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既不是民警也不是協警,而是分局的職工。志願兵復員安置到分局的,事業編制,專職駕駛員。他聽到呼叫,立馬推門下車衝向緩坡,往小陳蹲守的方向跑去。
在田埂上藉助手機屏照明往高速公路走的那個人,警覺性很高,見有人從收費站方向跑了過來,扔下揹包撒腿就往東跑!
小陳看得清清楚楚,立即衝下高速公路的緩坡,俯身鑽過坡下應該是被黃牛破壞的護欄網,一邊追一邊喊道:“前面的人給我站住,我們是公安,跑什麼跑,你是跑不掉的!”
“站住,聽見沒有?”老楊也注意到目標正在往東亡命飛奔,趕緊追了上去。
“敢不聽,再不站住我開槍了!”
小陳嘴上說開槍,事實上是不可能真開槍的,畢竟這裡是章家港,大過年的在人家的轄區開槍,影響太惡劣,並且這出來也沒帶槍。穿着軍大衣礙事,他一邊拼命追一邊脫衣裳,把軍大衣脫下隨手一扔。
他們拼命的追,前面的人拼命的跑,完全不聽警告。
大半夜鬼鬼祟祟跑這兒來,見着人撒腿就跑,聽說是公安跑的更快,就算不是單富良也能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小陳豈能放過他,這兩年一直保持的體能鍛鍊終於派上了用場,越跑越快,與可疑人員的距離越來越近。
前面的人嚇得魂飛魄散,只知道要趕緊跑,跑得氣喘吁吁,根本顧不上看腳下,跑着跑着,一腳踩進一條很淺的排水溝裡,就這麼被絆倒了,身體不受控制的撲倒在地。
相比小陳,老楊離的更近。
他加快速度追了上來,見可疑人員爬起身又想跑,立馬來了個餓虎撲食,衝上去又把可疑人員給撲倒了。
“跑啊,怎麼不跑了,你不是很能跑嗎?”
“……”
“別動,給我老實點!”老楊顧不上看嫌疑人的長相,首先想到的是確保安全,爬起跪壓着嫌疑人,一手攥住嫌疑人的右臂,一手掐着嫌疑人的脖子。
小陳見嫌疑人被撲倒了,終於松下口氣,跑過來掏出手銬,在老楊的協助下先把嫌疑人銬上,隨即把嫌疑人架了起來。
“叫什麼名字?”
“……”
“說話呀,你是聾了還是啞了?”
“……”
中年男子耷拉着腦袋,依然一聲不吭。
小陳揪着他的頭髮,正準備仔細看看他的臉,老楊摸出打火機,啪嗒一聲打着。
藉助火苗的亮光,小陳終於看清楚剛纔被摔的鼻青臉腫的這張臉,不禁笑問道:“單老闆,你讓我們好找啊,你這是打算去哪兒?”
“你們認錯人了,我不姓單,也不是什麼老闆。”
“單老闆,你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
“你是誰?”
“我是長航濱江公安分局刑偵支隊民警陳駿朗,現在知道我怎麼會認識你了吧。”
總算逮着這混蛋了!
老楊這幾天跟正式民警一樣蹲守的苦不堪言,此時此刻跟小陳一樣激動,禁不住提醒:“小陳,趕緊向蔣支彙報吧。”
“光顧着高興,差點了。”小陳摸摸口袋,想想又苦笑道:“對講機和手機好像跑丟了,楊哥,我看着嫌疑人,你去幫我找找。”
“我對講機在車上,要不我先去向蔣支彙報,等會兒再幫你找。”
“行。”
……
與此同時,蔣有爲也注意到田地裡的動靜,伸手拔出車鑰匙。
駕駛員急了,一把抓住蔣有爲的胳膊:“做什麼,你憑什麼拔我的車鑰匙?”
蔣有爲用左手掏出手銬,咔嚓一聲,反過來把駕駛員的右手銬在方向盤上:“不好意思,委屈你一下,先在車裡等會兒,你暫時不能走。”
“我又沒犯法,你憑什麼銬我?”
“如果銬錯了,我會給你道歉。”
蔣有爲擔心小陳那邊,根本沒時間跟他扯淡,請收費員小許幫着盯會兒,轉身就往田地裡跑。
他剛跑下緩坡,老楊就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急切地說:“蔣支,逮着了,真是單富良!”
……
長航分局有幾間宿舍,不過那是爲值班、加班的民警準備的。
每間宿舍裡有兩張單人牀,有兩個衣櫃,還有一張書桌,打掃的乾乾淨淨,連被子都疊的像豆腐塊。 不過牀上的被子不是用來蓋的,而是給領導來檢查內務時看的。真正用來蓋的被子都塞在櫃子裡,那些被子都是民警從家裡帶來的,誰值班打開櫃子取出自己的牀單被褥,第二天收拾恢復原樣。
總之,這裡有點像軍營,不夠溫馨。
韓向檸不想睡不知道多少民警睡過的牀,把韓渝的被子取出來,搬到韓渝的辦公室,晚上準備睡沙發。
韓渝去水房打來水,往盆裡倒上熱水,正準備讓學姐先洗,桌上的固定電話突然響了。
他走過去拿起電話,正準備問問是誰,聽筒裡就傳來蔣有爲激動的聲音:“韓局,抓到了,單富良落網了!”
“在哪兒抓的?”韓渝一樣高興,至少明天一早去給苗書記拜年的時候,好向關心集資詐騙案的苗書記交待。
“在高速口,幸虧我們留了個心眼,早考慮到他有可能繞過收費站去高速上的可能性,沒想到他果然給我們來了個人車分離,讓司機開車上高速,他自個兒準備從田裡的小路上高速,我們就是在田裡逮着他的!”
“他還有司機?”
“姓吳,叫吳壽,今年三十三歲,章家港人,五年前去東廣打過工,他們是東廣認識的。他給吳壽開工資,甚至出錢給吳壽買房買車,所以這個吳壽對他死心塌地,明知道他吃了官司還包庇他。”
“蔣支,你們有沒有問單富良詐騙到的錢在哪兒?”相比涉嫌包庇的吳壽,韓渝更關心港務局老同志的經濟損失。
“我問了,他不開口,不過我也沒顧上細問。”
“既然人逮着了,先聯繫章家港同行。”
“我聯繫過,他們說不用審,讓我們直接帶回。”
按異地辦案程序,去人家轄區抓捕,抓到嫌疑人之後要先帶到當地公安機關,跟人家一起先審審,確認無誤才能押解回來。但今晚是除夕夜,個個忙着過年,人家懶得審也正常。
韓渝反應過來,不禁笑道:“那就押回來,注意押解安全。”
“是!”
“對了,有沒有通知貴祥?”
韓渝這一問,蔣有爲猛然想起今晚在章家港蹲守的有好幾組,連忙道:“瞧把我給高興的,你要是不提醒,我差點忘了貴祥他們也在蹲守。”
“我也要通知下老嚴,老嚴這會兒還在單富良家樓下盯着呢。”
“行,我們分頭通知。”
畏罪潛逃兩年的嫌疑人落網了,這次多虧了東廣的朋友。
要好好感謝下劉師長,送煙送酒太俗,而且送普通的菸酒顯得沒誠意,送高檔菸酒要花很多錢。
韓渝絞盡腦汁想了好一會兒,覺得還是給劉師長的單位送一面錦旗和一份感謝信比較好。相比送高檔菸酒或專程過去請人家吃飯,送錦旗和感謝信經濟實惠。
韓向檸被搞得哭笑不得:“三兒,你這麼搞會沒朋友的!”
“我倒是想大方,可我們分局雖然開始吃皇糧,但經費反而比以前更緊張,想大方也大方不起來啊。”
“你先別急着做決定,趕緊給齊局打電話彙報,看看齊局怎麼說。”
“大過年的,他這會兒可能睡了。”
“單富良落網這麼大事,他就算被吵醒也會很高興。”
“這倒是。”
韓渝從善如流,拿起電話聯繫齊局。
齊局剛看完春晚正準備休息,聽到成功抓獲單富良的消息果然很高興,哈哈笑道:“太好了,如果再抓不着這混蛋,我都不敢在港區轉。那些老同志一見着我,就圍着我不讓走。”
“齊局,這次東廣的朋友幫了大忙,要不是他們,我們哪有機會引蛇出洞。”
“要好好感謝。”
“怎麼感謝?”
“人家是你的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我哪知道怎麼感謝?這件事你拿主意,如果要去當面感謝,你過完年要去首都開人代會,我和政委可以代表你去。”
韓渝猶豫了一下問:“你和政委打算親自去?”
“你都說了人家幫了大忙,如果沒點表示實在說不過去。再說我們如果派人去東廣調查,一樣要花錢。”齊局猛然想起韓渝不是一兩點摳門,讓他辦這種事他可能真辦不好,乾脆一錘定音地說:“算了,這事交給我和政委,話說我還沒去過廣洲呢,正好借這個機會去廣洲見見世面,甚至可以順便去看看特區什麼樣。”
局長主動攬下這事,韓渝求之不得,乾脆來了個順水推舟:“也行,回頭我把劉師長的手機號發給你。”
這小子,哪兒都好,就是有點不通人情世故。
齊局想想又笑道:“鹹魚,你剛纔不是說蔣有爲他們要連夜把單富良押解回來嗎,你趕緊給食堂的蔡師傅打電話,讓他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趕回來張羅一桌酒菜。同志們勞苦功高,我們要給他們把年夜飯補上!”