛,殷容疏單手撫上蘇慕凡的側臉,俯身去尋找她的脣,蘇慕凡看着面前慢慢放大的俊顏,一時有些愣怔,然而就在殷容疏的脣即將觸碰到她的時候,蘇慕凡的眸光卻陡然變得清明,隨即偏頭躲開。
殷容疏緩緩地站起身子,擡手溫柔地撫上蘇慕凡的發頂,“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蘇慕凡聽到關門聲,卻是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氣。
而此時,四王子府裡的氣氛卻是陰沉一片,二王子眉頭緊皺,面上有着顯而易見的怒氣,六王子神情有些倦態,偶爾嘆息一聲,卻是不發一言,四王子懶懶地坐在椅子上,眼睛裡卻滿是倔強和不甘。
“不行,我不同意把雪兒送走。”四王子的語氣裡隱隱的有些怒氣。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這事兒由不得你做主,這司徒若雪必須得送走,留在這裡遲早是個禍害。”二王子也是毫不退讓,這個老四總是這麼分不清孰輕孰重。
“雪兒又沒有做錯什麼事,不過是跟那什麼離落說了幾句話,憑什麼就把她送走?”自己好不容易纔找到了這麼一個天仙似的美人兒,這新鮮勁兒還沒過去呢,二哥就讓自己送走,自己怎麼能捨得,再說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何必這麼大動干戈,這裡離齊藍國這麼遠,那齊藍國的皇帝怎麼可能會知道。
二王子怒氣衝衝地看着四王子,當真是恨鐵不成鋼,“現在是她跟離落說幾句話的事兒嗎?你沒聽那殷容疏說嗎?她以前可是齊藍國皇上身邊的女人,這皇上的女人你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嗎?就算是自己不要了,也不能讓別的男人佔了去,這齊藍國的皇帝可不是一個好惹的人,萬一這殷容疏要是再添油加醋跟他說些什麼的話,起兵相向都是有可能的!”除了女人,他還能不能想點別的?
“爲了一個女人起兵,那齊藍國的皇帝也不怕人笑話。”四王子的語氣頗有些不在意。
“你懂什麼!這哪裡是一個女人的事情?”二王子語氣有些狠厲。
四王子也是被激得發了火,“是,我是什麼都不懂,要是我懂了,那將來坐上王位的人不就是我了嗎?到時候你只怕是連睡覺都想着怎麼把我給殺了。”
“你說什麼?!”二王子惡狠狠地瞪着四王子。
六王子眼看着兩人幾乎就要動起手來,連忙出聲勸阻,“好了,現在這種時候還吵什麼?”
兩人聞言都是各自坐了下來,但是臉上的陰沉之色卻是未減絲毫,六王子沉默了片刻之後,擡頭看着四王子道:“這件事我的意見跟二哥相同,這個司徒若雪是非送走不可,實不相瞞,她跟離落說的那些話我也知道了,這個女人心計深沉,有害人之心。就算不是出了這檔子事,只怕以後時間長了也會生出什麼禍端,而且從殷容疏的話裡聽來,她並不是一個能守住婦道的女人。”
四王子冷哼一聲,“要說害人之心,那二王子妃豈不是更甚,你們不說就以爲我不知道了,那什麼離落明明就是臨夏國的容王妃,卻不知爲了什麼,被二王子妃弄到了羌盧國來,還毀了人家的容貌、抹了人家的記憶,現在人家的夫君找上門來,倒是傻眼了吧,如果不是當初二王子妃搞出這些事情來,那容王能這麼上門找碴嗎?雪兒跟二王子妃比起來,可不要善良百倍,二哥你怎麼不把二王子妃給弄走啊?”
六王子本欲勸阻的話卻是沒有說出口,因爲他也覺得這一切事情的源頭就是二王子妃,如果當初她沒有把離落弄成這般境地,也不會生出這許多事情來,在這件事上,他並不認同二哥的做法,就算是爲了保全羌盧國也不該犧牲了本就是受害者的離落的性命。
前廳中,本來劍拔弩張的氣氛卻是變得尷尬起來,二王子只是皺着眉頭卻也不再反駁四王子的話,三人就各自坐在那裡,不發一言,寒冷的夜風呼嘯而過,給這個本就不平靜的夜裡又是增添了幾分冷意,月光孤寒,趕路的人依舊是在清冷地月光下馬不停蹄。
二王子回到府中之後,一直都坐在書房裡暗自沉思,直到天快要矇矇亮的時候,他豁然從椅子上起身,吩咐自己的侍衛召集了二王子府內的所有下人一一盤問,總算是得到了一點對他而言很有價值的線索,這一次一定要佈置得萬無一失,否則到最後倒黴的就是自己了。
就在二王子緊鑼密鼓部署的同時,蘇慕凡卻是剛剛起身,一鬆懈下來,整個人都變得特別懶了,蘇慕凡側頭看向臥在自己牀頭那隻喜愛小狐狸,卻是驚訝的發現,它竟然比自己醒的還要早,現在正睜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在看着自己,蘇慕凡擡起手輕撫了一下小狐狸柔順的絨毛,便是起身穿衣。
就在她準備吃早膳的時候,才知道竟然有人比自己起得還要晚,那自然就是南宮夏菡了,不過,她倒也是情有可原,畢竟這一路風塵僕僕地趕來,她也真的是很累了,殷容疏的樣子看起來應該早就起來的。
“凡兒,你多吃一點,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芊怡郡主的姐姐,那什麼二王子妃的一定沒少折磨你,這姐妹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南宮夏菡一邊不住地往嘴裡塞東西還不斷地給蘇慕凡夾菜。
“對了,我們什麼時候收拾這二王子妃啊?殷容疏,你若是不好意思下手,那我可親自來了,想當初我也是夷陵郡人人都怕的主兒,現在竟然有人敢欺負到凡兒的頭上來,我定然要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南宮夏菡揮舞着自己油乎乎地爪子道。
她這副模樣看得旁邊的倩兒一愣一愣的,南宮夏菡衝着明顯被嚇到的倩兒道:“你別介意啊,我平時不這樣的,實在是這幾天忙着趕路都沒怎麼吃東西,還有啊,這羌盧國的東西真的不怎麼好吃啊。”不好吃,您大小姐還吃得這麼歡?
殷容疏看着油爪亂揮的南宮夏菡,輕笑着搖頭,心中暗道:讓你玩玩倒也可以,不過你遠遠不知道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用過早膳之後,殷容疏便是吩咐炎暝把已經準備好的東西送去二王子府,他就是要逼着這二王子把文玉郡主交給自己處置,而跟二王子的帳則要稍後再算。
當二王子府的後院裡憑空出現一個麻袋的時候,這情景自然是引得不少的人來圍觀,所有人都不敢上前查看,唯恐裡面裝着什麼恐怖的東西,最終還是府中的管事壯着膽子去拆開了扎着麻袋的繩子,這一看不要緊,裡面竟是藏着一個活人,二王子府的管事頓時嚇得坐到了地上,等反應過來後才急忙忙地趕去請二王子過來。
二王子聽得管事的稟告,心中一陣驚疑,忙放下手邊的事,往後院而去,待到他看清那麻袋裡裝着的人面容的時候,心中更是猛地一跳,連忙驅散了那些下人,只留下自己跟那個被裝在麻袋裡的人。
待到確定所有人都離開以後,二王子纔拿出塞在那男子口中的布條,只聽得那男子用虛弱的聲音道:“殿下,那個人把我們所有的人都抓走了拷問,他說有一封信要給你。”隨即示意了一下信在自己的懷中,“屬下的雙手雙腳已經被他們廢掉了。”
二王子眸光幽深,伸手從那男子的懷裡拿出那封信,信上的字跡很是悅目,可是看信人的心情就不怎麼樣了,二王子看完信之後,雙拳握緊,手裡的信紙也是皺成一團,“還好,我事先有準備。”自己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兒,這一次一定要一舉成功,永絕後患!
而殷容疏也沒有想到二王子竟然還有後招,他本來想着跟王位相比,二王子自然是要捨棄了文玉郡主的,可是炎暝帶回來的消息卻是讓他有些詫異。
“王爺,人沒有送來,卻是收到了一封信。”炎暝把信遞給殷容疏,本來主上是以那幾個殺手的口供作爲威脅,讓二王子把二王子妃交出來,送到他們指定的地點的,可是沒想到人沒等來,卻是等來了一封信。
殷容疏匆匆掃了一眼信上的內容,臉色卻變得越發地難看了起來,看完之後,他靜默了片刻,隨即拿着那封信往蘇慕凡的房間而去,這件事必須要讓凡兒知道。
蘇慕凡再看過信之後,眼睛裡有着明顯的緊張,殷容疏輕握她的手以示安撫,看凡兒的樣子,看來信上說的都是真的了,這個麗莎真的是凡兒額朋友,而現在二王子卻是利用她來威脅自己,這一點倒真是自己疏忽了,竟然忘記問凡兒這些事情。
“你先別緊張,我一定會把你的朋友救出來的,不過是做個交換,於我們而言倒不算是什麼太大的損失。”不管怎麼樣,還是救凡兒的朋友要緊。
蘇慕凡儘量穩定住自己的情緒,那雙握着信的手卻是有些微微的顫抖,回到王城之後,自己之所有沒有去看她,就是因爲擔心會給她惹來什麼麻煩,沒想到,事情還是會變成了這樣。如果麗莎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那自己一輩子都要活在愧疚當中了,這半年以來,麗莎幫了自己何止一次,自己卻給她帶來了這麼多的麻煩。
而坐在一旁的南宮夏菡和倩兒都是一頭霧水,南宮夏菡湊到蘇慕凡的面前,疑惑道:“這信上寫了些什麼啊?你們的臉色看起來都怎麼這麼難看?”說罷,便是拿了蘇慕凡手裡的來看,而一旁的倩兒也是湊了過來。
“麗莎竟然被二王子他們給抓走了!”倩兒驚訝道,“他們怎麼會知道麗莎跟姐姐的關係?難道是……六王子?”上次自己跟姐姐逃出二王子府的時候,六王子不是跟蹤她們來着嗎?他肯定是見過麗莎的。
蘇慕凡卻是搖頭否決,“應該不是他。”她直覺六王子不是這樣的人。
“這個麗莎是誰啊?”南宮夏菡問道。
“是我的一個朋友,這半年以來,她幫了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