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你回答幾個問題,”上尉軍官坐在顏烽火對面,朝上揮了一下手。
隨着揮手的動作,旁邊的工作人員立即爲顏烽火連接上多參量心理測試儀,各就各位準備記錄審訊內容。
“多參量心理測試儀?”顏烽火笑了笑道:“把這玩意扔一邊去吧,對我沒用。”
多參量心理測試儀的通俗名叫測謊儀,是對謊言的鑑別活動。測謊儀的原文是Polygraph,直譯爲“多項記錄儀”,是一種記錄多項生理反應的儀器,可以在犯罪調查中用來協助偵訊,以瞭解受詢問的嫌疑人的心理狀況,從而判斷其是否涉及刑案。
由於真正的犯罪嫌疑人此時大都會否認涉案而說謊,故俗稱爲測謊。準確地講,測謊不是測謊言本身,而是測心理所受刺激引起的生理參量的變化。所以測謊應科學而準確地叫做“多參量心理測試”,測謊儀應叫做多參量心理測試儀。
簡單來說,多參量心理測試儀就是通過一問一答過程中受審人員的心率變化來進行甄別是否說謊的。
對於絕大多數人,多參量心理測試儀完全能夠進行有效甄別,但是對於一些接受過特殊訓練的人來說,多參量心理測試儀幾乎沒有任何用處。他們會調節自己的心率,以對抗多參量心理測試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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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忽略你的職業了。”上尉軍官笑着讓人扯掉多參量心理測試儀,衝顏烽火說道:“你可以稱呼我爲26號,對了,喝點什麼,咖啡?茶?”
顏烽火搖搖頭,大腦在急速運轉進行分析。
老丈人也在遭受審查,他遭受審查跟自己遭受審查究竟有什麼聯繫?除了老丈人接受審查,還有誰接受審查?糖糖?老狐狸頭?媽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呵呵,是嗎?”026笑了笑,拿出一份文件夾扔給顏烽火道:“這是通過俄羅斯方面得到的資料,資料顯示你們進入北西伯利亞之後並非敵對狀態,而是相互依賴相互生存。”
實事求是是思想路線的基本內容,當年的開國領袖在延安黨校題的就是這四個字。它是毛澤東思想的精髓所在,能把中國革命引導至勝利,靠的就是這四個字。
“爲什麼?”026號問道。
咽喉的傷口爲顏烽火提供了最有力的說法,敵人都能割斷自己的咽喉,那他憑什麼殺死對方?
武能定國,文卻足以控國。秦檜殺岳飛,緊緊用了三個莫須有;黑色尖兵審訊這道命令,卻比莫須有更厲害。他們的重點只在于軍官是否下令射殺士兵,至於爲什麼射殺,那不是他們的範疇。
“沒有人下令!”顏烽火笑了笑,平靜的說道:“沒有人下令,我是根據戰場情況作出的決定。”
026深深看了顏烽火好一會,一邊記錄一邊繼續道:“第一個問題暫時到這裡,第二個問題:爲什麼你沒有殺掉帕拉?根據你任務結束以後的報告,你跟帕拉曾經在俄羅斯北西伯利亞共同生活了整整一個冬季,時長六個月。”
“實事求是……”顏烽火輕輕嘆了口氣,彈彈菸灰笑道:“沒有人下達命令,至於隊長張翰文?恕我直言,他的執行力很強,但是領導力偏弱。在那種情況下,作爲突擊隊隊長的張翰文所表現出來的反應完全不具備一名隊長應有的素質。他要救,他是隊長,他要保證所有的隊員活着出來活着回去。所以他的命令出現明顯性錯誤,而我則糾正了他的錯誤,因爲我們必須對國家負責,對人民負責。至於大隊長張復基……他沒有下達命令,因爲當時無線電損壞,剛剛修好就切入了這種狀況的戰鬥。而且在這種環境下,他的命令已經顯得非常微弱,完全影響不到戰場趨勢的發展。更簡答的來說,我殺茄子是因爲我抗命,這下明白了嗎?”
點燃香菸,顏烽火大口抽了起來。他的心裡在滴血,但是臉上卻是平淡,淡的讓人看不出任何東西,淡的叫人清晰的感受到寂落之色。
但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的心理,誰也不知道他們的痕跡。用實事求是來論述的話,推理完全不具備求證性。
“如果不喝的話,那麼我們就開始吧。”26號點點頭,拿過一個文件夾與紙筆,一臉嚴肅的看着顏烽火說道:“第一個問題:南疆排查導彈發射器的血狐S級任務中,是誰下令讓你射殺郭星星的?或者說究竟是誰下令讓你射殺代號茄子的?”
026號遞過一根香菸,微笑道:“在許多人的眼裡我們就是一羣雜碎,因爲我們總會在不經意間剝開許多人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傷口,讓他們在遺忘之後再次面對,但是——爲了祖國。”
“這是推理。”顏烽火把文件夾扔給026號,冷靜的說道:“實事求是,你們遵循的原則就是毛主席的實事求是思想路線對嗎?既然遵循,那就不能把推理當做結論。這樣說吧,我跟帕拉一直處於敵對狀態,我們彼此都想殺了對方,但是卻又無能爲力。最後的時候,印藏特種邊境部隊士兵尋找到我們,我在奮力擊殺這羣士兵之後正準備擊殺帕拉,結果她跑了。”
打開資料,顏烽火看到附有照片的資料非常詳盡的把他跟帕拉生活的痕跡推理出來。儘管沒有真實的生活照,但是通過他們共同生活的痕跡,已經明確出兩個人並非敵對,甚至非常親密。
026的臉色突然變了,雙眼散發出來的光芒如同利劍般直射顏烽火的雙眼:“射殺茄子,不管是誰的命令,只能說是家務事。但是帕拉卻是敵對勢力,這會毀掉你的下半生,難道你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這是政治性的錯誤!”
所以顏烽火不會承認他是接到命令之後射殺的茄子,而是巧妙的變成是自己根據戰場形勢做出的抗拒命令的行爲。
“因爲我殺不了她。”顏烽火指着自己的咽喉的紫紅傷疤說道:“看到沒,這是帕拉給我留下的。她曾經一刀割斷我的咽喉,你認爲面對這樣的對手,我有殺死她的能力?”
很顯然,顏烽火說的根本就不是事實。真正的事實應該是那六個月的時間裡,他跟帕拉彼此的敵對心理在絕境環境的干預下,變成了親密的戰友,彼此依賴,彼此溫暖。
“當時茄子被恐怖分子控制,他們要採取釣魚的方式延長時間。而導彈發射碼定製的時間只剩二十分鐘,誰也不知道時間到了之後導彈會射向哪裡。所以我殺了茄子,解除恐怖分子釣魚的手段,而後順利找到導彈發射碼裝置。”顏烽火吐出一口煙霧笑道:“你是爲了國家,我也是爲了國家,除了國家,還要對人民負責。根據戰場規則以及任務要求,我必須殺了茄子,否則……”
顏烽火完完全全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他很清楚這件事如果真正深究的話,會把許多人捲進去。坐在辦公室的永遠不明白廝殺疆場的是何等慘烈,他們根本不管你所處戰場的形式,他們所考慮的只是戰場之外的事。
026號點點頭道:“我明白,這是戰場規則,你所從事的兵種完全可以根據戰場需求隨時更改戰鬥形式。但是你當時並非隊長,你沒有權限射殺茄子,告訴我,命令是誰下達的:隊長張翰文還是血狐大隊大隊長張復基?這個問題很關鍵,你必須如實告訴我,否則我也無法幫助你。我們是審訊部隊,你們是反恐部隊,在對待國家問題上,我們的理念與信仰是相同的。審訊部隊不會受到任何因素的干擾,我們的宗旨只有一個:實事求是!”
“很簡單。”顏烽火伸手道:“有香菸沒?給我一根。我根本就不願意提起這件事,但是你們非得問,我只好重新回憶。說真的,你們有點像一羣雜碎,一羣權限極大的雜碎。”
“轟”的一聲,聽到這個問題,顏烽火的腦袋頓時懵了。他的眼前再次浮現出那場戰鬥,自己親手把一顆彈頭送進茄子的腦袋……
因爲戰場規則從法律上來說是不成立的,沒有任何依據,甚至說不具備有力的判定。
面對黑色尖兵,顏烽火知道自己絕對沒有逃出去的可能性,唯一能做的就是合作。但是合作也有合作的方法,當時究竟是誰下的命令顏烽火已經忘記了,能記得的就是他開槍射殺的茄子。
026的聲音非常嚴厲,嚴厲的近乎於酷寒的嚴冬。
顏烽火眯起雙眼,整個人的上半身朝前傾斜,迎着對方的目光形成一種咄咄逼人的威壓。他在反彈,反彈無緣無故遭受的審訊。
“政治性?敵對勢力?”顏烽火繞着大拇指冷聲道:“當老子一個人進入東伊運內部進行任務的時候你們在幹什麼?當老子的咽喉被割斷快要死了的時候你們在幹什麼?當老子爲了一句信仰血都快流乾的時候你們在幹什麼?審訊?不停的審訊?不要跟我誰什麼幾把政治性,如果我顏烽火失去政治性,早就他媽的叛變了。我是一名職業軍人,我是一個張牙舞爪的野獸,我胸懷祖國心繫人民,我頭頂天腳立地,坦坦蕩蕩!不要試圖用政治性禁錮一個悍不畏死的共和國軍人,因爲……你們不配!”
屈辱,這是從未有過的屈辱。在這種屈辱面前,顏烽火必須要進行還擊,進行瘋狂的反彈。因爲他真的問心無愧,不管對祖國還是對人民。
如果說一句政治性就把他徹底否決的話,那他絕對不會介意用更加瘋狂的方式發動恐怖分子一般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