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的兒子打死了戶部尚書的兒子,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人雖說是送到刑部來了,事情也移交到刑部了,但是刑部的人也不敢擅自做主,這兩邊的人他們都是得罪不得,若是報到皇上那裡去吧,這當事的兩人都不是朝中官員,與理不合,再說了皇上整日裡日理萬機,這要是擱在平常也就是一件小案子,皇上說不定會斥責他們辦事不利,這點事情也要報到他那裡去,可是要是不報吧,他們又不敢做主,這下刑部的人可是陷入兩難。
但是刑部的人也沒有爲難多長時間,因爲那戶部尚書自己就告到皇上那裡去了,刑部裡有蘇辛成交好的官員,他自然是擔心那些刑部的人會看在蘇辛成的面子上,輕饒了那蘇文俊,乾脆自己就稟明瞭皇上,想爲自己的兒子討回個公道。
這日,下了早朝之後,那戶部尚書沒有徑直出宮,而是留下來說有事要跟皇上稟告。御書房中,殷熙瀚靜靜聽完了戶部尚書的陳訴,心中也是有些不耐煩,這幫不求上進的紈絝子弟,平時仗着自己父兄的勢力在京城吃喝玩樂也就算了,現在鬧出了人命倒是捅到自己這裡來了,自己哪有功夫跟他們閒扯。
“原來竟是有此等事情,還請愛卿節哀纔好。”皇上嘴上也是寬慰。
那戶部尚書的表情就有些悲憤了,自己的兒子雖然不成器,但是卻也是自己唯一的兒子,現如今這白髮人送黑髮人,自己怎麼能不傷心,自己的兒子死了,那兇手也別想苟活,就算拼上自己的一條性命,自己也定然要那蘇文俊爲自己的兒子償命。
“臣只求能給我兒一個公道,還請皇上明鑑。”
“愛卿放心,朕會着令讓刑部徹查此事的,一切都按律法來辦絕不會偏袒於誰。”
戶部尚書離開以後,殷熙瀚沉默了片刻,便是起身去了鳳棲宮,對於這件事蘇綺筠已經知道了,昨天父親託宮人給自己傳了信,心中也是暗自惱怒,這三姨娘的兩個兒子平時不學無術也就罷了,現在竟是鬧出了人命,父親的意思是讓自己探探皇上的口風,想來父皇雖是嫌棄三姨娘的兩個兒子不上進,但出了事總歸是焦心的,蘇綺筠坐在榻上輕嘆了一口氣,其實不用探也知道,皇上定然是要按照律法處置蘇文俊的。
蘇綺筠正想着,便聽聞殿外傳來太監的通報聲,忙是起身出門相迎,殷熙瀚免了蘇綺筠的禮,徑直進入殿內,示意蘇綺筠在旁邊坐下,殷熙瀚倒也不跟她拐彎抹角,“你弟弟打死戶部尚書兒子的事情,你應該已經從你父親那裡得知了吧?”
蘇綺筠點頭,“父親已經讓人傳信來了。”
“你怎麼說?”殷熙瀚靜靜的看着坐在那裡的蘇綺筠。
“自是按律法行事的,若真的是文俊有錯在先,那償命也是應該的。”皇上向來不樂於看到有官員徇私枉法。
“朕知丞相大人此時心裡必定也是焦急,朕會親自過問刑部的,若說這件事錯不在蘇文俊,那他自然可以安然無恙地回到蘇府,但是,”皇上頓了一下眸光冷然地看向蘇綺筠,“你們私下來切不可做出什麼不該做的是事情出來。”這句話已經是暗含警告了。
蘇綺筠忙低頭應是,殷熙瀚回到御書房之後,便是令人召了刑部尚書過來,特意吩咐了他這件事要秉公處理,切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徇私,刑部的人得了皇上的授意,也便是鬆了一口氣,既然皇上都已經親自過問了,那他們也是按照審案的程序來,其實這個案件審起來並不難,當日在賭坊裡有那麼多人,他們都親眼目睹了這件事所有的經過,傳召了一些證人,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很快就理清楚了。當日在賭坊,兩人都是輸了不少的銀子,心情都很不好,也不知怎麼地,那戶部尚書的兒子就諷刺了蘇文俊幾句,那蘇文俊因着輸了不少的銀子,心情也是糟透了,上去就是一拳打在戶部尚書兒子的胸口,後來戰況愈演愈烈,兩人殺紅了眼,下手越來越重,然後尚書大人的兒子就倒下了,誰知道沒過多久就沒了氣息。
雖然是戶部尚書的兒子動手在先,但是的確是蘇文俊先動的手,而且還把人給打死了,這件事是無法辯駁的,殺人償命,蘇文俊是活不成了,刑部尚書把這件案子的結果報給皇上之前,蘇辛成已經從自己的好友那裡聽說了,雖然有些不忍,但是還是照實稟報給了蘇丞相,蘇辛成看着跌坐在椅子上的蘇丞相,覺得他瞬間就蒼老了好幾歲,心裡也是有着慼慼然,雖然蘇辛成也一直瞧不上自己的這兩個弟弟,當總歸一起生活了那多年,而且跟自己還有血緣上的聯繫,聽到蘇文俊只怕是要被處以死刑的消息,蘇辛成的心裡也有些不好受,更別說是父親大人了,蘇辛成靜靜地站在那裡看着備受打擊的蘇丞相也沒有開口說話。
良久之後,蘇丞相終於開口,“這件事先別告訴三姨娘,若是被她知道了,一定會鬧起來的。”
“可是,這件事也瞞不了多久,刑部很快就會派人來府裡回話了。”這樣的事情怎麼能瞞得住,現在三姨娘一見了自己就問蘇文俊的事情。
“能拖一時是一時吧。”蘇丞相的語氣有些有氣無力。
“要不要派人帶信給皇后娘娘,讓皇后娘娘幫忙在皇上的面前說說話。”蘇辛成的語氣中有些猶豫。
蘇丞相淡淡地搖了搖頭,“算了,我在朝中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不瞭解皇上的性子,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再求皇上沒沒有用,徒惹得皇上生氣,事情既然都已經這樣了,就別再給皇后添麻煩了,就算她求了,也會被皇上給斥責一頓,這件事本就是文俊的錯,現在這樣也是他罪有應得,怪不得別人。”
蘇丞相擡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蘇辛成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蘇辛成看了蘇丞相也是,便是退出了房間,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蘇辛成又是忍不住地往房間裡看了一眼,竟是看到自己父親眼睛裡隱隱的淚痕,心中頓時一緊,忙是轉頭走開。
兩日之後,刑部下了文書,蘇文俊數日之後問斬,三姨娘聽了這個消息之後,當即就昏了過去,蘇丞相看起來倒像是什麼事都沒有,每日依舊上朝下朝,朝中的大臣也是不敢多加詢問。
蘇慕凡聽到殷容疏把這個消息說給她的時候,她倒是一點都不意外,當天她去的時候也聽到圍觀的百姓說了一些,也知道是蘇文俊先動的手,這個結局在她的預料之中,而蘇家那邊也沒什麼動靜,似乎很平靜地就接受了這個結果,倒也未蘇府贏得一些讚許,無非就是誇獎蘇丞相不徇私枉法,自己的兩個女兒的一個是皇后娘娘一個是容王妃,也沒見到爲自己的兒子求情。
但就是因爲這樣,那二姨娘心中才是恨極了蘇丞相,俊文是他的親生兒子,自從俊文出事之後,他卻表現得異常平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明明自己的女兒是皇后娘娘,卻不肯去讓皇后娘娘去求求皇上網開一面,二姨娘心中認定了蘇丞相是因爲擔心這件事會影響到蘇綺筠在後宮中的地位纔不讓蘇綺筠去跟皇上開口的,但是自己的兒子就要死了,她可不能像老爺那般冷冷靜靜地等着,守衛森嚴的皇宮她是進不去,於是就去了容王府,容王跟澤王殿下那麼親近,而皇上向來都很遷就澤王,如果這件事澤王能夠向皇上開口的話,皇上一定能留下文俊這條命的。
於是二姨娘就趁着蘇丞相不注意的時候去了容王府,因着擔心怕蘇慕凡見了蘇妙琴會有反觀,於是就沒有帶上蘇妙琴而是帶了一個丫鬟去的,聽到侍女前來通傳丞相府來人的時候,蘇慕凡正在小憩,殷容疏則是半靠在牀上陪着她,聽了侍女的話,他慢慢起身並沒有吵醒躺在牀上已經睡熟的蘇慕凡。
“丞相府來的什麼人?”殷容疏猜測八成是跟蘇文俊的事情有關,不過現在這件事情都已經結案了,還來容王府幹什麼?
“回王爺的話,是丞相的三姨娘。”
“她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帶了一個丫鬟。”侍女恭敬地答道。
一聽說是丞相的三姨娘,殷容疏的心中便已經明瞭了,這件事也不必驚動凡兒了,他隻身一人去了前廳。看到殷容疏一身俊朗地走來,那三姨娘頓時站起身來,“見過容王殿下。”
“起身吧。”殷容疏在上位坐下,一雙眼睛平靜無波帶着些涼意地看着丞相大人的三姨娘。
“不知容王妃她……?”畢竟蘇慕凡跟文俊有血緣關係,也好說服一些。
“凡兒身體不是很舒服,現在正在休息,你有什麼話就跟本王說吧。”其實她要說什麼,殷容疏已經猜出個大概了。
那三姨娘猶豫了片刻之後,眼神暗含期盼地看着殷容疏道:“想必王爺也猜到了我爲什麼會來容王府,我那不爭氣的兒子文俊……我知道他的確是做錯了事,但是卻是那戶部尚書的兒子先出口侮辱的,不然的話,文俊也不會出手,這件事不能只怪在文俊的頭上,現在他被刑部定罪,不日之後就要問斬了,我這心裡實在是接受不了,我知道容王飛容王妃情深意重,容王殿下您就看在文俊是容王妃親弟弟的份兒上幫幫忙吧。”現在容王跟容王妃是文俊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
殷容疏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帶着些冷淡疏離,“刑部已經審清了這樁案子,現在已經結案定罪了,本王也是無能爲力,還請三姨娘節哀順變。”雖說蘇文俊是因爲尚書大人言語上的挑釁纔出手,可是畢竟是他先動的手,這是無可辯駁的,本來,小打小鬧發泄一下也就算了,可是他愣是不知輕重,竟是把人給打死了,這事情怎麼說都是無法脫罪的。
那三姨娘卻是一下子跪在了殷容疏的面前,“容王,我知道您一定有辦法,澤王跟您的關係這麼好,只要您讓澤王在皇上面前求求情,文俊就一定能活下來的,我不求文俊可以完全脫罪,哪怕是流放呢,只要能留他一條命,我已經很感激了,以後無論容王叫我做牛做馬,我都願意。”如果容王這裡也走不通的話,自己就不知道自己該去找誰了。
殷容疏一個眼神過去,站在旁邊的侍女已經上前把三姨娘給扶了起來,殷容疏淡淡道:“這件事已成定居,本王卻是無能爲力,如果三姨娘沒有什麼事的話就請回吧。”殷容疏實在是不想跟她在這裡糾纏,不管她怎麼求,這件事都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就連蘇丞相自己都撒手不管了,自己還怎麼插手,再說了,自己也不想插手這件事,既然是蘇文俊做錯了事情,那結果自然是要他來承擔的。
殷容疏轉身離開之後,幾個侍女扶着那三姨娘走出容王府的大門,其實準確地說應該是架出去的,被送出容王府的大門,那三姨娘看着門口幾個神色嚴肅的侍衛,眼睛裡的恨意漸漸濃厚,沒想到這些竟是都如此無情無義,如果那日容王妃肯救活尚書大人的兒子的話,文俊也不會進了刑部的大牢了,而今自己低聲下氣地來求他們,他們卻仍舊是一副與他們無關的模樣,三姨娘就這樣在容王府的門口站了很久之後才邁步離開往丞相府而去。
殷容疏回到房間的時候,蘇慕凡依舊躺在牀上閉着眼睛,殷容疏看着她那安靜的睡顏上微微散落的青絲,心中頓時升起了憐意,輕手輕腳地坐在牀邊,修長潔淨的手指輕輕把散落在清顏上的青絲順到枕邊,朦朦朧朧中蘇慕凡感覺帶臉上有些癢癢的,便是微微眯起眼睛來,看到坐在身邊的殷容疏,蘇慕凡下意識地笑了一下,殷容疏俯身在蘇慕凡的脣邊輕啄了一下,“醒了嗎?”
蘇慕凡搖搖頭又閉上眼睛,卻是輕聲開口:“我剛剛好像聽到侍女的通報聲了,是誰來了嗎?”
殷容疏輕撫着蘇慕凡柔順的青絲,淡淡道:“是丞相的三姨娘來了。”
蘇慕凡依舊沒有睜開眼睛,“一定是因爲蘇文俊的事情吧?”
“我已經把她給打發走了。”本來他就不想讓這些事情影響凡兒的心情。
蘇慕凡倒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心中也是明白,幾日之後蘇文俊便是要問斬了,這三姨娘心中當然是心急如焚,只恨不得馬上能救出自己的兒子來,可是事情已成定局誰都沒有辦法,就算是皇上也是一樣,如果皇上下令放過蘇文俊的話,那朝中會怎麼議論,百姓們會怎麼想,一定說是因爲蘇丞相的大女兒是皇后娘娘,所以皇上猜格外開恩的唄,皇上自然不會給自己找這個麻煩,現在就算三姨娘去求誰都沒有用了,她也是白費功夫。
幾日之後,蘇文俊問斬,繼戶部尚書大人白髮人送黑髮人之後,朝中又一官員送走了自己的兒子。蘇文俊出殯這日,天上下着纏綿細雨,秋雨帶來了久違的涼意,就連清風都有幾分刺骨,不論如何,蘇文俊也是蘇慕凡的弟弟,如果他出殯都不去的話,實在是說不過去,這日殷容疏也陪着蘇慕凡一起去了蘇府,跟着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初羽公主,畢竟她跟蘇辛成也算是相識,而且又住在容王府裡,聽到這樣的消息自然是要來祭奠一番的。
殷容疏扶着蘇慕凡下了馬車,擔心她會着涼,取了車廂裡的披風給蘇慕凡披上,修長的手指在蘇慕凡的頸前靈巧地打了一個結,站在一旁的初羽公主看着,心中便生出了無限羨慕,腦海裡不知不覺地就浮現出了蘇辛成那張英俊的臉。
丞相府掛滿了白綢,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的感覺,那守着門口的下人看到是殷容疏和蘇慕凡,連忙迎了上去,請了安之後便帶着二人去了祭堂,殷容疏跟蘇慕凡算是來得早,此時還沒有多少人前來祭拜,剛一進入祭堂,蘇慕凡便是感覺到有一股凌厲的目光看向自己,蘇慕凡下意識地順着自己的直覺看過去,卻發現那三姨娘低垂着頭看不清表情,蘇慕凡心中暗道:難道剛剛是自己看錯了?
殷容疏跟蘇慕凡兩人在蘇文俊的靈柩前祭拜了一番,便是走到旁邊去,跟蘇丞相稍稍說了幾句寬慰的話,而初羽公主看着一身白衣的蘇辛成心中也是有些擔憂,看他的表情淡淡,也不知道他心裡究竟怎麼想,自己的親弟弟去世了,該是難受的吧?其實初羽公主也不是很瞭解這樣的感覺,因爲皇家的親情跟他們這些終究還是有些不一樣,就拿樂靈公主來說,其實樂靈公主對自己來說也不過比陌生人好一些而已。
蘇辛成感覺到似乎有目光投注在自己的身上,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卻撞上初羽公主還來不及收回的關切的目光,只是看到蘇辛成的目光掃過來,初羽公主又是迅速地低下頭去,蘇辛成見狀也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慢慢的,前來祭奠的人多了起來,而三姨娘的哭聲越加地止不住,竟是在中途的時候昏厥了過去,還好蘇丞相早已有所準備,府裡已經候了大夫,一番折騰之後,三姨娘又是醒了過來,不久之後,皇后也是出宮親自前來祭奠,看到自己似乎蒼老了很多的父親,蘇綺筠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只是簡單地寬慰幾句,就這樣,蘇文俊也是順順利利地下葬了。
在回去的路上,蘇慕凡總是能想起自己剛進祭堂時那股凌厲怨恨的眼光,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難道真的是三姨娘嗎?由於想得太過入神,蘇慕凡連殷容疏的話都沒有聽見。
“你怎麼了,在想什麼,怎麼這麼心不在焉的?”殷容疏的眸中有些擔憂。
“我剛剛看到三姨娘看我的眼神了,儘管她已經在極力掩飾,但是我還是看到了,她的眼神裡充滿了對我的憤恨,我很不理解,在這件事上我做錯什麼了嗎?”這件事自始至終自己也只是因着吳文俊派人來請自己過去,所以纔去了案發現場,當時尚書大人的兒子情況嚴重已經無法挽回,除了這些,這件事之後自己就再也沒有插過手了,她爲什麼要怨恨自己?
殷容疏輕攬着蘇慕凡的肩膀道:“有些人你跟她是講不通道理的,只要她認定了一件事,她是不管是對是錯的,所以,這段時間你不要單獨跟那個三姨娘見面,有什麼事的話一定要跟我說,知道嗎?”那天三姨娘在容王府門外站了很久的事情,殷容疏已經聽門口的侍衛回稟過了,據說當時她的眼神陰狠,所以殷容疏想這個三姨娘也是要防備的人,除了她之外,還有那個人,自己不能再讓凡兒出一點意外了。
蘇慕凡輕笑,“你不是在我的身邊加派了很多暗衛,而且都是一頂一的高手。”這些都是幻薇告訴她的,她知道經過上次鬧市被刺殺的事情,容疏有些擔心,其實,現在自己跟容疏幾乎是形影不離,他武功那麼高,自己能出什麼事,但是還是爲他的這種體貼周全而感到溫暖。
“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很不放心。”殷容疏輕輕捏了一下蘇慕凡的手心,現在凡兒稍稍離開自己的視線,自己便心神難安。
蘇文俊的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儘管知道三姨娘似乎有些惱恨自己,蘇慕凡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秋雨連綿下了幾日,天氣徹底轉涼了,以前的蘇慕凡總覺得這樣纏綿的秋雨有幾分離愁別緒的味道,總是讓人傷感,但是現在的她卻格外喜歡起這秋雨來,一切都罩在這朦朧氤氳的水汽中,看起來詩意極了,打開窗子,有清新的氣息隨着細雨飄了進來,殷容疏本是擔心她着涼勸阻了的,但是看她心情頗有些不錯,也便不去阻止她了。
蘇慕凡趴在窗前看着外面一片雨意朦朧,輕嘆了一口氣,頗有些遺憾道:“可惜我不善丹青,否則定是要把這美好的景色都畫下來的。”
殷容疏嘴邊含着笑意走到蘇慕凡的身邊,從背後把她攬進懷中,優美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上,輕輕摩擦着,“我來教你畫好不好?”
蘇慕凡搖頭,“你見過我畫技有多糟糕的,我學不來。”
殷容疏擡手輕輕摩擦蘇慕凡的青絲,“難道凡兒還有做不好的事情,你不是一向最有毅力了嗎?一開始你的字寫得……嗯……也不太好,現在不是已經好很多了嗎?”殷容疏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詞。
“有些事情也是需要天分的好嗎,我對畫畫從來都沒有天分。”
殷容疏卻是輕笑着拉住蘇慕凡的手腕,把她拉到書桌前,拿起狼毫筆塞進蘇慕凡的手裡,自己則是站在蘇慕凡的身後把她擁入懷中,右手握着蘇慕凡執筆的柔荑,然後提筆沾了墨,細細勾勒與宣紙之上,着力時輕時重,筆墨濃淡恰到好處,蘇慕凡也就任由殷容疏握着她的手在宣紙上細細勾畫,外面風雨悽迷,蘇慕凡靠在殷容疏的懷裡,他的身上有一股令她安心的味道,蘇慕凡不知不覺就微微側過臉來看向殷容疏的臉,劍眉星目,眉宇間皆是溫柔的神色,蘇慕凡一時盯着他長長的睫毛出神,殷容疏笑道:“你再這麼盯着我看,我可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這裡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殷容疏的語氣裡滿是戲謔之意。
蘇慕凡忙是收回自己的目光,一時竟是忘了殷容疏正在握着自己的手描繪丹青,無意識地用力,那手中的筆便是出了岔子,而殷容疏也是沒有料到蘇慕凡突然的動作,一時沒防備那手中的筆竟是拐了一下,蘇慕凡低呼一聲,“啊,可惜了。”容疏的丹青之術一向不錯的,這下好好的一幅畫都被自己給毀掉了。
殷容疏臉上倒是沒有絲毫遺憾的表情,反正也只是陪着凡兒無聊打發時間的,殷容疏擡手輕輕揉了揉蘇慕凡的青絲,輕笑道:“說吧,你用什麼來補償我?我的一幅畫可不便宜哦。”
蘇慕凡忙是逃出殷容疏的懷抱,一雙水波粼粼的眼睛直直看進殷容疏的心底,“美得你,還補償?是你想要畫的,可沒經過我同意。”
懷中失了嬌柔的溫度,殷容疏輕輕嘆了一口氣,卻是在書桌旁坐下,輕笑着看向蘇慕凡,蘇慕凡也是笑着回望她,殷容疏忍不住向蘇慕凡伸出手去,蘇慕凡也是上前握住殷容疏的手,殷容疏一個用力拉着蘇慕凡入懷,蘇慕凡就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耳邊有輕微的雨聲,蘇慕凡閉着眼睛都可以想象得到,那雨滴落在石階上散開的情景,蘇慕凡靠在殷容疏的胸膛,輕聲道:“你最近有沒有覺得初羽有些不對勁啊?”
殷容疏的語氣有些疑惑,“怎麼不對勁?”他倒是沒怎注意。
“你啊,難道你看不出來初羽喜歡蘇辛成嗎?”
殷容疏有些意外,他的確是沒有看出來,蘇慕凡輕啃了一下殷容疏的下巴,輕笑道:“對於這些事情你還真是反應遲緩,初羽看到蘇辛成就會害羞得臉紅,回來之後就像是害了相思病一樣,你竟是一點都沒注意到。”
“我以爲初羽公主她生性膽小,對誰都這樣,哪能往那裡去想,再說了,這世間的女子我只注意你一人就好,哪還有功夫去注意別的女子。”剛剛被她啃過的地方,嗯,有些癢。
蘇慕凡輕哼一聲,“你倒是不注意別人,架不住別人注意你啊。”蘇慕凡發泄似地揉搓殷容疏的臉,殷容疏看着她眼睛裡晶亮的色彩也不去阻止,他的凡兒有的時候真的特別地小孩子氣啊。
“所以呢,你想撮合初羽和蘇辛成?”那天她還說自己有紅娘的潛質呢,這就開始給人家牽線了。
蘇慕凡微微眯着眼睛,笑着看向殷容疏,“你不覺得他們兩個還是挺般配的嗎?再說了我看初羽似乎有些陷進去的樣子,卻又不敢開口,也不敢接近蘇辛成的樣子,我覺得應該推她一把。”雖然她還不清楚蘇辛成的心意,看他的樣子似乎也沒有看出初羽的心思,這兩人都這麼溫溫吞吞的,只怕再拖下去就要錯過了,如果想要不留遺憾的話,最起碼要邁出這一步吧。
“你對初羽的用心,真的連我都嫉妒了。”殷容疏懲罰似的咬了一下蘇慕凡如玉的耳垂,蘇慕凡有些不自在,想要從他的腿上下來,可是殷容疏攔着不肯,蘇慕凡倒也沒有再亂動,因爲她怕自己再亂動的話,可能會發生更加嚴重的後果。
“所以呢,你想怎幫他們兩個?”促成一對有情人也算是不錯,說起來這蘇辛成也是京城中有名的青年才俊,既然凡兒這麼喜歡初羽,他們兩個在一起也是不錯,不過卻不知道蘇辛成對着初羽公主的感情是怎麼樣的,最重要的還是要兩情相悅,如果蘇辛成對初羽公主真的沒有這個意思,那初羽公主也就只能以傷心收場了。
“怎麼幫?自然是給他們兩個製造相處的機會了,向他們兩個現在這樣整天都見不着面,哪有什麼在一起的可能?”蘇慕凡透過窗戶看向外面朦朧的雨幕,輕笑道:“等雨停了之後,我們幾個一起去京城的郊外遊玩吧,帶上蘇辛成一起。”
這場雨纏綿下了好幾天,總算是停了下來,這幾天天氣驟然冷了下來,這夏日終究算是過去了,被雨水沖刷過的天空格外地明淨,雖說是出了太陽,但也感覺不到熱氣,吹過來的清風都是涼涼的。這日,蘇辛成去了驛館交代一些事情,又詢問了一下樂靈公主還有沒有什麼需要的,那樂靈公主表情淡淡的也沒有吭聲,蘇辛成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自從上次這樂靈公主在宮宴上公開挑釁蘇慕凡之後,蘇辛成心中便是對她有些反感,且不說蘇慕凡是他的妹妹,單就說這樂靈公主當着人家妻子的面兒毫不避諱地示愛這一點就讓他很是反感,但是這畢竟是自己的差事,蘇辛成也是盡力做好。
就在蘇辛成打算走開之際,那樂靈公主卻是開口道:“今日天氣這麼好,蘇大人陪本公主出去走走如何?”
蘇辛成怔了一下,原本陪着樂靈公主出去遊玩也算是自己的職責之一,可是昨日自己已經答應了澤王殿下跟他們一起出去遊玩的,如今再反悔只怕是不合適,而且他心裡也有些不情願跟這位樂靈公主一起出去遊玩。
“啓稟公主殿下,今日臣答應了要赴朋友之約的,出爾反爾只怕是不好,還請公主體諒。”
樂靈公主眸中暗藏惱怒的顏色,什麼朋友?竟是比自己這個公主還要重要嗎?不過面上卻依舊平靜,語氣裡甚至帶上了笑意,“既然如此,那本公主就不勉強蘇大人了,蘇大人請便。”
蘇辛成離開之後,那樂靈公主恨恨道:“這蘇家的兄妹兩個都是一個樣子,竟然連本公主都敢拒絕!”
而這廂,蘇辛成離開驛館之後,便去了容王府,他進去的時候,殷澤沛和獨孤介他們都已經到齊了,蘇辛成忙是歉意道:“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蘇慕凡抱着澈兒走了過來,眼睛掃過眸光清亮、臉頰緋紅的初羽公主,臉上的笑意滿滿,“也沒有久等,你來得正是時候,我們出發吧,難得今日天氣這麼好,心情都好了很多呢。”
幾個女子上了馬車,他們幾個男子就騎馬跟在外面,清風拂面格外涼爽,人都顯得神清氣爽了很多,幾個男子騎馬在面前說這話,他們本就是朝堂上的人,說着說着也就是聊起了政事來,蘇慕凡隱約聽見幾句,不禁笑道:“他們這幾個男人啊,平時操心政事也就算了,這出來遊玩也要說這些。”
南宮夏菡卻是示意蘇慕凡和王惜夜看向坐在那裡滿臉柔情蜜意看着窗外的初羽公主,蘇慕凡側過頭去,只見那初羽公主素手掀開碧色紗簾,有微風輕輕浮動她的青絲,頭上玉釵的珠鏈隨着馬車的震盪,來回輕晃,梨渦淺笑,眉目含情,好一個嬌俏的小女子。
蘇慕凡悄悄湊了過去,順着她的目光看向外面,那目光所及之處不正是騎着高頭大馬的蘇辛成嗎?蘇慕凡輕笑道:“看一個背影都能看得這麼出神?”
似是被蘇慕凡的聲音嚇到一般,初羽公主忙是收回了自己的手,碧色的紗簾輕柔落下,遮去了外面的風景,初羽公主像是被人看透了女兒心間隱匿的心思一般,整張臉迅速漲紅起來,吶吶不成言。
“好了,你也無須遮掩了,我們都已經看出來了,其實今天這趟郊外遊玩,就是凡兒專門爲了撮合你跟蘇辛成而提議的。”南宮夏菡輕笑道,初羽這丫頭還以爲別人都看不出來呢,也只有蘇辛成自己沒有看出來吧,如果南宮夏菡的心裡話被蘇慕凡聽到的話,蘇慕凡一定會反駁,還有一個人不知道呢,那就是對於這種事情比較遲鈍的容王殿下。
“我……”初羽公主這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被人給看透了,她還以爲自己隱藏得已經足夠好了,卻沒想到她們都已經知道了,初羽公主整個人都不安起來,雙手也是緊緊握在一起,那他也知道了嗎?
王惜夜的手輕輕覆上初羽公主因緊張而握得發白的拳頭,“你放心,據我們觀察,蘇辛成還不知道你對他的心思,但是你們兩個總是這樣也不是回事兒啊?難道你不想嫁給蘇辛成,成爲他的妻子嗎?你不想一輩子都呆在他身邊嘛?”
初羽公主看着王惜夜的眼睛,下意識地出聲:“可以嗎?”自己可以成爲他的妻子?一輩子呆在他身邊,初羽公主光是這麼想着,心中就是猛地狂跳起來,一張如玉的小臉兒也是因着心中的激動,更加紅了幾分。
“你不行動當然就不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