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海承禹打量了一下殷容疏的腿,面上帶着笑意道:“恭喜容王殿下能站起來走路了。”殷容疏回之淡然一笑,“多謝。”
歸海承禹疑惑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雖然已經停沉言跟自己說過了殷容疏已經失憶的事情,可是真這麼看着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蘇慕凡淡淡的語氣,“他連我都不記得,更不用說是你了。”
歸海承禹招呼蘇慕凡跟殷容疏坐下,“其實剛一收到消息我就從宮裡出來的,派人去隔壁找你,才得知你正在睡覺,就沒打擾你,不過你現在來得倒正是時候,你們應該還沒有用晚膳吧,我們就一起吃吧。”
蘇慕凡微微一笑,“你別說,我還真是沒吃飯呢。”
歸海承禹又吩咐下人多準備了兩副碗筷,“大家都是熟人,也別拘束了,就動筷吧,”說着便是看向蘇慕凡,“聽沉言說你要向我打聽一件重要的事情,什麼事情你就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
“赤蝶花你聽說過嗎?”蘇慕凡直奔主題。
歸海承禹愣了一下,點點頭,“聽說過,你想要找赤蝶花?”
“聽說多年前有人向齊藍國的皇室進獻過赤蝶花?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最主要的是它現在還在不在齊藍國的皇宮裡。
歸海承禹微微皺眉,“這個……我還真是不清楚,等我回宮幫你查一下吧。”
“那就有勞四皇子了。”儘管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蘇慕凡依舊是面含笑意,就算齊藍國的皇宮裡沒有,他們還可以去蒼冥山上找,天無絕人之路不是嗎?
歸海承禹灑然擺手,“不過是舉手之勞,何必言謝。”
“對了,你跟司徒小姐怎麼樣了?”他們之間進展得應該還順利吧?自己跟容疏離開的時候,司徒若雪對他的態度已經變化了很多,最起碼喜歡是有的。
歸海承禹沉默了一下,語氣有些涼薄,“還可以。”
蘇慕凡心中有些詫異,在自己出發去辭林郡以前,自己就覺得,歸海承禹對司徒若雪的態度有些怪怪的,一個男子提起自己心愛的女子應該不是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表情吧?
“歸海承禹,你跟我說實話,你讓司徒若雪喜歡上你其實是有別的目的吧?你其實並不是真的喜歡她?”蘇慕凡語氣中有些試探,因爲他給自己的這種感覺太強烈了。
“算是吧。”歸海承禹並不否認,“不過這其中的情況很是複雜,司徒若雪也並不是像你們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總之,這些事情都跟你們無關,你們就不用操心了。”
秦沉言垂眸,心中有些沉甸甸的,他跟承禹相識多年,自己對他也算是瞭解,一開始的時候,自己也以爲承禹或許是真的喜歡上那個司徒若雪了,得知司徒若雪接受了他的心意之後,自己也很爲他開心。可是承禹跟司徒若雪相處得越久,自己就越覺得有些不對勁,承禹的心思似乎越來越重了,而且他在司徒若雪面前的時候,一向都是溫柔體貼,呵護寵溺,可是司徒若雪不在場的時候,自己跟承禹提起司徒若雪的事情,他就有些不耐煩。
後來,終於有一天,自己忍不住問了他,而他在沉默了許久之後終於跟自己道出了事實,那刻自己真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反應,如今,蘇慕凡又重新提起此事,秦沉言又想起了那天自己跟承禹的對話,心裡有些堵得慌。
而蘇慕凡在聽到歸海承禹這樣的回答之後,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歸海承禹的表情還算是輕鬆,擡頭看向殷容疏,“聽說你身邊現在跟着一個女人啊?想要坐享齊人之福?”隨後又是瞥了一眼坐在殷容疏旁邊的蘇慕凡,“你竟然還縱容着他,真是讓我對你刮目相看。”
蘇慕凡莞爾一笑,“原來我以前在你眼裡就是一個容不下別的女人的人。”
“怎麼?我說錯了嗎?”歸海承禹也是笑。
“沒錯,你說的對極了,我蘇慕凡就是這麼小心眼的人。不過,誰讓人家現在失憶了呢。”蘇慕凡連看都沒有看殷容疏一眼,鑑於他失憶後的表現還算良好,沒有跟那個楊瓊月眉來眼去,就先放他一馬,等着以後再一起算賬吧,現在先讓他欠着。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跟我說過你只是倉爺爺的徒弟,我們之間的關係連朋友都算不上,可是經過這幾天的觀察,我覺得似乎不是那麼回事,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殷容疏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敲擊這桌面,眼睛看着蘇慕凡,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要解釋,你去問楊瓊月啊,她一定能給一個滿意的答案的。”蘇慕凡一邊夾菜一邊不甚在意道。
“我們之間的事情爲什麼要去問她?”現在自己一看到楊瓊月就覺得頭疼。
“因爲我不能告訴你啊。”蘇慕凡微微一笑,有些孩子氣的調皮。
這天晚上,蘇慕凡跟殷容疏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蘇慕凡站着宅院的門口處,看着前面紅蓮湖裡在黑夜中依舊開得燦爛的紅蓮,竟是愣在原地不願意進去了,蘇慕凡在門口處坐下,直直地看着那在暗夜裡燃燒的紅蓮,心想着,若是此時能下雪的話,這裡一定更美。
殷容疏也在蘇慕凡的旁邊坐下,“你以前很喜歡這裡?”清潤的聲音響在寂靜的夜裡,帶了幾分寂寥的味道。
蘇慕凡搖頭,“倒也說不上是喜歡這個地方,只不過我真的是很喜歡這裡的紅蓮,那般燦爛的顏色,彷彿就是永無止息的希望。”
“你的人緣似乎很好。”不論是倉爺爺、炎暝還是那些暗衛們似乎都很喜歡她,剛剛的那些人也是,就連自己也是,同樣是女子,自己對楊瓊月的感覺就是厭煩,可是她身上似乎有一種讓人忍不住靠近的力量,儘管自己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但是那種親近感卻讓自己覺得她跟自己之間的關係一定很親密。
“當然,我多麼親和自然、單純善良、樂於助人啊。”蘇慕凡一臉的理所當然,不過說完之後,自己都笑出了聲。
她的笑容彷彿有格外的感染力,看到她這樣笑着,殷容疏的嘴角也是勾起笑意,他現在終於知道爲什麼她的人緣那麼好了,因爲跟她相處的感覺是很輕鬆快樂的。
“容疏。”蘇慕凡輕聲喚他的名字,她喜歡這樣叫他的名字。
“怎麼了?”身旁的男子輕聲應着,這兩個字從她的嘴裡說出來,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她曾經也是這樣喚着自己的嗎?
“容疏。”蘇慕凡又喚了一聲。
這次殷容疏卻沒有應聲,只是垂眸沉默,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蘇慕凡的嘴角扯起一抹諷刺的笑意,輕聲道:“五……四……三……二……一。”最後一個‘一’字出口,楊瓊月已然來到了他們二人的身後,“你們回來了?怎麼不進去啊,坐在這裡幹什麼?”說着便欲上前攙着殷容疏起身,卻依舊被殷容疏避開,他沒說一句話,也沒有看蘇慕凡和楊瓊月其中任何人一眼,轉身便是往院子裡走去,蘇慕凡也懶得跟楊瓊月說話,邁步走了進去。
“等一下,你們剛剛都說了些什麼?”楊瓊月一把扯住蘇慕凡的衣袖,蘇慕凡嘆了一口氣,冷冷道:“你放心,你擔心的那些我都沒有說,但是楊瓊月,直到現在你還看不出來嗎?不管是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兩年,容疏他是不會喜歡上你的,這些日子你過得難道不累嗎?你又何必這樣爲難自己,再這樣下去受傷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昏暗中,蘇慕凡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聽得她語氣有些惡狠狠的,“不用你來跟我講這些大道理,你這樣跟我說,還不是想讓殷公子想起你來,又何必說得好像是爲我好似的,別這麼一副假慈悲的模樣,讓人看了噁心。”
蘇慕凡暗自搖頭,這姑娘還真是一根筋啊,“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反正最後吃苦頭的人是你。”隨即轉身回房休息,心中卻是暗自納悶着這小狐狸去哪兒了,從下午開始就沒有見到它了,該不會跑到哪裡去玩兒找不到回來的路了吧?
不過等蘇慕凡回到房間的時候,卻發現小狐狸已經蜷縮在牀上呼呼大睡了,蘇慕凡伸出食指戳了戳小狐狸的身子,“你這小傢伙究竟是狐狸還是豬啊,怎麼這麼能睡啊,除了吃就是睡。”
下午睡了那麼久,蘇慕凡此時一點睡意都沒有,看到房間裡放置的琴,突然心中一癢,其實算起來這架古琴自己也沒彈過幾次,自從這間房間原本的琴被它的主人取走以後,殷容疏又讓人給自己重新弄了一把琴,之所以用‘弄’這個字,是因爲這把琴比這間房間裡原來的那把琴要名貴得多,不可能輕易買得到的,也暗自感嘆殷容疏屬下的強大,竟然一天之內就能弄來這樣的琴,非一般人能做到也。
不過現在這般深更半夜的,奏琴是一件很擾民的事,蘇慕凡轉而走到書桌上,桌上還有她寫了一半的一幅字,以前,容疏有空的時候就會敦促自己練字,這樣時間長了,自己的字倒也有了不小的進步,蘇慕凡心中暗道,是比以前寫得好多了,蘇慕凡研了墨,執起狼毫筆,鋪開了宣旨,便是練起字來。燭光下,蘇慕凡的墨髮長長地垂到腰際,發上插着的玉簪溫潤潔凝,皓腕微露,神色甚爲認真,就這樣,蘇慕凡一直練到直到有了睏意才沉沉睡去。
然而,就在蘇慕凡等待着歸海承禹從宮中查出赤蝶花的消息的時候,卻率先得知了三皇子歸海詹下獄的消息,蘇慕凡心中有一種隱隱的感覺,這齊藍國的皇室只怕是要發生什麼大事了,雖然不知道一向很受齊藍國皇上器重的歸海詹爲什會突然下獄,但是歸海詹出了事情,其他皇子又要開始蠢蠢欲動了,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歸海承禹,想到這裡,蘇慕凡心中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難道歸海詹下獄的事情跟歸海承禹有關?那這件事會不會跟司徒若雪有什麼關聯呢?
兩日之後,蘇慕凡期待已久的雪落紅蓮之景終於來臨,而這日蘇慕凡也見到了久違了的司徒若雪,當然跟她一起出現的還有歸海承禹,讓蘇慕凡納悶的是這司徒若雪的臉上竟然沒有一絲難過、擔心的情緒,只是輕笑嫣然,柔情蜜意地倚在歸海承禹身邊,儼然是一個幸福的小女人,蘇慕凡直到這時才明白了歸海承禹說的那句,司徒若雪並不像是你們表面上看到的那樣。
或許自己一直都沒有看清面前這個眼睛裡滿是單純天真的傾城女子,就算她對歸海詹從來沒有男女之情,但好歹也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啊,就算不是朋友也算是相熟之人,歸海詹下獄了,她竟然還能笑得這般甜美嬌俏,確實有些讓人意料不到。
“我們以前見過兩面的,蘇小姐。”司徒若雪笑着說到。
蘇慕凡也是客氣一笑,“難爲司徒小姐還記得我,不勝榮幸。”
“蘇小姐說哪裡話,你這麼漂亮,我當然記得了。”司徒若雪暗暗打量着蘇慕凡,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的容貌跟氣質均是出色。
蘇慕凡莞爾一笑,“在司徒小姐面前,我倒是算不上漂亮。”
司徒若雪微紅了臉頰,似乎有些害羞,轉而看向雪花紛飛的紅蓮湖,“這處閣樓建得還真是好,整個紅蓮湖的景色全都一覽無遺了。”
蘇慕凡略帶調侃地看向歸海承禹,“這還不簡單,回頭讓歸海承禹在隔壁的宅子裡給你建一個這樣的閣樓不就好了。”
司徒若雪含羞帶怯地看了歸海承禹一眼,卻又迅速轉過頭去,當真是一副不勝嬌羞的美人兒圖,歸海承禹溫柔一笑,“這有何不可,只要雪兒喜歡。”
在蘇慕凡旁邊坐着的殷容疏卻是有些反感這女子,故意說出那樣的話,不就是想讓別人誇她漂亮嗎?那就直接說好了,還這麼拐彎抹角地幹什麼,再說了,他一點都覺得這什麼司徒若雪的比蘇慕凡好看,怎麼看都是自己身邊的女子漂亮些。
秦斕蝶倒是一如既往地沒心沒肺,嘴饞地吃着桌上的糕點,“不愧是蘇姐姐的手藝,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糕點了,等會兒我可以帶走一些嗎?”
蘇慕凡笑得很是明媚,“當然可以。”
秦沉言輕笑着搖頭,自己這個妹妹啊,哪裡還有像她這樣的大家小姐?不過又是一想,蘇慕凡曾經不是說過那個南宮家小姐的事情嗎?記得她說過,小蝶跟那位南宮家的小姐很像,而且似乎有過之而無不及,看來還真是有跟小蝶一樣不像是大家閨秀的大家閨秀啊。
“秦公子的臉色看起來好多了,現在怎麼樣了?還咳嗽嗎?”蘇慕凡執起茶杯輕飲了一口,清香的茶味迅速在脣齒間蔓延開來。
“多虧倉神醫了,我已經好多了,過幾天我跟小蝶就打算啓程回臨夏國了。”秦沉言的表情輕鬆。
“沒想到,我們纔剛剛回來,你們就要走了。”蘇慕凡有些遺憾,本來還想着能有小蝶陪陪自己呢。
“出來太久了,家裡人要擔心的。”
“嗯,也好,以後或許,我們在臨夏國還能再相遇,小蝶不是說要見見南宮夏菡嗎?到時候你要去京城找我哦。”蘇慕凡輕輕摸了一下秦斕蝶的腦袋。
秦斕蝶重重地點頭,“嗯,我一定會去的。”
“行了,你們回去臨夏國的時候以後再說,我今天來這裡就是爲了告訴你們關於赤蝶花的消息。”歸海承禹切入正題,“多年前的確有人進獻了一朵赤蝶花到宮中,不過我讓宮中庫房的人查了,那赤蝶花現在已經不再皇宮裡了,據庫房中的記錄來看,這朵赤蝶花在皇爺爺還在世的時候,就已經賜給了七皇叔端王殿下。”
“那這朵赤蝶花現在還在不在?”蘇慕凡最關心的是這個問題,不管是在誰的手裡,這多赤蝶花是否還好好地被保存着。
“這個我也不知道。”歸海承禹無奈道,“七皇叔在我小的時候就離開京城了,一直到現在都沒出現過,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就算想問他也不知道去哪裡找他啊。”
蘇慕凡聞言突然想起前段時間在夷陵郡的時候,聽琉亦狂說的要去齊藍國一個王爺的壽宴上去殺人,這個王爺必然也不是歸海承禹口中的端王了,失落之下,蘇慕凡嘆了一口氣,道:“你們齊藍國的皇室還真是人丁興旺,皇叔這麼多,皇子也這麼多。”現在也只能寄希望於那幾個已然前往蒼冥山的暗衛們了,但願他們能夠帶回來好消息。
說到這裡,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殷容疏卻是突然出聲,“你的那位皇叔爲什麼要離開這裡?”一個人離開總要有原因的吧。
歸海承禹想了一下,道:“其實七皇叔離開京城的時候,我還小,不過聽說是因爲女人的事情,好像那時候他喜歡的一個女子失蹤了,他便離開京城去找那個女子了,當時還把皇爺爺氣得不行,其實……”歸海承禹沒有再說下去,其實人們都說,當時七皇叔是皇爺爺最看好的皇位繼承人,可是卻沒想到他爲了一個女人放棄了皇位,這麼多年竟是一去不回頭。
歸海承禹執起酒杯一飲而盡,旁邊的火爐燒得很旺,歸海承禹微微眯起眼睛看向紅蓮湖,語氣有些淡淡的,近似呢喃,“聽說那個女子也很喜歡紅蓮,而且七皇叔跟那女子曾經也在這裡住過呢。”
殷容疏聞言,眸色一深。
蘇慕凡卻是陡然站了起來,震驚地看着歸海承禹,“這裡?!你說的是這座宅子嗎?”
歸海承禹被蘇慕凡的表情嚇到,喃喃道:“是啊,就是你們現在住的這個宅子,七皇叔跟那個女子也住過。”
蘇慕凡暗自想了一下,接着問道:“你七皇叔是不是會吹笛子?那女子是不是會彈琴?”
歸海承禹疑惑地看着蘇慕凡,“你問這些幹什麼?”
“你別管,你就回答我是不是。”
“在我的印象裡,七皇叔他的確是會吹笛子,不過那女人是不是會彈琴我就不知道了。”怎麼蘇慕凡這反應,好像是認識他們一樣啊?
“你能找到那女子的畫像嗎?”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那女子應該就是那天自己看到的那個在門口站了很久的女人,而那個七皇叔應該就是來取走那把琴的人,而且,很可能,是那天在紅蓮湖中吹笛的人。剛剛歸海承禹不是說那女人最喜歡紅蓮了嗎?所以他們一定是回來看紅蓮的,這麼說來,他們兩人現在很可能都在齊藍國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