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興集團的餐廳很大, 分上下兩層，喬冉和江紹東上二樓的時候目光在一樓大廳掃了一圈。到了二樓坐下後，喬冉又四下環顧了一圈, 轉過頭時, 正好對上江紹東的視線：
“你在看什麼？”他問。
喬冉伸手碰了碰耳朵：“沒有, 你公司的餐廳比我們公司大許多。”
江紹東抿抿嘴, 不置可否。
喬冉忽然想起一件事, 對江紹東說：“我想明天回公司上班。”
江紹東蹙眉，問她：“那班你還打算去上？”
口氣是明顯的不認同，喬冉想了想, 說：“其實還好吧，這次不是情況特殊麼？我那麼多同事不都幹得好好的？”
這話說得江紹東徹底放下了勺子：“別人怎麼樣我管不着, 但你是我女朋友我就要爲你的安危考慮, 如果出了這麼大的事我還讓你去幹這個, 回頭見到你媽我怎麼跟她說？”他停了停，繼續：
“還是你不打算讓我給她留個好印象？”
話題轉換得有點快, 喬冉感到有點突然，江紹東干脆都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她：“你想出來工作可以到我這兒來，我會給你安排合適的位置，等這個月忙完，國慶節我陪你回去一趟, 你出來也半年多了, 也該回去看看你媽, 而我這個……準女婿也該去正式上門拜訪一下未來的丈母孃, 順便, 把我們的事給辦了。”
辦事？辦什麼事？喬冉一臉懵逼。
“領了證有些事才更合法化。”江紹東進一步解釋道。
喬冉這時候終於明白了，掀了掀嘴皮：“原來是爲了合法地耍流氓。”
吃完飯喬冉就回去了, 江紹東下午還要工作，她總不好留在這裡影響他。
路上，喬冉給江紹南打了一個電話，那邊有些吵，江紹南簡直是吼着跟她講話：“你等一下。”然後他好像是握着手機走到了相對安靜的對方。
“好了，你說吧。”
“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告訴你一聲我走了。”喬冉說，“你是在外面嗎？吃飯的時候也沒在餐廳看到你。”
“我和朋友在外面。”江紹南說。
喬冉：“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改天有空我們見個面，上次你救了我，我還沒謝謝你呢，請你吃飯怎麼樣？”
她是開着玩笑一樣，特別輕鬆地跟他說這些話的，但是江紹南卻沉默了許久才說了一個字：“好。”
接下來的幾天喬冉一直在考慮辭職的事情，譚影說：“從我的私心來講，我是不希望你走的，畢竟有你這層關係在，我們和南興的單子那就基本跑不掉了。”
喬冉不理解：“我不在也可以幫忙。”
“那不一樣了。”譚影狡黠一笑，“做了南興老闆娘，你的出發點可就是南興，跟我們就不是一國的了。”
“但是作爲好朋友，我只能尊重你的決定。”
但喬冉還是決定不了，去江紹東那裡能幹什麼呢？難道真像江紹南開玩笑說的那樣，給他做生活助理？也就是專職保姆。
她纔不要。
結果就是拖了兩天，江紹東終於覺察出來了，吃過晚飯後，他問喬冉爲什麼還沒有遞出辭職申請。
喬冉不想騙他，更不想這事影響兩個人的感情，就實話對他說了。
“你就這麼小看自己？”江紹東聽完她的話後問道。
喬冉說：“就我這點文憑，在你那就只配幹這個了。”
江紹東笑了：“你的專業是什麼？”
“導遊啊。”喬冉回答。
江紹東笑一笑，慢悠悠地開口：“S城作爲開放城市，每年也有不少遊客，而我們南興每年也會接待不少全國各地的客戶，所以這裡面的聯繫……”
他沒有把話說完，而是一臉興味地看着喬冉。
喬冉也不是傻子啊，頓時眼睛就亮了：“你想讓我搞接待？”客戶來了自然首先談生意，生意談完了免不了要吃喝玩樂，這麼一來她可是做回老本行了，能不高興麼？
江紹東手指放在桌面上敲了敲：“看起來還不笨。”他頓了片刻，接着說，“不過還有一個職位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
喬冉看着他。
“我打算收購毛總的公司，首次洽談非常成功，現在還有些手續要辦，我打算讓劉銘去幫我管理，到時候你可以跟他一起去做個副總什麼的。”
喬冉聽到這個消息首先是震驚，接着她又覺得高興，他爲什麼要收購毛總的公司呢？答案恐怕不言而喻，但是……
“我又沒有經驗，哪能做副總。”喬冉對他說，“再說，股東們要是知道了，那還不造反啊？”
江紹東歪頭瞧着她：“沒有經驗可以學，有劉銘在你怕什麼？至於股東們你完全不用在意，這公司是用我自己的錢收購的，和南興集團沒有半毛錢關係。”
爲了收購毛總的公司，江紹東賣掉了自己一家小公司，這是後來譚影告訴她的，喬冉知道後自然是感動得很，因爲這個她義不容辭地辭職了。
組裡同事知道她要走了，給她辦了個歡送會，喬冉欣然前往。
看到紀雲和張自力的時候，喬冉還是很吃驚了一下，畢竟她這麼個小人物離職牽涉到了高層。
“紀總，張總。”喬冉跟他們打招呼，然後看了身邊的譚影一眼，譚影表情淡然，很顯然她是知情的。
喬冉被安排到紀雲身邊坐，雖然已經遞了辭呈，自己已經不是公司員工，禮節上的客套還是要的，喬冉舉杯敬紀雲：“我先敬紀總一杯。”
紀雲這人很有風度，微微一笑端起杯子和她碰了，放下杯子的時候紀雲說：“說起來你的離開可是我們公司的損失。”
“那可不是？”他一開口，張自力立馬附和，“如今像你這麼賣力的員工已經很難找了，你這一走，我們心裡都挺遺憾的。”
被他倆這麼一誇，喬冉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只好去看坐在張自力旁邊的譚影。
“山水有相逢，喬冉就算不在這兒幹了，以後也不是沒有機會合作的。”譚影說。
張自力點點頭：“有道理有道理。”說完哈哈大笑，至於這個道理是什麼，估計全桌的人都知道。
如果不是有江紹東那層關係，她一個底層小員工離職哪能讓高層都動容？這個社會是現實的，友善和客套背後是因爲有強大的利益關係，如果沒有這層關係，誰認識你？
本來挺好一個聚會，倒是因爲紀雲和張自力的介入顯得不難純粹了。
“喬冉，我敬你一杯，希望如譚影所說，我們以後還有合作的機會。”紀雲忽然對喬冉說。這個男人任何時候都是一臉和煦儒雅，以前離得遠喬冉沒有發現，覺得他和善好接近，是位挺不錯的老闆，如今隔得近了才發覺，他鏡片後那雙眼裡的深沉並不能輕易看透。
喬冉彎了一下嘴角，舉起杯子，目光從他臉上落到他胸前，一口酒忽然卡在喉嚨裡。
喬冉嗆了一下。
飯局結束後，紀雲和張自力就離開了，喬冉一行人去唱歌，譚影玩得很嗨，酒也喝了不少，喬冉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就打電話跟江紹東說不過去了。
喬冉把譚影扶進門，譚影就衝進廁所扒着馬桶吐了，喬冉站在一旁看着她，等她吐完轉過身漱口的時候，喬冉忽然說：“是紀總對不對？”
譚影的手停頓了一下，接着掬了一捧水漱口，漱完口譚影靠着洗臉檯一臉媚態問喬冉：“你說什麼？紀總怎麼了？”
“那條領帶是紀總的，對不對？”
譚影用力地垂下頭去，她真喝多了，因爲高興，今天在酒席上紀雲宣佈了，她從明開始正式做銷售部副總了，而她的位置則有張靜薇接任。
“原來你都知道。”譚影笑了一下，擡起頭看着喬冉。
“開始並不知道。”喬冉說，“直到今天看到他那條領帶，忽然覺得一切都有了解釋。”
其實女人都很敏感，特別面對男人的時候。喬冉嘆了口氣，打量了一眼衛生間：“這房子也是他的吧？”
譚影不說話，只是歪頭看着她笑。
喬冉心裡忽然很難過。
一直以來譚影都是她的榜樣，是她努力的方向，所以才那麼固執地要留在這裡，相信憑自己的努力可以獲得想要的生活，結果事實告訴她，這一切不過是迷惑人的假象。
你所以爲的堅持，終究未擺脫俗套。
喬冉又爲譚影感到擔心。
一個男人和你在一起那麼久，卻始終沒有公開這層關係，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紀雲是一個善於利用女人的男人，他對喬冉的友善以及和譚影的這層關係，大概皆因爲她們是可用之人。
“你打算怎麼辦？”喬冉問道，“就這麼跟他……”
譚影捋了一把頭髮：“沒想過，就這麼耗着唄，該給的他都給我了，就算哪天結束了，我也不虧。”
喬冉搖搖頭：“你不該是這樣的。”
譚影又笑，眼裡卻流露出一種大徹大悟的悲憫，好像什麼都已經看透。
“我應該是怎樣？”停頓了一下又說，“雖然他不可能給我承諾，但至少他沒老婆，比起那些破壞人家家庭的女人，我這個境遇好太多了。”
喬冉忽然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她一直堅信的東西好像被人無情的摧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