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蘇慕凡的起牀時間通常會比以往晚上一些時候,這日也不例外,蘇慕凡撐起身子坐了起來,這人……真是,明明說會輕一點的,自己就不該相信他。蘇慕凡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不能他想要就由着他來,再好的耐力也受不住。
聽聞房間有動靜,在門外守候已久的侍女們忙出聲問道:“夫人,您起牀了嗎?要奴婢們進去侍候嗎?”
蘇慕凡輕聲應道:“進來吧。”
侍女端着清水進入房間侍候蘇慕凡洗漱,蘇慕凡洗漱過後,那些侍女們便是爲蘇慕凡梳頭,“容疏呢?”
“武林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已經到了,莊主在前廳見他們呢。”侍女一邊爲蘇慕凡梳着頭髮一邊應道。
“今天幻薇姑娘有來找過容疏嗎?”蘇慕凡斂了眸光。
“沒有。”
蘇慕凡眉頭微皺,她沒有來找容疏,那是不是就代表……
侍女爲蘇慕凡挽好發之後,拿起一旁的玉簪爲蘇慕凡插上,就在這時卻是聽到了外面一陣喧鬧聲,蘇慕凡對守在旁邊的侍女道:“你出去看看怎麼回事兒。”
侍女應聲走出房間,片刻之後又是折返了回來,“回夫人的話,是琉煞殿的殿主在外秒要見夫人,被守衛給攔在了外面。”
“行了,我知道了。”
蘇慕凡起身走出房間,擡眼看去,在苑門處那些守衛已經跟琉亦狂打了起來,蘇慕凡朗聲道:“都住手吧。”
聽聞蘇慕凡的聲音,那些守衛跟琉亦狂都是停了下來,蘇慕凡着一身水綠色衣裙緩步走了過去,琉亦狂臉上噙着一抹閒散的笑意,一雙毫不掩飾的眼眸中有暗芒閃過,片刻之後他微微低下頭去。
“琉殿主這一大早的怎地如此大動干戈?”蘇慕凡輕笑,這個琉亦狂一向放肆慣了,在這桐定山莊,別人的地盤上他也是毫不收斂,不過想來也是,他什麼時候在乎過他所在的地方是什麼人的地盤,當初在齊藍國的時候,他不照樣卻皇宮殺人嗎?
“我說你們桐定山莊的這些守衛們倒是夠盡忠盡責的,我只不過是想要見你一面,死活都是不肯,我像是壞人嗎?”
蘇慕凡心道:就你這樣的還不像?那還就不知道什麼樣的像了?開口卻是面帶微笑,“琉殿主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琉亦狂笑着緩步接近蘇慕凡,那些原本跟在蘇慕凡身邊的侍女均是面上一緊,連忙護在蘇慕凡的身前,琉亦狂邪魅一笑,“桐定山莊果然是名不虛傳啊,就連侍女們個個都是高手,放心,我對你們夫人並沒有什麼惡意,只是聽說她的手受傷了,我想看看怎麼樣了而已。”
“你會醫術?”蘇慕凡驚訝?
琉亦狂輕笑,“我不會什麼醫術,只不過對經脈什麼的還是瞭解一些的,你也知道我是做什麼的,怎麼樣快速地令目標斃命是我所要了解的,所以對這些事情還是略通一些的。”
“你們讓開吧。”蘇慕凡對那些擋在她身前的侍女道,其實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特別篤定,琉亦狂不會對自己做什麼,也許是上次在齊藍國的時候,自己見識過他的另一面之後,對他有了一些改觀吧。
“琉殿主請跟我來。”蘇慕凡輕聲道。
“你這麼客氣地跟我說話,我倒是有些不自在了。”琉亦狂半真半假道。
蘇慕凡莞爾一笑,“難道琉殿主還有受虐傾向不成?”
“你在羌盧國過得怎麼樣?”琉亦狂收了嘴角的笑意,裝作是不經意地問道。
“你看看我這一身的傷痕累累就知道了。”蘇慕凡語氣很是輕鬆,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再怎麼在意也沒有用,只要過好現在就夠了。“請坐吧。”蘇慕凡領着琉亦狂在苑中的涼亭裡坐下。
“你倒是夠豁達。”琉亦狂的語氣裡似乎帶上了些諷刺的味道,蘇慕凡也不甚在意。
“這半年以來你過得怎麼樣?”蘇慕凡的語氣倒是有些像是老友敘舊。
“還能怎麼樣,不就還是原來的生活嗎?殺人而已。”琉亦狂說得相當麻木,“把手伸出來。”
蘇慕凡倒也配合得伸出自己的手,看着琉亦狂探上脈象的模樣還是挺像模像樣的,“你是齊藍國人士嗎?”蘇慕凡突然問出聲。
琉亦狂聞言渾身僵了一下,隨即否認,“不是。”
而蘇慕凡也像只是心血來潮問了這樣一句似的,便也不再追問,而琉亦狂也沒有問蘇慕凡爲什麼會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兩人相視心照不宣一般,片刻之後,琉亦狂從蘇慕凡纖細白皙的手腕上收回自己的手,“沒想到你這個女人還真是挺有毅力的,竟然有勇氣打碎自己的骨頭。”這個女人一向都很不簡單,從一開始的時候,自己就已經看得很明白了。
“其實也沒什麼,反正最壞的結果只是一隻手廢掉而已,而且當時的情況我的手已經跟廢掉差不多了,賭一把,反正怎麼着都不會更壞了。”
“你倒是看得開。”琉亦狂輕笑着搖頭。
“你昨晚不是說要參與一下這武林大事嗎?現在這武林中各個門派的掌門人都已經到了,你怎麼不去看看,還要來這裡給我診脈?”蘇慕凡輕攏自己的袖口。
“我不出現,殷容疏才更高興吧,不然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更不會放過他了。”琉亦狂語氣的諷刺之意沒有絲毫的掩飾。
“如果你真的擔心這個的話,那昨天晚上你就不應該在桐定山莊住下。”這人現在來裝什麼好心啊。
琉亦狂擡眸看向蘇慕凡,其實他一開始也沒想着要在桐定山莊住下的,自己甚至都沒打算出現在她的面前見她,可是後來就……
“夫人,南宮夫人派人來問夫人要不要過去跟他們一起用膳。”
“好,我這就過去。”蘇慕凡應聲道,隨即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琉亦狂,“雖然我不知道你這次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但是請你不要在桐定山莊殺人。”
琉亦狂看着蘇慕凡轉身離開的背影,在她的心裡自己大概永遠只是一個雙手沾滿血腥的不祥之人,不像是殷容疏那樣,高貴出衆,如那天邊的流雲,不染塵埃。一向高高在上、把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的琉煞殿殿主第一次有了自卑的感覺,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可悲。
到了南宮霖夫婦住的地方之後,蘇慕凡才發現原來只有南宮夫人在這裡,“伯父呢?”蘇慕凡疑惑道。
“那些掌門人不是都來了嗎?你伯父他去前廳了,來,別管他了,我們兩個一起吃。”南宮夫人招呼蘇慕凡坐下,“這件事你也別擔心,只要這件事不是桐定山莊的人做的,就一定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而且這些江湖上的門派以前大大小小都受過桐定山莊的恩惠,總是要顧忌一些的。”
蘇慕凡輕點頭,“嗯,我知道了,伯母。對了,伯母知道這飛龍門大小姐的事情嗎?我看她倒是有幾分英氣,比她那個二哥看起來有決斷多了。”
南宮夫人搖頭,“凡兒你也知道,我跟你伯父在多年之前就不怎麼過問江湖中的事了,不過這飛龍們也是江湖中的大門派,在我跟你伯父年輕的時候,飛龍門就相當地鼎盛,不過我聽說,這飛龍門當初能夠存活下來還是全靠桐定山莊的扶持,我沒聽說過這飛龍門的大小姐,但是這門主的長子我倒是聽說過,據說是個武功高強的後輩,也頗具俠氣,在飛龍門中頗有些威望,飛龍門的門主也很看重自己的這個兒子,如果他沒有被人殺害的話,以後一定就是飛龍門的門主了。”
“哦,是這樣啊。”看來這個崔白霜以前也是很不起眼,不過爲什麼現在看起來,她的父親那麼聽她的話呢?
“這些事情你就別多想了,就讓容疏去處理吧,你好好補補身子,以後生孩子的時候也容易一些,我跟你說……”接下來南宮夫人就囑咐了蘇慕凡很多關於生孩子要注意的事情,蘇慕凡不禁頭痛地打斷她,“伯母,現在說這個……還太早吧?”
“不早了,你跟容疏成婚這麼久了,雖說是最近才圓房吧,但是這事情還是提前注意一些,別到時真的懷上了,你最都不知道……”
蘇慕凡頭痛地撫上自己的額頭,心中哀嘆,現在是不是桐定山莊的所有人都已經知道自己跟容疏……?太尷尬了。
蘇慕凡被南宮夫人拉着說了好一會兒話才放她離開,蘇慕凡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她回去的時候,殷容疏正坐在那裡自己跟自己下棋,聽到蘇慕凡的腳步聲,殷容疏放下手中的棋子,輕笑着轉過頭去看她,“聽侍女說伯母叫你過去一起用膳了?”
“是啊。”蘇慕凡無力地坐下。
“怎麼現在纔回來?”
“伯母拉着我說了會兒話。”蘇慕凡輕聲應道。
“你們都說了些什麼?”
說到這個,蘇慕凡狠狠瞪了殷容疏一眼,便不想再理他了,殷容疏臉上浮起笑意,坐到蘇慕凡的旁邊,長臂一伸把她攬進了懷中,“伯母她跟你說生孩子的事情?”
蘇慕凡聽聞殷容疏的話便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攬上殷容疏的脖子,眸中含笑地看着他,“你去算命好了。”
殷容疏看着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便是吻了下去,他的吻很溫柔,耐心地哄着蘇慕凡沉醉其中,蘇慕凡感覺到自己手下殷容疏的肌膚都是發燙,久久之後,殷容疏終於放開蘇慕凡的脣,蘇慕凡趴在殷容疏的胸膛上細細喘息着,平穩了自己的呼吸之後,蘇慕凡執起殷容疏修長的手指,輕輕擺弄着,“你去見那些掌門人的情況怎麼樣了?”
“還好吧,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嚴重,畢竟桐定山莊在武林中這麼多年來口碑都很好,對這些武林門派也是多有扶持,雪中送炭的事情也做過不少,所以有很多人還是很感激的,而且現在除了那桐定山莊的圖騰之外,他們也沒有更多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些人真的是桐定山莊的人殺的,他們都願意等我給他們一個結果。”殷容疏應道。
“這樣就好。”蘇慕凡微微點頭。
“聽說琉亦狂來這裡見過你了?”殷容疏輕撫蘇慕凡的青絲。
“是啊,他說他稍微懂一些筋脈的東西,想幫我看看,只待了一會兒,伯母就派人叫我過去用膳了。”
“他倒是挺關心你。”
蘇慕凡臉上含笑,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殷容疏,語氣裡有些調侃之意,“夫君大人,你這是在吃醋嗎?”
“所以,你也看出他喜歡你了?”殷容疏輕笑。
“昨天晚上,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吧,不過還是有些詫異,畢竟他以前不是喜歡男人的嗎?現在這樣……很是出乎人意料。”其實蘇慕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哪一點值得他另眼相看,但是感情的事情也是說不準。
“所以,我纔要更加小心,那些圍在你身邊轉的男人真是不少,我得時刻不放鬆警惕纔是。”殷容疏半開玩笑道。
蘇慕凡輕笑着捏上殷容疏俊顏,“要論招蜂引蝶,你是更過這而無不及吧?”
兩人笑鬧了一會兒,殷容疏突然嚴肅了臉色,語氣也頗爲認真,“還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
蘇慕凡擡頭看着殷容疏輕聲道:“幹什麼這麼嚴肅,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她怎麼感覺心裡有些緊張呢?
“等了解了桐定山莊的事情之後,我們兩個不要再回京城了吧,我們去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住下來,遠離一切的紛爭好不好?”
“好啊,那我們就在桐定山莊住下就好了,這裡山清水秀的,風景這麼美……”
殷容疏突然打斷蘇慕凡的話,“這裡也不可以,我們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去生活。”
蘇慕凡坐直身子詫異地看着殷容疏,“容疏,你突然這是怎麼了?”爲什麼要找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生活,這樣像是在躲避什麼,爲什麼就連桐定山莊都不可以呆?這裡可是他外公留給他的,難道這些他全都不管了嗎?以前也從來沒有聽容疏提起過要離開京城,找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她以爲從此以後,自己會跟夏菡一起生活在京城直到老死,可是容疏爲什麼會突然這麼提議?他最近似乎有些怪怪的。
此時殷容疏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急迫了,但是他沒法安下心來,殷容疏把蘇慕凡攬進自己的胸膛,“沒什麼,我只是累了,不想再理這些事情了。”
沉默了片刻之後,蘇慕凡輕然開口,“容疏,如果你心裡有什麼事情的話,不要瞞着我好嗎?我們是夫妻,有什麼事我們都可以共同承擔。”
“嗯。”殷容疏輕聲應着,心中有些煩亂。
那些從各地趕來的武林門派皆是住在了桐定山莊,整個桐定山莊突然熱鬧了起來,蘇慕凡本是想着去後花園看看的,可是剛走到後花園,便是看到了好幾個自己從未見過的陌生女子,聚在一起頗爲熟稔的樣子,她們在談論的居然是殷容疏。
蘇慕凡示意跟在自己身後的那些侍女不要再往前走,而是在牆角處躲了起來,蘇慕凡本來還興致勃勃地想要偷聽一會兒的,沒想到那幾個女子聊着聊着便是吵了起來,吵着吵着便是動起了手來,蘇慕凡心中暗自可惜那些受她們波及的花花草草,擺手示意那些侍女跟她一起離開。
“夫人,那些女子都是武林中各派掌門帶來的,大都是各大掌門的女兒、孫女之類的。”其中一個侍女向蘇慕凡解釋道。
蘇慕凡輕笑,“看來你們莊主的魅力還真是夠大的,只早上見過一面,這些女人面便是爲他不惜出手開打了。”
那些侍女面面相覷,不知道這蘇慕凡的笑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氣壞了,“夫人莫要生氣,這些女子只是一廂情願,主上向來只喜愛夫人一人。”
“我沒有生氣,只是覺得有趣而已。”蘇慕凡半真半假道。
蘇慕凡推門而入,看到眼前的情景卻是一愣,她沒想到幻薇也在這裡,殷容疏坐在書桌旁輕笑着朝蘇慕凡伸出手來,示意她到自己的身邊來,蘇慕凡略思索了一下,倒也是乖乖走了過去。
“你不是說你去後花園轉轉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據他估摸的這個時間,凡兒應該是剛剛走到後花園的門口才對啊。
蘇慕凡輕笑道:“景色沒看成,倒是看到幾個美人兒在打架。”
殷容疏微微皺眉,“怎麼回事兒?”殷容疏一個用力把蘇慕凡抱坐到自己的腿上。
蘇慕凡不滿意地瞪了殷容疏一眼,這人還真是不分場合啊,幻薇就在這面前站着呢,但是這時候要是掙扎會更奇怪的吧?蘇慕凡在糾結了一會兒之後還是決定先不掙扎了,“人家幾個美人兒可是因爲你打起來的哦,還在爭着究竟是她們中的哪一個能成爲桐定山莊的夫人呢。”蘇慕凡輕笑道。
殷容疏也是笑,“那你應該過去告訴他們,這桐定山莊的莊主已經娶妻了,而這個夫人就站在她們的面前。”
蘇慕凡冷哼一聲,“我纔不呢,這樣的話,她們就會團結起來,同仇敵愾,一同衝我來了。”
“她們敢,這裡可是桐定山莊,她們要是傷了你,就別想好好地走出這桐定山莊,就算不是在桐定山莊,她們敢動你一根頭髮試試。”
“我……”蘇慕凡輕笑着正欲說些什麼,炎暝卻是急衝衝地走了進來。
殷容疏跟蘇慕凡看到炎暝臉上的表情皆是眉頭一皺,很少見炎暝有如此不淡定的時候,“怎麼如此急匆匆的,發生什麼事了?”
“王爺,皇陵出事了。”
殷容疏眉頭緊皺,“出事的是那個皇陵?”
“是,皇陵中有一座墓室突然間坍塌了,正是先皇臨終前提到的那個墓室。”炎暝沉聲應道。
“守陵人呢?”
“不知所蹤,很可能……死在了皇陵裡。”
蘇慕凡下意識地問道:“是哪個皇陵?”
“父皇臨終之前把血玉給我,那是給皇陵守陵人的信物,以交換父皇留下的遺旨,現在守陵人失蹤了,那父皇的聖旨只怕也是……而且,我懷疑這件事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讓我無法找到父皇的遺旨。”
“那這麼說來,就只有他了,還是說其實他還有別的目的,他是在調虎離山,在京城準備更大的陰謀,想要我們永遠回不到京城?”現在發生的所有人的事情都跟那個人聯繫在了一起,或許這些事情都是他一早就計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