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8點10分,距濱江艦進港還有近一個小時,臨時搭建的幾個觀禮涼棚下已坐滿了人。
軍分區王司令和陳政委天沒亮就來了,秦副市長來的也很早,三人剛檢查完各項準備工作,對講機裡傳來陸書記到了的消息。
三人連忙迎上去,簡單彙報準備情況,陪同陸書記先去問候出席歡迎濱江艦回濱江儀式的老革命和老同志。
老革命主要來自濱江的三個幹休所,但坐在涼棚最中央的卻不是他們,而是民政局專門派車接來的四位老紅軍!
雖說革命不分先後,但在很多場合以及離退休待遇上,革命是要分先後的,是要講資歷的。
陸書記挨個兒跟老革命們握手,噓寒問暖,寒暄了好一會兒,又在秦副市長和市委楊秘書長陪同下,去左側第二個涼棚問候濱江的老領導、老同志。
濱江現在是地級市,改革開放前叫地區。
那會兒沒有市委市政府,只有地委行署。自然不存在市W書記和市長,只有地W書記和行署專員。
當時的地區領導不像現在的市領導調動頻繁,也不像現在的主要市領導幹一兩任幾乎都能高升到省裡,就算做不上副S長也能去省人大、省政協擔任副職,而是大多在濱江干到退休。
九十多歲高齡,平時難得一見的老行署專員來了!
人家不只是老領導,一樣是老革命,只不過人家當年沒帶兵打仗,主要從事的是地方工作,或者說是地下工作。
陸書記每年都要去登門慰問的,跟老領導很熟,無需秦副市長和楊秘書長介紹,緊握着老領導的手聊了近十分鐘,又跟出席儀式的其他老領導打了個招呼,這纔在軍分區王司令員陪同下去隔壁涼棚看望駐濱江的解放軍和武警部隊代表。
105軍特戰團不是駐濱江的部隊,但在濱江訓練,也相當於濱江駐軍。
105軍姜副參謀長和特戰團劉團長、廖政委應邀前來出席歡迎儀式,見陸書記親自過來問候,跟一起觀禮的陸海空三軍代表一樣趕緊站身迎接,敬禮問好。
“姜副參謀長,部隊訓練的怎麼樣?”
“謝謝陸書記關心,部隊訓練的很順利也很成功,再有四天就能完成訓練任務。”
“訓練近一個月了?”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我們就要回去了。”
“看這些天把我給忙的,都沒顧上去慰問慰問官兵們。”
“陸書記,您對我們已經很支持很關心了,再說秦市長和王司令已經受您委託去慰問過。”
同樣是駐軍代表,姜副參謀長享受的待遇就不一樣,另外幾個部隊的軍政主官很是羨慕,但有些事是羨慕不來的,畢竟105軍是空軍的王牌部隊,並且姜副參謀長是正師職幹部。
部隊沒人家牛,軍職沒人家高,只能靠邊站。
不過陸書記也沒時間再跟姜副參謀長寒暄了,趕緊跟站在第一排的駐軍代表挨個握手問了下,便在人大、政協、僑辦和工商聯的負責人陪同下,去最右側的涼棚看望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在濱江的愛國華人華僑和企業家代表。
陸書記在隨行同志的介紹下剛問候了兩位企業家,赫然發現老了老了還“超生”的老葛居然穿着白襯衫、打着紅領帶,堂而皇之地站在幾位企業家代表中間鼓掌!
“葛……葛工,你也來了。”
“陸書記好,陸書記,我也是剛到。”
陸書記回頭看看駐軍代表的涼棚,覺得很奇怪:“老葛,你是不是坐錯位置了?你是陵海預備役營和濱江海軍預備役防救船大隊的高級專家,鹹魚到底怎麼安排的,你應該坐那邊啊!”
老葛沒想到“陸老大”來這麼早,更沒想到“陸老大”會來這邊跟大傢伙打招呼,真有幾分尷尬,一臉不好意思地解釋道:“陸書記,我沒坐錯位置,我……我二次就業了,找了份工作,我是陪我們香港工業園鮑總來的。”
香港工業園,是長州效仿姑州的新加坡工業園和臺商工業園打造的工業園區,只是規模沒姑州搞得那麼大。
香港大老闆來簽訂投資協議時,陸書記和王市長出席過簽約儀式。
想到老葛那天也在場,並且全程參與了招商,陸書記猛然反應過來,不禁握着他的手笑道:“把客商引進來,服務好,這就相當於扶上馬、送一程。葛工,你這個工作找的好!”
“謝謝陸書記支持,陸書記,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香港工業園的鮑總,鮑總是香港人。”
“陸書記好!”
“鮑總,歡迎歡迎,認識你很榮幸。”
葛生的背景果然很硬,人脈果然很廣。
從到碼頭到這兒,有好多軍官和政府官員跟他打招呼,現在連濱江最大的官員陸書記都跟他談笑風生。
鮑總很激動,連忙掏出早準備好的名片,用雙手很恭敬的遞了上去:“陸書記,這是我的名片,還請陸書記多關照。”
“關照談不上,關心是肯定的。鮑總,其實應該是我感謝你們能來濱江投資。”陸書記收下名片,再次看向老葛,半開玩笑地問:“葛工,你的名片呢,我是不是應該改稱你葛總。” “讓陸書記見笑了,名片……名片我還真帶了。”
“給我一張,以後好聯繫。”
“行,陸書記稍等。”
……
陸書記爲出席今天的活動,特意換上了軍裝。
上身穿着陸軍的制式襯衫,下身穿陸軍軍官的軍褲,只是沒軍銜。作爲濱江軍分區第一政委,在這個場合這麼穿很正常。
老葛爲了陪鮑總參加今天的活動,穿上白襯衫、打上了紅領帶,搞得像個新郎官,看上去有些滑稽。
等陸書記跟社會各界代表打完招呼,在回“主涼棚”的時候,秦副市長湊到陸書記耳邊,不動聲色說:“陸書記,老葛現在牛大了,香港工業園副總經理,年薪二十四萬,要交的個人所得稅都比我們的工資多。”
“年薪二十四萬!”陸書記被震撼到了,一臉不可思議。
“這只是工資,除此之外,每年還有機會去香港,甚至去澳大利亞和馬來西亞等國家旅遊休假。”
“有沒有搞錯,他憑什麼拿這麼高工資,憑什麼享受這待遇?”
“那個香港客商本來就是他幫向檸引進的,據說他跟人家的董事局主席私交很好,人家很看重他。”
“這老滑頭是挺會忽悠的,早知道他這麼會忽悠,那會兒就應該讓招商局聘請他當顧問。”
“現在他看不上了,鹹魚說他要‘政企分開’,打算辭掉在陵海預備役營和防救船大隊的兼職,以後一心一意給香港老闆打工。”
“什麼一心一意給香港老闆打工,他是想一心一意賺錢。”
做了一輩子幹部,當過領導,退居二線了還能提副調。
現在更了不得,居然跑到港資公司做副總拿高薪,什麼好處都被他給佔了!
再想到他把好好的濱江防汛搶險營搞成了陵海預備役營,陸書記就不爽,立馬掏出手機,撥打陵海市W錢書記的電話。
錢書記可能在開會,也可能在忙別的,沒打通。
陸書記乾脆退而求其次,撥通陵海市長沈凡的電話。
“陸書記,我沈凡啊,您有什麼指示?”
“沈凡同志,我剛遇到葛衛東了。他是你們陵海的幹部,居然跑去幫長州招商引資,而且幫長州成功引進了一個香港客商,成功引進了一個上億的大項目。你們怎麼搞的,你們的老幹部工作和招商引資工作到底是怎麼做的?”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沈凡頭大了,苦着臉道:“陸書記,您說的這個情況我們知道,我們對老同志不夠關心,我們的老幹部工作和招商引資工作沒做好,我們需要反思,我要檢討。”
“跟你們強調過多少次,老同志是寶貴財富。尤其像葛衛東這樣年富力強的老同志,應該多關心他們,應該給他們舞臺,讓他們發揮所長、發揮餘熱,爲經濟建設作貢獻。你們倒好,居然讓長州挖了牆角,錯過了一個上億的大項目!”
“陸書記批評的是,我檢討。”
“檢討有什麼,以後注意。”
“是!”
“陸老大”不爽,沈凡遭殃。
秦副市長突然有些後悔告訴“陸老大”老葛下海撈金的事,畢竟沈凡是自己的老部下。
正後悔,陸書記揣起手機問:“老秦,鹹魚呢?”
對市委市政府而言,上午的歡迎儀式很重要。再過五分鐘,王市長就要陪下榻在五山賓館的省領導和省雙擁辦主任過來出席歡迎儀式。
可在鹹魚看來,上午的歡迎儀式是官方活動,不是很重要。下午的對公衆開放才重要,市民來參觀他才能聯合防救船大隊的幾個“共建單位”做買賣賺錢。
吃一塹長一智。
秦副市長可不會傻到告訴陸書記鹹魚正在爲下午的賺錢大計緊急地做準備,轉身看着遠處的濱江港調度室,彙報道:“濱江艦半個小時前就到海輪錨地了,他要指揮濱江艦安全進港。碼頭上一下子來這麼多人,他還要聯合公安、衛生、消防、武警等部門確保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