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支夜裡說陳局5點半來分局聽彙報,事實上陳局和分管刑偵的劉副局長5點一刻就到了。
韓渝夾着包一口氣爬上三樓,走進小會議室一看,赫然發現來的不只是陳局、劉局和韋支,還有市W政法W的簡副書記。政法W有好幾位副書記,但只有簡副書記是專職副書記,不用問都知道是代表書記來的。
長航公安局刑偵總隊的牛總也是剛到,帶着一位老刑警來的。他們都沒來得及去酒店辦理入住,行李就放在會議室角落裡。
齊局已經介紹過了,一邊示意韓渝坐,一邊問:“蔣有爲和柳貴祥呢?”
即將要彙報的是01.01案偵辦進展,照理說刑偵支隊的支隊長和副支隊長應該到場。
韓渝連忙彙報道:“各位領導,我們剛收到一條重要線索,我們分局刑偵支隊長蔣有爲同志和副支隊長柳貴祥同志剛分頭去追查了。”
“什麼線索?”韋支擡頭問。
“被害人所穿的外套,面料好、做工好、款式新潮,應該屬於高檔服裝,不是工薪階層能買得起的,我們認爲這是一條有可能搞清楚被害人身份的重要線索。從外套的標籤上看,生產企業是廣洲的一家港資服裝製造公司,便請深正走私犯罪偵查局的朋友幫我們查詢那家公司……”
韓渝顧不上跟領導們問好,簡明扼要彙報了下掌握被害人所穿服裝有可能來自哪兩個廠家的情況。
爲調查一家服裝生產企業,不但請特區海關係統的朋友幫忙,甚至動用了香港海關的關係!
牛總很意外。
來自漢武分局刑偵支隊的老偵查趙永明不只是意外,也很震驚。
鹹魚的朋友遍天下,海關係統有朋友算什麼,在部隊系統的朋友圈說出來能嚇死人,將軍就不知道有多少位。
陳局並不意外,反而有點小鬱悶,微皺起眉頭問:“請許明遠幫忙的?”
“是,他是我大師兄。”
“許明遠原來是陵海公安局的刑警大隊長。”陳局跟簡副書記介紹了下,再次看向韓渝:“你大師兄現在什麼職務?”
刑警大隊長職務不高,但工作非常重要。
不誇張地說,各區縣公安局的刑警大隊長,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濱江公安局刑偵系統的骨幹!
陵海公安局長張益東眼高手低,一上任就把許明遠趕走了,緊接着又跟分管刑偵的副局長吳仁廣鬧得很僵。時任陵海市領導被張益東搞得很惱火,陳局一樣被搞得很不快。
後來大師兄在抗洪搶險中立了大功,代表的卻是濱江海關乃至江南海關。陵海市領導和濱江市局領導別提多鬱悶,要不是張益東後臺硬,他那個局長早被調整了。
只是沒想到時隔兩年,陳局居然還記得大師兄的名字,韓渝連忙道:“報告陳市長,我大師兄現在是深正走私犯罪偵查局偵查一處的處長。”
“正處了?”
“上個月剛任命的,以前是代處長。”
“跟劉關幹,比跟張益東干有前途。”陳局點點頭,側身道:“牛總,既然蔣有爲同志和柳貴祥同志來不了,我們正式開始吧。”
“行,”牛總打開筆記本,看向齊局:“志坤,你彙報還是鹹魚彙報?”
“鹹魚彙報吧,鹹魚最瞭解情況。”
“鹹魚,開始吧。”
“是!”
韓渝定定心神,如數家珍地彙報起法醫檢驗結果、專案組的偵查思路、偵查部署和所取得的進展。
真正的進展只有一個,那就是基本確定了被害人的外套肯定來自那兩個代工廠家。想通過外套這條線索查清被害人的身份,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查着查着線索很可能會斷。
牛總越聽表情越凝重。
陳局和政法W簡副書記也有些失望。
齊局和分局辦公室主任盧再興不知道怎麼面對上級,低着頭繼續做記錄。
韋支很清楚暫時沒取得重大進展並非長航分局無能,因爲破案是要看條件的,甚至要看運氣。具體到01.01案,換作市局刑偵支隊重案大隊上,在短短一天內也不可能做得比長航分局更好。
韓渝知道領導都希望早點破案,小心翼翼地補充道:“各位領導,雖然截止我回來前各小組的進展不是很大,但在我看來沒進展就是進展。”
“沒進展算什麼進展?”陳局緊盯着他問。
“陳市長,我們今天組織力量走訪詢問了那麼多企業、醫院和藥店,在姑州分局協助下排查過那麼多條船,水上分局和港區分局也協助我們排查過天升港岸線那麼多企事業單位和村組,甚至排查過轄區內的重點人口。”
韓渝深吸口氣,接着道:“我們把認屍公告貼滿了大街小巷,就差請電視臺幫我們發佈。我們投入那麼多警力,做了那麼多基礎工作,居然沒人見過被害人,這說明什麼問題?說明被害人很可能是外地人!她來我們濱江,至少來港閘區和我們港區的時間不會很長。”“有點道理,繼續。”
“回來向各位領導彙報的路上,我跟齊局、董政委、李局、丁主任和蔣支、柳支打電話研究分析過,我們一致認爲接下來要根據白天的調查情況,及時擴大調查範圍,同時要對偵查方向進行一些調整。”
“怎麼擴大調查範圍?”
“市區是有不少外來人員,但來自外市乃至外省的並不多,那外來人員主要來自皋如和長州。”
濱江不是姑州,更不是東海,真正來濱江打工的外地人是很少。
幾個區縣中,東啓人和陵海人只會去東海打工或經商,來濱江打工或經商的人比真正的外地人更少。思崗、東如距市區太遠,連語言都不通,甚至因爲經濟發展相對滯後總是被歧視,人家一樣不會來市區。
就像去江城打工的主要是徽安人一樣,來濱江市區打工或經商的主要是皋如人和長州人,畢竟這兩個區縣離市區近。
陳局越想越覺得韓渝的話有一定道理,示意他繼續。
“接下來,我們需要市局幫我們協調,請皋如公安局和長州公安局協助我們走訪詢問皋如、長州的醫院、診所和藥店。爲確保萬無一失,我們還需要市區幾個分局協助我們查查外來人員記錄,如果被害人來自外地,很可能辦理過暫住證。”
“老韋,你認爲呢?”
“大方向沒什麼問題,”韋支掐滅菸頭,想想又說道:“陳市長,簡書記,遇上這樣的案子,也只能這麼查。”
陳局不想拖,快過年了這案子也不能拖,追問道:“除了大方向呢?”
韋支沒回答陳局的問題,而是問道:“鹹魚,你們有沒有別的思路?”
“報告韋支,我們有一點不成熟的想法,或者說推測。”
“說說。”
照理說不應該剽竊大師兄的思路,可現在代表的是長航分局乃至長航公安局。韓渝暗暗跟大師兄說了一聲對不起,簡單彙報了一下大師兄在電話裡的分析。
韋支眼前一亮,對看着長大的韓渝真有幾分刮目相待,緊盯着他追問道:“既然有想法,有沒有安排民警去查?”
“安排了,我們分局刑偵支隊偵查員王愛德同志這會兒正在天升港走訪詢問,水上分局副局長羅文江同志和水警三大隊長馬金濤同志也在幫我們走訪詢問。”
彙報到外地人有可能去看長江的幾個地方,韓渝突然想起件事:“再就是上午在江邊發現的那一排足跡,技術大隊的同志中午去採集了,他們說不太像兇手拋屍時留下的。”
“不太像?”
“被害人體重一百斤左右,如果那排足跡是兇手留下的,那麼兇手的體重和被害人屍體的體重加起來肯定不等於兩百斤,留下的足跡應該比我們發現的足跡深。”
韋支點點頭,又問道:“我聽說糧油公司有個職工失蹤失聯,查的怎麼樣?”
“正在查,暫時沒進展,不過從下午調查的情況看,那個夏建偉應該與被害人沒關聯,至少他的家人、同事、親戚和朋友沒見過被害人,也沒聽他說過又談了個對象的事。”
“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失蹤失聯。”
“我們懷疑他離家出走了。”
“三十幾歲的人離家出走?”
“確切地說很可能是出去躲債了,他因爲之前做糧油生意虧了欠下很多外債。這條線是我們分局濱江派出所副所長黃俊明同志負責調查,黃所在調查其社會關係時發現,他至少借了親朋好友八萬多元。他舅舅因爲要不回借給他的錢,都已經去法院起訴了。”
……
進展雖然不大,但能看出他們是在用心破案。
陳局見牛總初來乍到,也給不出建設性意見,乾脆側身道:“簡書記,長航分局做的工作你都看到了,破案真是花錢如流水。這起命案雖然是長航分局組織偵辦的,但從現在掌握的情況看基本可以肯定是在我們濱江發生的。在辦案經費方面,你看能不能幫着解決點?”
齊局愣住了,不敢相信陳局會幫着跟市裡要錢。
牛總一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很多案件之所以遲遲破獲不了就因爲經費緊張,沒錢真是什麼事都幹不成。
濱江市局領導幫長航分局要經費,這就相當於用市局的資源讓長航分局破案立功,這是什麼精神?
再想到老同事何斌中午說過的那些話,牛總意識到人家不是在幫長航分局要經費,而是在幫鹹魚要經費,想讓鹹魚破大案、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